擦擦擦擦,我的滑板鞋時尚時尚最時尚,回家的路上我情不自禁,摩擦摩擦,在這光滑的地上,摩擦擦擦擦擦,一步兩步一步兩步,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
噢,不是。
是擦擦擦擦,段天道的步伐,擦擦擦擦,那是徐有容的爪牙。
嗤的一聲輕響,木青面色微白,帶着鐵鍋急掠而後,頸間多了一道血絲。
戰局驟分。
湖畔再次變得安靜下來。
木青輕輕摸了摸頸間的血痕,看着段天道的眼光,變得凝重了很多,依然如先前一般溫和,卻不再有什麼親切的感覺。
她怎麼都想不到,段天道手裡那把破樹枝,竟是如此的鋒利,竟能如此輕而易舉地刺破自己的法器,這把劍究竟是什麼材質做成的?
段天道沒有告訴她這個小樹枝是自己第一次練傀儡術煉出來好玩的玩意,只是回頭望向徐有容。
徐有容的上半身到處都是血,但不多,還能站着,但正在不停地喘息,顯得格外辛苦,眼神亦是寒冷異常。
這一幕的確是有些悲涼,但段天道還是忍不住眯了眯眼,嚥了口唾沫。
嗯,因爲徐有容身上最後一件小衣也破了,破的還有點大,露出的雪白和殷紅相映成趣……
十分好看。
木青和華子纔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異色。
這兩個人類居然能夠撐過這一輪真正的攻擊,實在是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如果你肯聽我的,之前咱們一起上,她早就死了。”那名妖精美人被徐有容的指鋒再次重傷,看着身旁的女子惱怒說道。
那名女子看着段天道二人沉默了會兒,然後平靜說道:“就我們兩個人,還真不見得能打贏這兩個人類。”
華子纔沒有理會她們在說什麼,面無表情提着扁擔再次掠到兩人身前,雙手前後相握,毫不憐惜地當頭再次砸下。
湖畔的風驟然間碎成無數細縷,近處的所有樹木盡數被摧折而倒,那根恐怖至極的扁擔,像座山一般壓了下來。
戰鬥既然已經開始了,就不會停止。
既然佔據了上風,就不要給敵人留下喘息的機會。
徐有容的雙肩血肉模糊,隱隱可以看到森然的白骨。更可怕的是,造成這些傷勢的,是那名妖精美人藏在手指裡的那抹綠。
傳說中能夠毒死強大妖獸的毒素,現在那些毒素,已經開始在她的身體裡肆虐。
段天道看着稍好一些。從坑底執劍疾衝而出的他,渾身灰土,無比狼狽,身體表面沒有什麼傷口,衣服上也沒有血漬。
但肯定也只是看着好些。
先前他在坑底硬接了華子才的第一記扁擔,哪怕他的身體堅若金剛,肯定也無法完全撐住。
在這種重擊之下,他的丹田勢必會受到極大的震盪,隨時可能吐出血來。
身受重傷的兩個人類,如何能夠面對這記如山般的扁擔?
那名妖精美人,笑顏如花。
那名端莊閨秀,神情平靜。
木青同情着,然後等待着。
等待段天道和徐有容,沒有任何意外地死去。
但是段天道沒打算死,他從生下來就沒想過要死,一般都是想着怎麼讓別人死,而且一直到現在他都很成功,至少他還活着。
現在也不例外。
所以段天道陡然振臂,將手中的小樹枝高高舉起,大喝了一聲:“變身!我是希曼!”
一衆妖精和人類:“……”
這個場景看起來有些見鬼,因爲段天道的這段臺詞,在場大多數人都知道,他們還記得當年這部風行全球的動畫片《宇宙巨人希曼》裡開場的主角自白。
我是一個宇宙巨人,名叫亞當,是埃坦尼亞王國的王子。我保守着輝克堡的秘密。它,是太空虎,我忠實的好朋友。我可以爲自己召來神秘的魔力,只要念一聲咒語:“變身!我是希曼!”
這時候太空虎將變成我的坐騎,我就成了希曼,宇宙中最強有力的人。
在場沒有一個精神病,當然也不理解爲什麼一個人在生死關頭,會做出這樣傻逼的行爲,任何反應都可以,能不能稍微靠譜一點?
難道他還真的相信這個並不存在的超級英雄,突然神經發作,來拯救他的小命?
所有人都有些發怔,不由的想到之後的那個場景,一個大呼‘我是希曼’的超級傻逼,被打成肉泥的景象。
這個景象……
簡直就是難以形容!
但任誰也想不到的變化,卻突然真的發生了!
產生變化的,是段天道手中的那根小樹枝,那根表面有些鱗片般線條的小樹枝。
小樹枝的表面閃起一道亮光,然後快速顫動起來,那些鱗片不斷裂開。
細碎的磨擦聲,密集響起。
裂開的小樹枝,瞬間變化,生出數道薄面般的傘面,然後是傘骨,傘柄。
這些變化用去的時間非常短,那柄挾着雄渾力量的扁擔還沒有落下。
一把有些古樸的油紙傘,出現在段天道的手裡。
這把傘看似尋常無奇,就像他的人一樣。
轟的一聲巨響。
湖畔的灘地上,沒有再次多出一個巨坑,而是多出了數十道深約數尺的裂痕。
勁氣四濺,擊打着堅硬的鵝卵石,在上面留下清晰的痕跡。
恐怖的衝撞濺出的氣息,有的掠進樹林深處,在那些樹皮上留下斑駁的痕跡,不知多少沒有來得及逃離的鳥兒,悽慘地被擊落在地。
煙塵漸斂,湖後山崖裡的迴響也漸漸遠去。
段天道沒有死。
因爲那記扁擔,被他手裡那把尋常無奇的傘,擋了下來。
那把傘的邊緣,垂落下淡淡的黃光,如簾幕一般,把段天道罩在了裡面。
他站在徐有容的身前。
看着眼前的這幕畫面,那名妖精美人伸手掩嘴,震驚無語。
端莊閨秀微微挑眉,面露凝重之色。
木青微微皺眉,露出思考的神情。
只有華子才依然神情木訥,右腳向前再踏一步,雙手舉着扁擔,再次擊下。
湖上的風雲,被那條扁擔攜來。
又是轟的一聲巨響。
黃紙傘再一次擋住了。
但段天道的臉色變了,變得很難看,他一邊擋着扁擔,一邊道:“有沒有搞錯?怎麼會是一把破傘!我喊得變身不是這個意思!臥槽!難道你不是應該變成一把劍嗎?”
完全沒有明白段天道意思的小樹枝:“……”
幾乎同時,華子才的第三記扁擔落了下來。
地面劇烈地震動,無數煙塵瀰漫,遮住了那道青煙。
無數道裂縫出現,新鮮的泥土翻滾而出,彷彿春耕時的田地。
煙塵靜斂。
段天道依舊站在原地,撐着傘,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只是臉上盡是羞惱:“你真笨,回去一定要讓你好好看看那部動畫片,可好看了!”
從來沒看過動畫片的小樹枝:“……”
木青終於長長的吸了口氣:“回去?我只怕你們再也回不去了。其實我還是很喜歡你的,很少有人類在這種死局之下,還能保持這樣的淡然灑脫……可惜的是,你不能活下來。”
說完這句話,她拎起那個破了洞的大鐵鍋,身影驟虛,朝段天道逼了過來,華子才把兩個筐子重新系到扁擔上,也隨之而來。
“這麼有趣的人,就要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連我都覺得有些悵然。”那名妖精美人看着段天道嘆息道。
那名神態端莊的美麗女子,與她的氣息截然相反,然而當她們站在一起,卻真的很像,就像一對雙胞胎般。
隱隱約約間,段天道甚至看到她們兩個人的身後,生出一道清光凝成的羽翼,就像先前她們斷手重生時的畫面一樣。
一道強大而寒冷的氣息,從這兩名女子身後的光翼裡散發出來。
然後,這兩個女人也一起飄了過來。
雖然段天道看起來什麼事都沒有,但是這些妖族很清楚,他的肋骨已經斷了不知道多少根,臂骨的表面不知道有多少道裂紋,說不定已經數次險些噴出鮮血,都被強行嚥了回去,丹田受震嚴重,此時道力的運行更加凝滯……
雖然表面看着沒有傷,但他的傷一定已經非常重。
這是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戰鬥,哪怕他有很強大的法器。
如果戰鬥再持續片刻,這個人類連傘都快要舉不起來,又能有什麼用?
但段天道根本沒有這種自覺,他只是轉過身看着微微喘息的徐有容:“還打嗎?”
他問的不是我們逃跑嗎?也不是我們打得過嗎?他問的居然是還打嗎?
但是徐有容似乎一點都不意外這個問題,微微搖了搖頭:“雖說戰鬥中的成長最快,但是我今天已經不想再打了。”她有些頹然的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我又餓了。”
段天道聳了聳肩,聳的還可以,然後又笑了笑,笑的也還可以:“那行,打完咱們就吃飯吧。”
正在朝段天道疾撲而來的四個妖族:“……”
說實話,論理解人類這個角度,妖族應該算是旁觀者清。
妖精的修道比人類要艱難許多,首先要修成人形,然後纔是修煉道法,這也意味着妖精的壽命要比人類長很多,修成人形之後,又不可避免的要和人打交道,以獲得很多妖精缺少的資源,例如丹藥功法。
在漫長的生命中,不斷的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見識過的奇葩也不能算少了。
遇到如此危局,有痛哭流涕的,有跪地求饒的,還有大義凜然的,自己殺自己的,死了也要拖一個陪葬的等等等等。
但是像段天道這樣的,他們從未見過。
因爲他說話的樣子,一直都很欠揍,哪怕是他自己被打成了豬頭,還是那副得意洋洋,吊兒郎當的模樣,就好像一切盡在掌握的噁心模樣。
不知道爲什麼,四個妖族的心裡就同時浮現起一個念頭。
待會一定要把他揍得動彈不得,奄奄一息,就是不殺他,非要看看他求起饒來,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四個妖族彼此對視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當即一起發出一聲厲嘯,分從四個方向,朝着傘下的段天道猛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