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孃當然不是想三姑娘步馮太太的後塵,她就是覺着,馮太太被石榴籽嗆死,瞧着這東西就有些個不吉利,看着礙眼,就給了三姑娘。
不過,何老孃這種反應也夠奇葩就是。
沈氏直接無語,何恭覺着他娘有些過了,您老瞧石榴晦氣,不吃就是,也不能給三姑娘啊。何恭剛要說話,何子衿已笑嬉嬉的同三姑娘說,“表姐,咱們去吃吧,今年收石榴,個兒又大又甜。祖母屋裡的石榴都是我娘挑了最好的拿過來的,先前我想吃我娘都不讓,這回便宜了咱們。”
三姑娘眸光微暖,想着姑祖母雖不大和氣,好在其他人對她都很好。三姑娘點頭,“嗯。”
何老孃覺着何子衿成天蹦蹦跳跳的不大穩當,這又是親孫女,何老孃不似直接將石榴給三姑娘,而是叮囑何子衿一句,“小心籽。”這傻丫頭,怎麼啥都要吃?沒聽說石榴籽把馮太太給嗆死了麼?
“祖母放心吧,過中秋,哪家不吃石榴呢,哪兒個個都似馮太太那般不小氣呢。”何子衿道,“我們剝了石榴粒,擠出汁來喝,肯定好喝。”叫着三姑娘去廚下榨石榴汁去了。
何恭望着老孃直嘆氣,“哎……娘……娘你……哎……”
何老孃瞥兒子一眼,“男子漢大丈夫,有話就說,唉聲嘆氣做什麼?”
何恭鬱悶,“沒什麼。”做兒子想跟娘講理,哪裡講的清喲,何況他娘又是出名的不講理。何恭識趣的閉嘴,想着私下叫妻子多照顧表侄女些。
其實古代也有榨汁機,何家就有一個,木頭做的。表以爲這東西很高端,想也知道,古人能從花生裡榨油,黃豆裡磨豆漿,弄點果汁也不算啥稀奇。
周婆子正忙着燒晚飯,因何恭回了家,要添兩個好菜的。何子衿道,“嬤嬤只管燒飯,我跟表姐自己擠汁子就好。”
周嬤嬤把擠果汁的傢什搬出來,叮囑一句,道,“表姑娘瞧着大姑娘些,她還小。”就自去忙了。
三姑娘點頭,兩人先把這東西洗了一遍,又一道剝出許多石榴籽,待榨出汁來,何子衿先用木勺舀了兩小碗,說,“表姐,咱們先嚐嘗。”
三姑娘猶豫道,“榨了這許多石榴汁,姑祖母或者不喜,咱們要不要先拿一些給表叔表嬸喝?”有東西,總要長輩先吃纔好。譬如何老孃給她的這石榴,就是表嬸學氏挑了最好的放到何老孃屋裡的。三姑娘先時的教育有些缺失,但,舉一反三的本事是極厲害的。何況,何老孃覺着石榴晦氣自己不吃纔給她的,可瞧着表叔表嬸並不如此,不然也不能允准表妹過來跟她榨石榴汁。
何子衿眨眨眼,“沒事兒,廚下燒菜,也是廚子先嚐一嘗寡淡的啊。”她眼睛一瞟,正瞧見周婆子夾了塊羊肉擱嘴裡,周小子嘟囔一句,“有點兒淡。”招呼何子衿,“大姑娘也來嚐嚐。”
“嬤嬤嘗就行了,不然等我嘗上癮來,把一鍋肉都吃光可咋辦?”
周婆子笑,“那就撐破姑娘的肚皮啦。”
三姑娘忍笑,何子衿分明是笑周婆子偷吃,偏生周婆子聽不出來。何子衿道,“嬤嬤,這石榴汁也給你留一碗,你記得喝。餘下的我倒這銅壺裡,用開水燙了,到時吃飯時記得拿上去。”周婆子不僅碎嘴,也饞嘴,與其走後偷喝,還不如直接給周婆子留一份。
周婆子果然高興,覺着大姑娘不愧是她的小知音,響亮的應了。
何子衿與三姑娘喝過石榴汁就去玩兒了。
待用晚飯時,何子衿還請父母一道品嚐她與三姑娘榨出的石榴汁,何恭道,“這法子不錯,天冷了,喝冷的果子汁對腸胃不好,溫一溫再喝,最好不過。”對沈氏道,“你也喝一點,無妨,是溫過的。”
沈氏嚐了嚐,笑,“今年的石榴就是甜。”
何恭問老孃,“娘要不要喝一點,味兒還不賴。”
何老孃撇嘴,不屑,“這有什麼喝頭。”
何子衿偏生引逗何老孃,“當然有喝頭了,好喝的了不得,甜的很。先看這顏色,我榨了汁出來後又用細紗過了兩遍,裡頭沒有半點籽渣的,顏色才能這樣澄透,襯了咱家這白瓷碗,倒像一塊兒黃色的琥珀。再聞這香味兒,石榴的香味兒跟別的不一樣,格外濃郁。我覺着,喝一碗石榴汁,整個人都是香的了。”最後,何子衿詠歎調般的感嘆一句,“實在太好喝了!”
這年頭,物質太有限,何老孃並不是精於享用之人,說來,她石榴是經常吃的,西瓜汁也喝過,卻是沒喝過石榴汁。何老孃上了年歲,本就偏愛甜的東西。故此,聽何子衿這般一說,何老孃喉間不由“咕咚”一下,嚥了口口水。何子衿偷笑,何老孃又不傻,立刻明白這死丫頭是故意拿石榴汁饞她老人家,何老孃在家裡素來女大王一般,她巴唧下嘴,板了臉道,“這麼好喝,給我來一碗。”
“咦,祖母你不是不要吃石榴麼?”
何老孃瞪何子衿,深覺丫頭片子討嫌,話忒多!直接道,“我就要喝石榴汁,怎地?”
何子衿親自倒了一碗端到何老孃跟前,笑,“不怎地,祖母要喝,我親自給您倒。看我多孝順吧,世上還有比我更孝順的孫女嗎?”
何老孃一擺手,“行啦,坐下好好吃飯,怎麼話就沒的完?”端起來喝一口,的確好喝。
何老孃喝着石榴汁,不忘感嘆,“親家太太也是,這把年紀,還吃什麼石榴,想嚐個味兒,榨了汁也一樣的。”
何子衿:老太太這怨念,可不是一般的深重啊。
就聽何老孃對沈氏道,“以後咱家石榴就榨了汁來吃吧。”
沈氏:幸而她閨女解決了石榴一事,不然憑何老孃的脾氣,這果子八月十五都不好上了。
三姑娘:石榴汁這樣好喝,恐怕以後姑祖母不會再把石榴白白的給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