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江仁自北靖關回到北昌府,阿唸的公務基本上也辦完了, 各位上峰那裡述了職, 也聯絡了感情。見着江仁都好,還帶回了不少東西, 阿念與子衿姐姐就商量着回沙河縣的事了。何恭沈氏雖不捨,也知如今年節將近, 阿念身爲一縣之主,定要回沙河縣的。倒是何老孃沒啥, 興哥兒也沒啥, 興哥兒道,“姐姐、姐夫、阿仁哥, 你們先回去, 待過了年, 我跟祖母就過去。”又叮囑他姐, “姐姐,我不在的時候, 你看着阿曄阿曦一些,別叫他們總打架。”
何子衿笑眯眯地應下,“好,知道了。”
然後, 興哥兒又說了諸如讓姐姐、姐夫、阿仁哥路上慢行,不要着急,多保暖,別凍着的話, 大人們聽得眉眼間皆是笑意,俊哥兒敲興哥兒腦門一記,道,“話都給你說完了,我們還說啥。”
興哥兒揉着腦門兒,不高興道,“我還沒說完哪。”他還有好些話要跟姐姐、姐夫、阿仁哥說好不好。
俊哥兒把興哥兒擠屁股後頭去,道,“阿仁哥,明年你回帝都可得帶上我啊,我跟阿仁哥一道去帝都,看望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媽,也長些見識。”
何恭道,“誰中了秀才誰去。”
俊哥兒一向性子活潑,見他爹這樣說,很是鬱悶,央求他爹道,“爹,我才十二,哪裡能中秀才喲。”
何恭道,“你姐夫在你這個年紀就中秀才了。”
俊哥兒大叫,“爹你在姐夫考秀才的年紀也是白身吧。”
何恭微微一笑,“所以我那個年紀也沒嚷嚷着去帝都啊。”
不管他們父子如何鬥嘴,沈氏拉着閨女女婿說了好些路上緩行,莫急着趕路,回家好生歇一歇再忙公務不遲的話,沈氏絮叨了一回,不禁笑道,“話還是真叫興哥兒說完了。”
大家都笑起來,原也不是久不見而分別,略說幾句,何子衿幾人辭了長輩們,便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啓程回沙河縣去了。
何子衿阿念江仁一行臘月初自沙河縣動身來北昌府,待得回到沙河縣,已是臘月二十了。此時,大雪漫天,街道上鮮少百姓行走,阿念每過一刻鐘就要拍打身上雪花,眼見家門已近,諸人皆高興不已。
到了衙門,阿念與諸人道,“先不急着卸貨,大家都冷的緊,先進屋裡喝碗糖水蛋,暖一暖再說。”
諸人皆應了。
阿念先扶着子衿姐姐去後宅,丸子等人也都迎了出來,何子衿跺跺腳,道,“虧得咱們衣裳靴子厚實,不然這大冷天的,非凍壞了不可。”摸摸阿唸的手,也是熱乎乎的。
“是啊。”阿念道,“姐姐給我做的毛襪子尤其好。”
倆人說着話,相攜進了屋。屋子燒的很暖,小沙小河連忙上前服侍着倆人去了大毛衣裳,又打來溫熱正好的溫水給二人洗漱。待得收拾畢,丸子端來兩碗糖水蛋,吃下去後當真覺着自內而外都暖和了起來。
阿念暖一暖就又去了前頭,何子衿問丸子他們去北昌府的這些天家裡可有什麼事。丸子命小沙將糖水蛋的碗端下去,親捧上一盞熱茶,一面稟道,“家裡並無他事,咱家大爺、大姑娘一直在朝雲師傅那裡。就是段太太先時過來給太太問安,知道太太去了州府,便回去了。前幾天,段太太又來了一回,說是年下想跟太太報一報胭脂鋪子的賬。”
何子衿點點頭,她略坐一二,待得阿念那裡整理好了紀將軍給羅大儒的年禮,二人便又穿了大衣裳,去朝雲師傅那裡問安、送年禮,順帶接孩子。
朝雲師傅與羅大儒正在亭間賞雪,亭子爲暖亭,三面爲厚料蜀錦所圍,地上鋪就着一方海外風格的地毯,毯上設一矮榻,榻中置了棋桌棋枰,朝雲師傅與羅大儒二人正在對弈。一畔設了矮几,上有幾樣鮮果。阿曄阿曦正在亭裡玩耍,阿曦見父母回來了,立刻奔下亭子撲到了母親懷裡,阿曄也很想奔一奔,大概是覺着這種行爲比較沒氣質,就硬憋住了步子,很是有些羨慕的看着他那胖妹妹小肉球一樣的奔到母親懷裡。阿曄小小人站在亭口,很剋制的直待他爹他娘幾步上前,他纔拿出自認爲最有氣質的模樣,揚着小奶音道,“爹、娘,我也想你們了。”然後,對着他爹張開兩隻小胳膊,一幅要求抱抱的意思。
阿念沒抱他,低頭打量着阿曄沒說話。阿曄有些急,提醒他爹,“爹,娘抱了阿曦。”你也得抱我啊!
阿念很奇異的表示,“現下說話怎麼忽然這般流俐了?”以前他兒子可是一字一頓先生。
阿曄見他爹總不抱他,心下着急,便嘴甜甜地道,“想爹想的。”
阿念一笑,俯身抱起兒子,阿曄鬆口氣,總算沒有失了面子喲。
小夫妻兩個見過朝雲師傅,朝雲師傅暫擱了棋子,笑道,“我算着你們前幾天就該到了的,想是下雪耽擱了行程。”
何子衿在一畔的圓凳上坐了,將阿曦抱在膝上放着,道,“去時就不敢走快,回來時又遇着大雪,一來一回就比往日多花費了五六日的時間。又有阿仁哥跑了趟北靖關,紀將軍託阿仁哥帶了年禮給羅先生。”
羅大儒點點頭,問了些紀將軍的近況。江仁不可能打聽到紀將軍太多的消息,不過,他有幸見了紀將軍一面,羅大儒知道紀將軍身體安好,也就放心了。
江仁還送上了一封紀將軍寫的親筆信給羅大儒,羅大儒收了,並沒有立刻拆閱。
小夫妻二人既已回來,就把寶貝們帶回家去住了,阿曦還有些捨不得朝雲祖師,搖着小手道,“祖父,明兒就來。”意思是,她明天就過來。
阿曄也在一畔跟着點頭,頗有些不捨之意,把他爹他娘看得甭提多牙疼了,何子衿笑道,“至於麼,見天在一處,還這樣捨不得。”
她不過隨口一笑言,誰曉得沒良的兩個小傢伙竟然很認真的點起頭來,把他們娘鬱悶的夠嗆。
朝雲師傅笑出聲來,與他們道,“先去陪陪你們爹孃,明天早上我就叫你們聞道叔過去接你們。”
倆人這才高興起來,跑過去親了親朝雲師傅這纔跟着爹孃回家去了。
這些天父母不在身邊,兩個小傢伙還是挺想父親母親的,阿曦還把自己的親玩具送給母親看,何子衿見是個竹哨子,笑道,“唉喲,這是誰買給你們的?”
阿曦道,“道叔,做給我的。”
阿曄就問起曾外祖母同小舅舅來,知道過了年曾外祖母和小舅舅就又都會過來,道,“聞道叔給的哨子,我給,小舅舅留了一個。”
何子衿又問他們這些天乖不乖,阿曄立刻給他娘展示了新學了幾頁千字文,阿曦,阿曦也很想展示一下,奈何她沒背下來,於是便啃了啃肉肉的手指頭,過去一把勒住她哥的腰,將她哥抱起來,嚇得她哥哇哇叫,阿曦又把她哥放回了地上,阿曦咯咯笑着,展示了下自己的小拳頭小胳膊,粉兒得意道,“阿曦力氣大!”覺着自己比哥哥也不差。
阿曄氣壞了,喊他妹,“胖曦胖曦!”
阿曦給他一下子,阿曄還他妹一拳,他自知不是他妹對手,立刻就跑遠了。阿曦哪裡肯吃這虧,跑過去追打她哥。何子衿忙攔住閨女,笑道,“別打架別打架,外祖母捎了好些東西來給你們,要不要看一看?”
一聽說有禮物,阿曦就暫停追打她哥的事,只是,阿曄也好想看外祖母的禮物好不好,偏生他剛得罪了他妹,怕他妹捶他,他也不敢過去,只得遠遠的伸長小肉脖子遙望外祖母給的禮物。只是,遠着哪兒能看清啊,縱能看清,也不能就近過去玩兒啊。
好在,阿曄自來心眼兒活動,他取下手腕上的一隻小銀鐲子,遞給他妹。阿曦白眼,伸出兩根胖手指,阿曄只得再擼下一隻,阿曦收了她哥倆銀鐲子,自己套小手腕戴上,也就暫不追打她哥了。阿曄有些肉疼的過去一併看外祖母給他們的禮物。
關於倆孩子間的種種外交談判割地賠款的行爲,何子衿已經自暴自棄不打算管了。
阿曄一見到外祖母給他們的禮物就高興起來,無他,他剛割地賠款的賄賂他妹倆小銀鐲以求得停戰,外祖母給他們的禮物裡就有新的小銀鐲,阿曄高高興興的就要戴上新的小鐲子,偏生他妹又在他面前晃拳頭,阿曄只得忍氣吞生地讓他妹先挑。沈氏給預備的小銀鐲是一人一對,一對上面打的是折枝蓮花,一對打的花色是連雲如意,蓮花的自是給阿曦的,如意的是給阿曄的。另外還有小花釵,小鈴鐺,都精巧可愛。阿曦挑了半日,跟她娘說,“娘,我都喜歡。”能不能不給她哥啊!
阿曦這話一說,把阿曄急的,圍着阿曦直唸叨,“這,這,你,你不能啊!外祖母,給,我,的,也,有。”又把她哥急成了一字一頓先生。
何子衿道,“不行,你先挑可以,也只能挑一半,剩下的是你哥哥的。”
阿曦倒也不是不講理的性子,哪怕想都把好東西搶到手,可母親這樣說了,還是給哥哥留了一半。阿曄見保住了他的禮物,總算放下了吊在半空一顆小心臟,怕他妹不高興,他便湊過去嘀嘀咕咕的同他妹說起話來,這小子嘴巧,沒一會兒就把他妹哄得眉開眼笑,還把剛剛割地賠款的兩隻鐲子要了一隻回來。
不一時,倆人就高高興興手牽手玩耍起來。
小孩子一時好一時歹的,何子衿乾脆也不在意了,她這一回來,事務便多,簡主簿家簡太太、莊典史家莊太太,還有段太太紛紛上門請安問好送年禮什麼的。何子衿這裡先把孝敬朝雲師傅的年禮點清裝好,也要準備着過年宴會之類的事了。甭看沙河到只是個小地方,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過年時,縣衙也會準備戲酒,請一請縣裡士紳們。同樣,何子衿也會應邀出去吃年酒。再者,縣裡過年還有廟會,介時,縣衙會出銀子請些戲班子雜耍班子來熱鬧幾天,全縣百姓都可過來觀看,也是縣裡的一樁盛事。
故而,阿念與子衿姐姐都忙的不可開交。
就是丸子現在也只是管着廚房,燒菜做飯則交給了自己的弟子小紫,丸子另有事務要管。她自小跟着何子衿一併長大,也識得幾個字,會打算盤,如今就成了何子衿的左右手,幫着規制年禮,採買貨品,準備宴席,完全就是內宅管事的交差。
就這麼着,人手都有些緊張,何子衿琢磨着待開春再採買些丫頭小子的使喚。
想到自己說買人這般隨意,何子衿不禁自嘲,她果真是入鄉隨俗了。
能自嘲就證明日子過得順遂,年前段太太過來跟何子衿報了回胭脂鋪子的賬,何子衿倒沒想到做的那紅參潤膚膏這般好用,很是有些訝意,段太太則是笑道,“太太用慣了這膏露,故而不覺。北地風大雪大,胭脂水粉合用的就少。故而,北地人多不若南人水靈嬌嫩。咱們這潤膚膏,打頭一回得了太太給的,我用起來就覺着比我以往用的好太多。咱們這地方,甭看是個偏僻地界兒,可守着榷場,有錢人就多。女人爲這張臉,多少錢都捨得的。”
何子衿笑,“這倒也是,女人大都肯爲臉花錢的。”
段太太也是一樂。
這個年過得頗是熱鬧,大年初一,早上晨起,何子衿與阿念先帶着孩子們去朝雲師傅那裡拜年,一道吃過餃子,略坐一坐,阿念與子衿姐姐就得過去縣衙了,他們今日應酬不少。與何子衿剛來沙河縣時,女眷圈子還是閻氏金氏爲首不同,而今沙河縣的女眷圈子則是簡太太、莊太太、段太太爲首的官吏太太圍繞在何子衿身邊了。
阿念那裡亦是宴飲不斷,好在,他是縣尊,酒水略沾脣即可,只是江仁、餘鏢頭,一個是江小縣尊妻族表兄,一位是投靠了江小縣尊的侍衛,沙河縣一應官吏都知這兩位是江小縣尊親近之人,不敢灌江小縣尊,對江仁餘鏢頭,他們可是不客氣的。
年節熱鬧非常,要說失落的大概就是簡主簿了。簡主簿曾欲謀馬縣丞留下的縣丞之位,爲此還給江小縣尊夫婦送了厚禮,江小縣尊倒沒什麼意見,隨簡主簿只管去謀縣丞之位就是了,因爲,不論誰再爲縣丞,也不可能如當初馬縣丞一般強奪縣衙大權的。結果,簡主簿也不知是關係不到位還是運道不大好,總之縣丞之位沒到手,故而有些鬱郁。
好在,他在縣裡原就是個空頭主簿,他鬱不鬱的,大家去江小縣尊面前奉承尚且來不及,哪裡有管簡主簿的心情呢。
過年的時候,最高興的就應該是阿曦阿曄了,這倆人可是沒少收紅包,爹孃每人一個,朝雲師傅羅大儒那裡也是每人一個,還有江仁也有給龍鳳胎預備紅包,再者,過來縣衙拜年的下屬太太們,見着龍鳳胎都有紅包相送。只要這些太太奶奶帶着孩子來的,何子衿也有預備紅包給孩子們玩兒。
過年麼,圖個熱鬧。
不過,應酬幾日,何子衿就把龍鳳胎送朝雲師傅那裡去了,孩子們太小,感受一下節年的熱鬧就夠了。
出了正月,沙河縣又下了一場鵝毛大雪,伴隨着這場大雪,羅大儒那裡來了一位小客人。羅大儒打發老僕老黃過來請阿念何子衿過去見一見小客人。
何子衿還問黃老伯,“誰啊?這麼神秘。”
黃老伯還不說,笑道,“縣尊太太過去就知道了。”
倆人一去,何子衿就笑了,拉着江贏的手道,“妹妹要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好打發人去接你。”來的是江贏。
江贏與何子衿是少時相識,雖然何子衿與江贏的母親江太太交情更深一些,主要是江贏小何子衿幾歲,但認識的時間長了,何況何子衿同江夫人交情不錯,與江贏自也是要好的。見江贏來了沙河縣,何子衿很是高興。江贏笑道,“去歲紀叔叔寫信給羅先生,想送阿弟過來求學。紀叔叔離不得北靖關,我娘又有了身子,不能行遠路,乾脆我就送阿弟過來了。想着何姐姐、何姐夫正在此地,該我過去拜訪。”
“咱們姐妹,不必見外。”何子衿想到江夫人又有了身孕,不上爲江夫人高興。轉頭看到跟龍鳳胎在一起說話的小小少年,只乍然一見,便夠讓人驚豔的了。這小小少年年紀倒比龍鳳胎大一些,但充其量也不過五六歲,雖人家不過五六歲,但相對於胖墩墩的阿曦以及剛說話說溜的阿曄,這位小小少年已是長眉秀目,雪膚花貌,以此便可想像日後該是何等俊美了。
不客氣的說,這少年生得比同母異父的姐姐江贏更要俊美,模樣約是肖似其父的。想到紀將軍毀了半張臉的容貌,再看看紀大郎的眉目清俊,便可知紀將軍未損容貌之前當是何等俊美絕倫之人了。
紀大郎很有模有樣的抱抱拳,板着張清秀小臉兒一本正經道,“何姐姐好,江姐夫好。”顯然是受過長輩的教導,故而是知道何子衿與阿唸的。
何子衿看他生得可愛,笑問他,“你們什麼時候到的?累不累呀?餓不餓啊?”
紀大郎道,“剛到一會兒,喝了薑絲糖水,不累。”
何子衿抱了抱他,又問他大名叫什麼,紀大郎道,“單名一個珍字。”
紀大郎口齒清楚,說話也都說得明白,且小小年紀已頗有禮儀。何子衿把龍鳳胎介紹給紀大郎認識,阿曦拉着紀大郎的手道,“娘,我們,紀哥哥。”意思是他們都認識啦。
何子衿含笑點頭,想起一事,連忙道,“這可不能叫哥哥,該叫舅舅的。”
龍鳳胎都瞪大眼睛看着紀大郎,有些不明白爲什麼要叫舅舅?何子衿與他們道,“紀大郎叫我姐姐,你們可不得叫他舅舅麼。興哥兒也叫我姐姐,你們也是叫舅舅的啊。”
這麼一說,龍鳳胎就明白了。因着有一個小舅舅了,他們就喚紀大郎爲紀舅舅,紀大郎不愧將軍府出身,見龍鳳胎叫他舅舅,自荷包裡摸出兩個小玉墜,一人一個。二人跟紀大郎道謝接了小玉墜,阿曦送了紀大郎一塊自己愛吃的牛乳糖,阿曄把自己腰上掛出來臭美的竹哨子送了紀大郎,然後,倆人就拉着紀大郎出去玩兒了,何子衿連忙問,“外頭正下雪,你們去哪兒?”
阿曦道,“廊下看雪。”
江贏給弟弟添了件狐皮小披風穿上,就讓弟弟與龍鳳胎玩耍去了。
因紀大郎年紀尚小,江贏會陪他在沙河縣住一段時間,何子衿邀請江贏去縣衙居住,何子衿道,“我那裡雖不比朝雲師傅這裡精緻,也有幾間可住的屋子。正好,讓大郎同阿曄阿曦在一處熟悉熟悉,反正以後他們也總在一起的。我也有好些話與妹妹說呢。”
江贏並不是個扭捏人,很痛快的應了。
及至將江贏與紀大郎安置妥當,晚間在縣衙設了接風酒,因姐弟二人遠道而來,用過晚飯後,何子衿就讓江贏與紀大郎休息去了。只是,何子衿很有些想不通,爲什麼紀將軍會將年幼的長子送到羅大儒這裡來。待孩子們都睡了,何子衿悄與阿念說起此事時,阿念攜子衿姐姐去牀上安歇,沉默半晌道,“大郎是紀將軍長子,紀將軍約摸是想着,待他大將,送他回帝都的。”
何子衿一怔,繼而明悟一二,不禁皺起眉,問阿念,“難不成,凡駐邊大將軍都有家眷在帝都麼?”
阿念於官場之事較子衿姐姐知道的就多了,阿念道,“自陛下登基,西寧關駐守的忠勇伯乃陛下愛女駙馬,陛下只此一女,聽說極爲珍愛。自忠勇伯駐西寧關,公主殿下也跟着去了。南安關則是平遠侯駐守,平遠侯出身永安侯府,其母文康大長公主正是今上嫡親的姑媽。這兩位大將軍,聽說還是先時今上平判江南之亂時就跟在今上知邊了。”後頭的話簡直不必阿念說了,忠勇伯那裡有公主,比什麼都可靠。平遠侯更是父母都在帝都,且平遠侯爲大長公主之子,身上一半皇室血統。唯紀將軍,無父無母無親族,而且,紀將軍先時與今上也沒什麼交情……紀將軍想在北靖關長久,必然要送長子回帝都的。
說爲質子難聽,畢竟,紀大將軍也只是駐關大將罷了。但有長子在帝都,朝廷放心也是真的,於紀大將軍,仕途大約也能更進一步。
當然,眼下大郎實在太小,紀大將軍估計也是捨不得這麼早將孩子送至帝都,方將長子送到羅大儒這裡,畢竟,這裡有朝雲師傅。阿念相信,朝雲師傅身邊必有朝廷的人,不論帝后出自什麼樣的心思,必然會安排妥帖的人來服侍朝雲師傅的。正是因此,不忍將長子幼年便送往帝都的紀大將軍,便先將長子送到朝雲師傅這裡,由羅大儒啓蒙教導着,待得長子長大些,再將他送至帝都去。
想到紀大郎小小年紀就要擔負的政治使命,關鍵還是這般苦逼的相當於質子的政治使命,何子衿便不由對小小的紀大郎多出幾分憐惜來。她本就是個喜歡孩子的,自此對紀大郎更是好的了不得,卻也不是一味寵溺着他,只是,凡阿曄阿曦有的,何子衿都不忘給紀大郎置辦上一份。
沒多少日子,紀大郎就同江家上上下下都熟悉了起來。
而且,自從來了紀大郎,因爲幾個孩子玩兒的好,阿曦阿曄還邀請紀大郎晚上與他們一道睡覺。鑑於龍鳳胎現在還是跟着父母睡,龍鳳胎的意思就是紀大將可以跟他們一樣分享他們父母啦。
可人家紀大郎在家都是自己睡的,後來就變爲紀大郎邀請龍鳳胎與他一道去他屋子睡了。待得二月接了何老孃與興哥兒過來,家裡便愈發熱鬧起來。尤其興哥兒一看紀大郎都跟龍鳳胎睡到一處去了,他也不要跟祖母睡了。還是何子衿有法子,請來工匠打了張大大的圍子牀給孩子們用,那牀大的,足夠四個小傢伙在上頭打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