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歇根湖上飛橋式機動豪華遊艇‘prince’號無聲無息地駛入了夜色,如果是在平時,一旦她在密歇根湖上啓動引擎,那麼勢必會成爲沿湖所有視線的焦點,但在今天她收斂了高昂的汽笛和驕傲的引擎聲,因爲在遠處那龐然大物的對比下她也只能成爲一艘平平無奇的擺渡船。
引擎開到最小,三層遊艇幾乎是順着水波安靜地划向湖上龐然大物的陰影,在海軍碼頭的方向遊客市民們看不見的背面,巨大的超級遊艇的後側面開放了一個登船口,那是一塊獨立在超級遊艇側船身支出去的水上平臺,銀色的欄杆護住周圍避免客人落水,斜上的登船梯一直延伸到遊艇的二層甲板。
今晚能來‘Anthem’號上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貴的貴客們,尤其是從背側面上船的客人,每一個人都有避免拋頭露面的理由。芝加哥號的警察局局長在遊艇的第四層賭場中讓自己的女伴往手裡的骰子吹氣博紅運;尹利諾尹州的副州長也在第三層的泳池派對中受到肌肉帥哥們的圍擁;芝加哥聯邦儲備銀行的行長也在二層的舞會廳裡與各界的商業名流、金融獵頭們把酒言歡。
‘Anthem’號的主人,也就是這場派對的主人在邀請所有人時承諾,每個人都能在遊艇上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而事實證明他的確做到了這一點。獨具匠心地將‘Anthem’號巨大的空間高效地利用了起來,把超級遊艇的每一層都打造成了不同風格的派對場所。
有老紳士們想要傳統的上流酒會:金色的壁燈,白得晃眼睛的餐布,陰影中垂首的侍者,紅酒杯的響聲,不同的老狗們用力地嗅着彼此的屁股,那去一層餐廳準沒錯,那是天生的名利場,現成的上流交際圈,以派對的名義進行各種私下的權財易換。
往上走二層是傳統維多利亞式的舞會,晚禮服和西裝交戈相容,小花開似的裙角和臂展輪舞,慢三舞曲和探戈斷奏遊蕩,燈影劃過的都是男人和女人側臉上的靡靡笑容和低吟淺談的細瑣聲。是追求優雅和風度以及二層走廊盡頭的紅絨大牀的男人女人們的最愛。
如果想要現代化一些,年輕一些,在社交網絡上被年輕人們稱爲‘hot and dry’一些的氛圍,三樓的泳池派對一定會讓只想來派對放鬆的客人滿意,因爲甲板上泳池裡的都是年輕人,這家的二代,那家的三代。偶爾還能看見一些特別邀請來的電影明星和歌手模特駐場,泳池邊上吧檯的加冰的威士忌、香檳塔和一些特別貨色。
再往上四樓是傳統的Vegas賭場,誰說賭博不算是派對?在一些人眼裡派對的音樂和烈酒永遠比不上單手洗籌碼時那種感受到金錢在指尖流淌的快感。在‘Anthem’號上每張桌子都有不同的玩法,專業的荷官和侍者服務,每張桌的賭資不限額,由財大氣粗的遊艇主人做莊家,歡迎客人們挑戰一下夜晚魅力帶來的腎上腺素上限。
再往上第五層...第五層沒有開放,據說是裝修未完工,不過這也無關緊要了,超級遊艇的前四層已經足夠滿足百分之九十的客人們了。
派對的主人在向他們推銷這場派對時奔着的就是‘盡情歡樂’的名義去的,一旦覺得無聊了大可以下船,會有隨船的快艇和護衛艇護送回到岸上,包接包送。
也不用擔心傳出去醜聞,真有人想要舉報‘Anthem’號上的派對不符合規章制度,就算拿到了證據估計也是“堂下何人狀告本官”的局面。
沒有人能拒絕這種派對,無論是抱着什麼目的的客人他們都能在這裡找到自己想要的,大家都可以玩得很開心。
‘Anthem’號金碧輝煌,在水波輕拍的水上平臺上,彬彬有禮的迎賓侍者站得筆直,鋥亮黑色皮鞋的鞋跟踩了釘子似的穩,目迎着遠處推開波瀾漣漪駛來的甲板上相依站立的新客人。
以迎賓侍者目力所及的信息來看,眼下算是姍姍來遲的豪華遊艇上的客人有兩位,一男一女,都是年輕人,像是在超級遊艇第三層的露天泳池派對上很常見少爺和小姐,穿着一水紀梵希和香奈兒,袖角和領口都是古龍水和麝香味兒,飯桌上沒有一勺魚子醬就吞不下一口飯。
豪華遊艇又靠近了一些,侍者略微聚焦視線,在‘Anthem’號近處的燈光照亮對面甲板上的年輕男女後他表情出現了一瞬的錯愕,他下意識有種這兩人走錯道兒了,不該坐豪華遊艇來,而是改從海軍碼頭坐快艇登船——走那種途徑的基本都是電影明星和模特什麼的。
倒也不是其他什麼奇怪的原因,只是因爲這對年輕男女的賣相實在是太好了,從氣質到外貌——只是穿着上有些不大講究,雖然也是大牌的西裝禮服,但真對穿着打扮有眼光的人可以看出這兩位的服裝並不完美合搭,有種臨時購買匆忙搭配的感覺。
侍者微微擡頭甩掉了腦袋裡不切實際的想法,按部就班地指揮豪華遊艇停靠在指定位置,遊艇上放下登船梯連接水上平臺。
侍者輕步上前擡手拖住先下游艇的年輕男士,那年輕男士手掌輕輕在侍者的手臂上一按就穩穩地落在了水上平臺上身形比他這個專業的還要穩健,在向侍者低聲道謝後,自然地就轉身就扶住了下船的年輕女士手掌,兩人一起順利登上平臺。
“晚上好,先生,女士,‘Anthem’號歡迎兩位登船,還請您出示邀請函。”水上平臺,侍者略微後退了一步禮貌地說道。
他的聲音也在湖風和湖波的盪漾下清楚地傳入了面前這對璧人的耳朵裡,以及更深處的深耳道微型無線耳機裡。
在耳機的另一頭,公共頻道,坐在海軍碼頭街邊座椅上的路明非和夏彌表情忽然緊張了起來。
他們決定登上‘Anthem’號尋找逃逸龍類的計劃並不完善。
僞裝爲‘邵南音’這個個體的龍類疑似會出現在‘Anthem’號的情報全來源於早些那一通打到林年工作手機上的神秘電話。
那個電話無法追蹤,也無從查起,充滿了陰謀的氣息,所以衆人都沒敢把全部的希望和時間壓在那個電話上。
在白天他們按照正常的執行部追緝程序尋找了邵南音和邵南琴的蹤跡,但很遺憾的是作爲純血龍類,邵南音不知道已經隱藏在了人類社會多少年了。
不像是那些剛剛甦醒的古龍種對新的世界毫無敬畏,路明非探測到的邵南音擁有的“泛人類學史”這個技能就可以證明這隻純血龍類對於人類近代以及現代的發展瞭若指掌,用系統一些的話來講就是擁有高素養的現代反偵察意識,傳統意義上的追蹤只會收穫甚微。
在城市裡行動她會有意識地避開監控攝像頭,在人流繁雜目不暇接的擁堵市區行走,避免一切會留下電子痕跡的消費手段,說不定還會喬裝打扮掩人耳目。
所以在正經的城市追蹤上,林年和楚子航等人算是吃了大虧,沒有找到多少邵南音留下的痕跡——也不是一點沒找到,只可惜找到的那些痕跡都是邵南音故意留下的誤導信息,險些讓林年和楚子航在芝加哥南區跟幫派分子真刀真槍幹上一架。
以至於最後時間浪費得差不多了,林年一行人才被迫地將視線轉移到了那一通神秘的電話上。
“接天連地的盡頭。”這是電話裡留下的一句謎語,沒用多少功夫,林年等人就破解了。
在芝加哥接天連地的地方不多,一度擁有過‘世界最高建築’的威利斯大廈算一個,石油大樓也算一個,但最靠譜的應該是另一個和建築無關的選項——密歇根湖。
有些文化素養的人都能理解“接天連地的盡頭”和密歇根湖的關聯,幾人也快速地想到了邵南音想走水路離開芝加哥的可能性,再一查芝加哥上註冊的豪華遊艇,發現了‘Anthem’號,接着又順藤摸瓜瞭解到了社交平臺上瘋傳的煙火大會的消息,很輕鬆地就定位到了這場派對。
只是在那個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晚到他們沒法再系統地去計劃該如何登錄‘Anthem’號,以及事前摸清楚‘Anthem’號背後人的資料了。
他們做出的決策就只有一個:登船。
想要登船,邀請函是必要的,無論是什麼人想要登上這艘遊艇都需要主人家的邀請函,這也是一種篩選機制,對於遊艇上各路人士的保護。每一張邀請函都是定製的,不可彷造,有專門的註冊碼在後臺對應名單的名字。
問題就在於,在知道他們今晚的計劃中,壓根就沒有過該怎麼登上‘Anthem’號的環節討論,甚至匆忙的緣故禮服和西裝都是順道在西爾斯大廈買的。現在侍者提到邀請函,倒是提醒了路明非等人,那通電話裡似乎還真說過“邀請函”的事兒。
“怎麼撞上侍者了,不能用‘時間零’繞過去嗎?”路明非有些緊張。
“時間零?林年師兄的言靈是‘時間零’?那麼酷炫?不過按我在預科班學的知識來看,現在用言靈,那侍者會覺得自己見鬼了吧?”
路明非和夏彌緊張的時候,耳麥的公共頻道里已經響起年輕女士,也就是密歇根湖上超級遊艇另一側水上平臺上蘇曉檣的聲音了。
“這是我們的邀請函。”
侍者等待邀請函的出示,原本在他意料中該是由這位氣宇軒昂但氣質稍微走英倫禁慾風的男士出示邀請函的,但沒想到的是真正掏出邀請函的是他身旁一身一字肩湖藍禮服的女士。
他接過黑色燙金的邀請函,查看裡面的信息碼,轉身側頭通過對講機向超級遊艇上的安保部門確定,不到半分鐘的時間,他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轉身回來立刻恭敬地側身做邀請狀,“蘇曉檣小姐和這位...”
“林年先生。”蘇曉檣說,“我的男伴。”
“蘇曉檣小姐,林年先生,麻煩你們久等了,請這邊登船。”侍者說。
公共頻道里響起了夏彌的驚歎:“等等,我們真有邀請函?這是哪兒搞到手的?僞造的?”
“邀請函是真的。”公共頻道里不知道提前藏到哪裡去的楚子航說話了。
“偷的?搶的?”路明非也有些困惑。
“那就不該直接報了師兄師姐的真名了...等等,你們不會是?”夏彌似乎反應過來了。
“正軌途徑申請的,蘇曉檣在臉書上找到了疑似遊艇派對負責人的賬號,然後私聊進行了申請。”
“怎麼申請的?”夏彌還是有些不解。
“她是你師姐的同時,還是藍海蘇氏集團董事長蘇華權的女兒。”
“敢問師姐家到底什麼規模?我只知道師姐好像很有錢,Shopping都不看價格標籤的。”夏彌小心翼翼地問。
“藍海蘇氏集團現在是亞洲最大的礦產企業,‘絲綢之路’計劃的中堅力量,現最大維繫亞歐以及第三世界進行有色金屬開發和出口的綠色通道。”楚子航說,“派對的主人只要有心就能查到這一切都是貨真價實的,他沒理由拒絕近期在國際上都赫赫有名的蘇氏集團董事長的女兒想要加入派對的意願。這樣的身份只要是經濟和上流社會相關的場合基本上她的名字就是邀請函。”
“你蘇曉檣師姐高中時候就有‘小天女’的諢號了,現在大學了,最近新的諢號已經更新換代成‘奧斯汀公主’了...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路明非嘖嘖說。
“那林年師兄呢?”
“公主的騎士啊。”路明非理所當然地說,“誰家公主出門不帶幾個狗腿子的。”
“路明非你閉嘴。”耳麥裡有人說。
“公主發話了。”路明非馬上閉嘴,對夏彌邊做口型邊擠眉弄眼,一旁的夏彌倒是扶額,感覺自己在短短時間內再度重新認識了一遍自己的師兄和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