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姐姐完全是關心則亂,可靜下心來仔細一想,不對呀,阿念成天唸書上學,便是節假日也是與她在一處,哪裡會有機會去認識什麼瞎子啊?
下山的時候,子衿姐姐就問他,“盲人姑娘住哪兒,帶我去瞅瞅。”
阿念壞笑,“你還當真啊,真是笨,逗你呢。”
何子衿氣的給他大頭一下,“再敢這樣胡說八道,我可揍你啦。”
阿念真心實意的表示,“我天天守着子衿姐姐,哪裡會看上別的女孩子。”
子衿姐姐表示,“還算有些眼光。”
老鬼:……
子衿姐姐問,“阿念,你心裡喜歡什麼樣的?想過沒?”
對着沒智商的瞎子,阿念就得一遍又一遍的說,“你這樣的。”
子衿姐姐龍心大悅,笑眯眯地,“主要是咱們從小就在一處,一般男孩子都有戀母情節,這也是在所難免啦。等你大些就明白了。”
老鬼對阿念道:人家姑娘把你當兒子啊。
阿念不理老鬼,悶聲悶氣道,“比我大兩歲,就想當我娘,你這野心也大了點兒吧?”
子衿姐姐道,“就是這麼一比喻,意思是說,男孩子少時對女性長輩都有依賴。”
“那你說,我怎麼只想依賴你,不想去依賴三姐姐,也不想去依賴沈姑姑,也不想依賴何祖母呢?”
不愧是十二就要考秀才的人哪,阿念一句話就把子衿姐姐給問住了。子衿姐姐想了想,道,“咱倆關係好唄。”
“我跟三姐姐、沈姑姑、何祖母也好,尤其祖母,待我跟阿冽一樣。”阿念還裝得一臉天真問,“子衿姐姐,這戀母情節,是戀母親,還是戀祖母啊。我怎麼覺着,我是戀祖母啊。以後,我會不會娶個老太太呀。”
“去去去,別胡說八道了。戀個頭啊戀,小小年紀,好好唸書,煩得慌。”子衿姐姐惱羞成怒的白阿念一眼,“就你這樣的,天天東想西想,能考上秀才!”
阿念道,“說我東想西想,什麼戀母啥的,都是子衿姐姐跟我說的。”
“閉嘴!”
阿念偏生湊近了道,“反正你記着,我可沒把你當娘。”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愁死了,小小年紀就早戀。何子衿嗖嗖下山,煩的慌。
阿念在後緊追不放,一個勁兒的問,“真知道了?”
何子衿煩的止住腳步給他一下子,“煩不煩,閉嘴!”
阿念自小跟着子衿姐姐一道成長,肚子裡新詞兒也多,又問,“這算不算家暴?算不算?算不算?”
“再煩還揍你!”
“子衿姐姐,你先別跟家裡說,知道不?”阿念殷殷叮嚀。
子衿姐姐嘖嘖兩聲,“你還知道不能說啊?”
“老鬼說我文章火侯差不多了,明年先考秀才,等我考中了秀才,再說。”阿念還是很有計劃滴,他覺着自己有宅有地,跟子衿姐姐感情也好,簡直是天造地設啊。
何子衿直是牙疼,請教阿念,“你不覺着你忒早熟麼。”
“唉,沒爹沒孃的,就得早熟。”他還有哀兵之策。
何子衿纔不吃這套,問他,“我待你不好?”
“好。”阿念道,“以後別總當我跟阿冽一樣,就更好了。”
何子衿好笑,“你先安心念書,別成天想這些事兒。等你以後有本事了,開闊了眼界,像阿洛哥那樣早早的中了舉人,多的是淑女供你挑,你就能真正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了。”
阿念道,“阿洛哥有雄心,故此孤身以待淑女。我又沒雄心壯志,何必要娶什麼淑女?我就喜歡子衿姐姐,以後中了進士也不在帝都做官,咱們還是回家過日子,我在縣裡做個縣諭什麼的就成。不然,在書院裡做先生,工錢也不低。你看我宅子都置好了,前後鄰,再說我這個人,誰能比我更知根底啊。再說我這性格,你家暴我,我都啥都不說。”
隨便一搜羅,阿念就給自己個兒蒐羅出一籮筐優點。
何子衿忍笑,道,“唉喲,你這麼好,我這沒智商的瞎子哪兒配得上?”
阿念哈哈大笑。
何子衿也跟着笑了。
兩人手拉手一併下山。
阿念終於跟子衿姐姐表白了,結果,表白之後與表白之前,日子根本也沒啥區別啊。
要說唯一的區別就是,子衿姐姐不給他揹着練勁兒了,阿念本來想跟子衿姐姐講一講道理,無奈他剛開口,子衿姐姐就放了狠話,說他再聒噪就讓他去背阿仁哥練勁兒。阿念肚子裡同老鬼道,“該晚點兒說的。”
老鬼:誰叫你忍不住來着。
阿念:恨不早生五年。
他要早生五年早把功名考出來了,也就不用再成天擔心子衿姐姐給人定走了。
阿念一直跟家裡操持三姑娘的親事,他已經跟子衿姐姐表白過了,雖然瞧着子衿姐姐好像沒當真,他可得倍加努力才成。
所以,三姑娘出嫁的事兒,阿念可賣力了,跟着沈山採買,跟着小福子去各家借杯盤桌椅,還有,關懷家中女眷,從何老孃到子衿姐姐,他都倍兒關心。這邊兒勸何老孃,“就這幾天不見面兒,阿文哥找我打聽了好幾遭。祖母給三姐姐尋的這婆家多好啊,阿文哥的人品,一般人哪裡比得了。外頭人也都說,祖母好眼光。”
何老孃絮叨,“唉,女孩子就是這樣不好,剛長大懂事兒了,咣鐺,嫁別人家去做牛做馬啦。”
阿念笑,“看一看祖母與祖父,再看看姑姑和姑丈,可見,嫁人有嫁人的好處。”
何老孃嘆口氣,“這也是。”
阿念捧了盞牛乳蒸蛋給何老孃,道,“祖母這些天忙裡忙外,我叫周嬤嬤蒸的,家裡老的老,小的小,補一補。祖母吃吧。”
何老孃感動地,“你們都懂事,也沒白養你們一場。”當初兒子發善心把三姑娘接來,她老太太多火大啊,養孩子是小事兒麼,養得好還好,萬一養不好,一輩子遭報應。好在,還是養的不錯的。何老孃吃着牛乳蒸蛋,與阿念道,“把你三姐姐的事兒操持了,過幾年,再給你子衿姐姐說一門兒好親事,這輩子也就沒什麼事了。”
阿念坐在一畔問,“祖母想給子衿姐姐說個什麼樣兒的?”
何老孃顯然早已深思熟慮,就與阿念絮叨起來,道,“我想好了,這第一,得是正經人家兒,孩子品性得正。第二,得知道過日子。有這兩樣,就成。”
阿念道,“我再給祖母添兩樣,第三,得是咱們縣的人;第四,最好兩家住得近些。不然,一個縣南一個縣北,也不便宜啊。”
何老孃呵呵直樂,“也有理。”
“而且,咱們家是念書人家兒。這結親,老話說的好,門當戶對,最好是給子衿姐姐說個讀書人才好。”
何老孃連連點頭,“有理有理,不然倘沒個功名,以後都穿不得綢。”
阿念又道,“讀書人也得好生挑,像姑丈這樣兒的性子纔好,體貼有禮,一輩子過得順心順氣的好日子。也有一種讀書人,像許舉人家的許秀才,史太太家的姑娘嫁給他,史太太好幾次抱怨許秀才性子古怪孤僻,這樣兒的是斷然不成的。還有另外一種,像三姐姐的師姐琪姑娘家,一家子刻薄人,琪姑娘那樣辛苦供弟弟唸書。倘真是有情有義有血性的,哪裡忍心姐姐這般耽擱青春年華呢。所以,這樣兒的也不成,太自私。”
經阿念這一分析,何老孃道,“是哦,你說,這讀書人本來就少,同齡般配的就更少了。”
“所以說,得慢慢尋呢。”阿念道,“緣分這事兒不好說,三姐姐眼瞅着要嫁了。子衿姐姐的事兒,要是祖母相中誰,先跟我說,我悄悄的打聽出底細來,這樣祖母心裡有數。”
何老孃心說,唉喲,這哪兒是吃牛乳燉蛋呀,這小子是給老孃吃**散呢。
阿念其實同何老孃爲要比同沈氏親近,不知怎地,沈氏待他也和氣,可阿念總覺着與沈氏有距離感。於是,沈氏那邊兒他就沒去,只是讓小麥端了牛乳燉蛋過去。
沈氏笑,“怎麼做這個了?”
小麥道,“念小爺說這幾天大家都勞累,讓周嬤嬤做的。太太大爺那裡,已經送去了。三姑娘、大姑娘、冽小爺、仁少爺也都有。”
沈氏便沒說啥,抱着俊哥兒一道吃了一盅。
阿念不在沈氏面前湊,他主要在何恭跟前兒表現,成親自有正日子,可但凡人家兒擺酒,都是提前三天待親戚族人啥的。來的人多,阿念叫着阿冽一併幫着待客。
江仁悄與沈山道,“看阿念,可見討媳婦也不容易啊。”
沈山笑,“少胡說,還早的很。”
“要是明年阿念中秀才呢?”江仁與阿念同院而居,可是很知道這小子的雄心與努力的。
沈山點頭,“那就沒的說了。”沈氏族中最出衆的就是沈素,也是成親後二十歲左右中的秀才。阿念要是明年中秀才,不要說何子衿,估計縣太爺有閨女也樂意嫁他。
沈山問江仁,“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啥想法?”江仁一時沒明白。
沈山笑,“別跟我裝傻,阿念都操心自己大事了,你就沒想頭兒?要不,我叫你嫂子給你尋個縣裡閨女,水靈的很。”這也不全是玩笑,沈山知道江仁打理何子衿的書鋪子打理的不錯,一年也有幾十兩銀子的分紅,何況江仁又年輕,妻子章氏就跟他打聽過江仁。
江仁連連擺手,“阿山哥,你可別拿我打趣,我哪兒有那心哪。”
沈山笑,“有心時可一定別忘了叫哥哥吃喜酒啊。”
“成成。”
江仁汗險些下來,他好幾個舅媽輪番兒的來遊說他娘,要把表姐妹的許配給他。江仁待女孩子都很不錯,可也架不住這個啊。好在如今幫着子衿姐姐管鋪子,也能避上一避。
三姑娘成親,江舅舅王氏夫妻也過來了。
江仁跟阿念說了,叫爹孃與他一道住,江氏夫妻住了江仁的屋子,江仁邊兒上還有一間空屋,略小,他收拾收拾自己住那屋兒了。
江氏一聽說這宅子是阿念買的,連聲道,“這孩子可真出息。”好個三進大宅,難不成沈家姑老爺去帝都前給阿念留了銀錢?又跟兒子打聽,“阿念親事定了沒?”
江仁倒盞茶給他娘吃,道,“您可別操這沒用的心,阿念有宅有地的,斷然看不上娘你給介紹的那些個。”沒的討人嫌,阿念心氣兒多高啊,他都沒敢打子衿妹妹的主意,覺着不大般配,阿念就敢打。阿念一門心思在子衿那裡,就他娘給說的那些個人家兒,他都不大樂意,何況阿念呢。
王氏嘟囔,“就隨口問一句。”喝半盞茶,又說兒子,“一年大似一年的,你又不念書考功名,差不多就先把親事定了。”
“娘你也就這點兒見識了,男子漢大丈夫,只要有本事,還愁沒媳婦。”江仁道,“你別管了。”
江大舅呵呵笑,過去找何恭說話去了。
王氏也懶得在別人家說兒子,跟兒子打聽今年得了多少工錢,江仁趕緊把錢給他娘,道,“娘你好容易進城一趟,多跟沈姑姑說說話兒,去瞧瞧何家祖母。你兒子又不能跑了,什麼時候說話不成啊。”
王氏一揣銀袋子裡的銀兩,眉開眼笑,“比去歲要多。”
“生意好,兒子得的當然多。”
“我兒有本領。”王氏摸摸兒子的頭,“也是,這一兩年,都虧親家太太、沈家妹子照顧你,吃喝都在人家,是得好好謝人家呢。”
王氏帶着兒子過去何老孃那裡,江仁笑,“我娘一來,先收我工錢,剛在數錢,要不早過來了。”引得何老孃大笑,王氏罵兒子,“死小子渾說!家裡這樣忙,沒個眼力,趕緊去幫襯幫襯,我陪親家太太說話兒就成。”
江仁一笑就出去了。
女人嘛,見面兒先誇孩子是沒差的,何況何老孃也覺着江仁不錯。何老孃笑,“阿仁可是好後生啊,能幹。”
王氏喜笑顏開的謙虛,“也就是一把子好力氣,這孩子,心直,實誠,還需歷練。我都跟他說,給你妹妹看鋪子,哪裡還能要工錢,親家太太實在客氣。”
聽着王氏這不實在的話,何老孃呵呵笑,“一碼歸一碼,阿仁料理生意很有一手,親家太太有福。”
王氏笑,“我也盼着呢。這次過來,知道親家太太家裡要擺席,我家裡有山地,出得好松子榛果,給親家太太帶了幾口袋過來,您看着使用。”
何老孃笑,“多謝親家太太想着,我就不客氣啦。”
“咱們又不是外人,您要客氣,可就外道啦。”王氏道,“我這輩子,見了多少人,都沒親家太太您這般仁義的。沈家妹妹給您老做媳婦,有福啊。”以前聽說這老太太刁鑽的要命,如今看來,人家是有品格兒的人哪。孃家侄孫女養這麼大,還給找這麼好的婆家,出一幅嫁妝,親孫女也就這樣啦。
何老孃既笑且嘆,“我是盡力啦,三丫頭自己也爭氣。”以前就盼着三姑娘趕緊長大嫁人,這臨嫁人啦,倒有許多不捨。
王氏笑,“都是親家太太教的好。”又道,“還有子衿,這孩子更是出衆,名聲傳得長水村兒全村兒都知道,連我孃家王家村兒也都有名聲。都說沈家祖墳立得好,我們姑老爺做了大官兒,沈妹妹也這般有福氣,孩子們兒個個兒懂事有出息。”
何老孃心說,我家丫頭片子可是正經老何家人,跟沈家祖墳有啥關係?大喜日子,何老孃不好掃王氏面子,笑,“是啊,沈家舅爺都是官老爺啦,你家姑奶奶,也是誥命了吧?”
王氏笑,“雖這好幾年也沒信兒捎來,不說也知道。起碼是縣令太太那個品級吧?”說得好像她多懂似的。
王氏又跟何老孃打聽,“我聽說阿念明年就要考秀才啦?”
“是,這孩子,有出息。”何老孃都覺着自己在教育孩子上,實在很有一手兒。看看她家這幾個孩子,女孩子們都是縣裡有名的丫頭,三姑娘那會兒也是說媒的能踏平門檻兒,如今她家丫頭片子更不必說,過年才十四,早就有人明裡暗裡與她打聽着呢,只是丫頭片子年歲小,實在還沒到說親的時候。便是有幾家不錯的,何老孃亦只是虛應。再看男娃子,俊哥兒還沒斷奶呢不消說,阿念阿冽兩個,都是憑本事考進的縣書院,多榮光啊。尤其阿念,更是不同尋常,明年就要考秀才啦~
見是準信兒,王氏道,“這孩子,唸書可真出挑兒。”
“是啊,天生慧根。”
王氏又打聽,“阿念這親事,親家太太可有主意?”王氏估摸着,肯定是沈素去帝都前給阿念留了一大筆銀子,不然他一個小孩子家哪裡能有宅有地。這麼想着,阿念也是有產業的人,估計着以後沈氏也不能忘了他,倒真是一門不錯的親事,倘要把孃家侄女說給阿念,非但是親上作親的喜事兒,侄女一輩子的福兒都有了。
“我哪兒有什麼主意,這得跟舅爺商量才成。”
王氏笑,“我家姑老爺我知道,最好說話的人,要是親家太太瞧着成,我這裡倒有樁現成的好親事。”
“我可不敢做這個主。”何老孃嘿然一笑,一雙老花眼精光目射,“就說我們本族阿洛,今歲新中的舉人,全縣就中他一個,今年也才十七歲。縣太爺都想把閨女許配給他,阿洛因還要攻讀準備下科春闈,便沒應。阿洛考秀才是十五上,阿念明年十二,比阿洛還早下場,舅爺中秀才也是二十歲上的事兒了,阿念以後,說不得比舅爺還有出息。這孩子,小小年紀就知道先置宅子置家業,他呀,心裡有數。當初咱家受舅爺的託付照顧他,可沒叫咱們給阿念安排親事。親家太太喲,這眼瞅着阿仁親事還沒個着落呢,阿念過年才十二,您這也忒大公無私啦!咱們都是實誠人,有好閨女,您也先說給自家兒子唄。”
王氏給何老孃噎了個好歹,好在年歲大了,臉皮也厚,笑,“我這也就是打聽打聽。說來,阿念也是我家姑奶奶的兒子呢。”
“明白明白。”何老孃哈哈笑着,想這王氏真就發得好夢,這會兒成你家姑奶奶的兒子啦,那阿念怎麼沒跟着沈家一家子去帝都,怎麼沒養在江家?切~我們老何家養阿念養這好幾年養得溜光水滑有了出息,你弄個什麼山溝溝裡的土妞兒就要摘果子,真個想得美!何老孃早有盤算,要是明年阿念考了秀才出來,她就決定肥水不流外人田啦~
當然,要是考不中,就得再觀察。
反正,她就暫且當啥都不知道,但也不能叫別人打阿念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千山記》下午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