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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謝瀾橋就要定親了,謝瀾音高高興興地回了孃家。

晉北是最想五姐姐的,謝瀾音走哪兒他跟到哪兒,晚上吃飯還非要坐在謝瀾音旁邊。

看着飯桌旁的家人,很久沒有如此熱鬧過的謝瀾音心裡暖融融的。

飯後晉北乖乖去睡覺了,謝瀾音陪父母說了會兒話,然後與謝瀾橋一起回了她的院子。

今晚她要與姐姐睡。

“要是大姐回來該多好。”洗漱完畢,謝瀾音趴到牀上,毫不避諱地滾了一圈,扭頭看梳妝鏡前正在通發的姐姐,“自從前年大姐被姐夫拐跑,咱們都快兩年沒看到她了。”

謝瀾橋笑笑,放下梳子朝妹妹走了過去,“那有什麼辦法,去年過年大姐剛懷孕,這次過年小外甥太小,娘提前送了信回去,叮囑大姐不許回來。大姐第一次當娘,娘怕她路上照顧不好咱們外甥。”

說着掀開被子,靠到了牀板上,順了順妹妹凌亂的柔順長髮,“瀾音最近過得還好嗎?他有沒有碰過那個小妾?”

謝瀾音興致寥寥地翻個身,平躺着望牀頂,“還在翠竹居關着呢,姐姐放心,他不是那種人,至於我啊,要麼跟他待着,要麼去找姨母……”

“姨母?”謝瀾橋疑惑地問。

謝瀾音這才發現自己一時口快說錯話了,仰頭看向姐姐,見她依然靠着牀頭,烏黑的長髮披在胸前,除了眼裡多了疑惑,詢問地盯着她,臉上還是平靜從容,聽到什麼消息都不會驚慌般,謝瀾音不知爲何,將準備出口的謊話嚥了下去。

她慢慢坐了起來,側着靠到姐姐身旁,握住她手道:“姐姐,我跟你說件事。”

那是蕭元的大秘密,如果與姐姐無關,謝瀾音會一直瞞下去的,但嫁給沈應時的決定關係到姐姐一輩子,謝瀾音不能再瞞着她。她被蕭元騙過,知道被騙的滋味兒,沈應時的情況雖然與蕭元不同,謝瀾音還是希望姐姐知情。

她放下紗帳,低低地說了起來。

謝瀾橋靜靜地聽,波瀾不驚。

“姐姐,你確定還要嫁給他嗎?”

謝瀾音擔憂地問。蕭元無心帝位的話,太子登基後他繼續做閒王,沈應時與蕭元的明面關係算不得對立。現在蕭元要與太子爭奪帝位,雖然沈應時答應了兩不相幫,但若蕭元敗了,沈應時這個平西侯會自動被世人歸於太子那邊,謝瀾音怕姐姐因爲她與沈應時發生矛盾。

蕭元勝了,他看在姨母的情分上絕不會刁難沈應時,但沈應時會不會鑽牛角尖,選擇與沈家同進退?真那樣,姐姐又得在丈夫與妹妹中間爲難。

一切都得看沈應時的選擇。

謝瀾橋懂這些道理,而且她比謝瀾音想象得更聰明,謝瀾音只說了小顏氏半路夭折的復仇計劃與沈應時的身世,一句都沒暗示蕭元有奪位之心,謝瀾橋卻從在西安的種種自己推斷出來了。

真這樣,她必須嫁給沈應時,屆時就算蕭元敗了,太子也會看在她與沈應時的關係上放過謝家。

可謝瀾橋由衷希望蕭元勝,那麼她就得考慮蕭元贏了,沈應時的選擇。

翌日定親宴上,沈應時正在陪賓客們敬酒,忽有人走到他身邊低語了幾句。

沈應時心跳加快,尋個藉口告辭了。

他去了謝徽的書房,進屋後,就見未婚妻一身紅裙站在書架前,側臉柔美。

沈應時有些出神。

他與她見面的次數,真的可以說是屈指可數了,從去年他回西安到現在,又是一年沒見。想她了,他會畫她,可是不管畫多少幅,都覺得哪裡不像,如今她近在眼前,沈應時才知道爲何不像。

因爲那些畫都是假的,眼前的這個纔是活生生的。

謝瀾橋已經看到他了,見他愣在門口,笑了笑,“進來啊,站在那裡做什麼?”

沈應時爲自己的失態尷尬,迅速關了門,朝她走去,“找我有事?”

在他的印象裡,她絕不會因爲想他才見他。

謝瀾橋沒有回答,認真打量自己的未婚夫,一年不見,他更高,修長挺拔,原本白皙的臉龐也黑了不少,少了世家貴公子的秀氣,多了戰場將士的冷峻威嚴,只不過威嚴只是臉龐,對上那雙明顯流露出緊張的鳳眼,謝瀾橋就知道,這還是那個容易被她弄得臉紅的男人。

“怎麼黑了這麼多?”謝瀾橋朝兩排書櫥中間的過道深處走去,畢竟一會兒要說的是大秘密,她必須謹慎。

沈應時明白她的意圖,跟在她身後道:“西北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邊疆防衛要重新佈局,我初領兵權,親自走一趟,既能安撫民心,又能震懾那些想渾水摸魚的官員。對了,這一年我幾乎走遍了西北每個地方,將來你想去,我可以替你引路。”

遼闊的草原,巍峨的雪山,每次路過那些地方,都會希望身邊陪着一個人。

謝瀾橋轉過來時,就對上了他深邃的鳳眼,那裡面的溫柔思念顯然被壓抑了,內斂含蓄。

謝瀾橋望着他,發現男人眼底澄淨,若非親耳聽妹妹說過他的身世,她難以想象這是個被父母雙重傷害過的人。從懵懂的孩童到侯府世子,明知生母另有其人卻得不到母親的承認,小顏氏假死那天,應該是他這輩子最痛苦的一天吧?

謝瀾橋第一次替一個外男心疼,妹夫蕭元那麼可憐,她會因爲妹妹選擇站在蕭元那邊,卻沒有心疼過。

“昨晚瀾音,跟我說了你的身世。”謝瀾橋輕聲道。

沈應時眼裡的柔情頓時變成複雜,他看看剛剛定親的未婚妻,垂眸道:“如果你後悔,我……”

“我沒後悔,只是想知道,等塵埃落定後,你有什麼打算。”謝瀾橋打斷他的胡思亂想,直視他意外的鳳眼,等着他答。如何沈應時的回答是她想聽的,他們應該能過一輩子,如果不是,蕭元太子分出勝負時,便也是二人夫妻緣盡時。

她不想逼他選擇,等他說完了,她再讓他選。

她太冷靜,沈應時看不出她心裡在想什麼,他也不願猜測然後故意說她想聽的,直言道:“太子贏了,我會對你更好,不讓謝家被秦王連累,也會竭力保住她跟你妹妹,虧欠的是孟氏。秦王贏了,我會求他饒過孟氏母子三人性命,然後放棄爵位,如果你願意,我希望能與你去各地遊歷,虧欠的,是她與謝家。”

現在他不認她,蕭元贏了他更不會認她,他只想靠血緣關係替孟氏母子求情,不想在太子沈家倒了之後靠認母繼續享受榮華富貴。有蕭元孝敬,她會過得好好的,他會去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做他自己。

如果她願意陪他,他就是拐走了謝家的女兒,所以說虧欠了謝家。

他每句話裡都帶着欠字,謝瀾橋不愛聽了。

他誰都不欠,無論是沈捷的背叛欺人還是小顏氏的血海深仇,都不該由他承擔。他願意有這樣的父母嗎?他不想父慈子孝一家人共享天倫嗎?沈捷與小顏氏生了他,卻都沒有給他純粹的父母關懷。

她沉默,沈應時心中忐忑,凝視她美麗的桃花眼道:“瀾橋,你願意……”

話沒說完,身量高挑的姑娘突然踮腳抱住了他脖子,尚未反應過來,她嘴脣壓上了他的。

那一瞬,沈應時好像聽到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徹底僵在了那裡。

謝瀾橋只是想堵住他的疑問,不讓他再用那種不安的語氣問她,只是想告訴他她有多滿意他這個人,現在親上了,他不說了應該也懂了,她也意識到自己衝動之下做了什麼,短暫的四脣相貼後,她莫名心慌,鬆開他肩膀就要退開。

她要走,沈應時終於從震驚裡醒了,幾乎是本能地摟住她腰將她抵在書櫥上,緊追而上。

他早就想抱她親她了,怕她生氣不敢唐突,如今她主動了,他豈能錯失良機?

再青澀,都是戰場上拼殺出來的鐵骨錚錚的男人,抱着日思夜想的姑娘,沈應時全身熱血上涌,竟不顧謝瀾橋推搡拒絕,一吻到底。

不知過了多久,他纔在自己還能控制時戀戀不捨地放開了她。

謝瀾橋嘴脣都有些疼了,她擡手摸,想知道有沒有腫起來,這動作卻比什麼言語訓斥都管用,沈應時因渴望變紅的俊臉更紅了,退後一步垂眸賠罪,“瀾橋,我……”

“你我尚未成親,你不該親我,現在親了,便是佔我便宜,欠我一次。”謝瀾橋抿抿脣,儘量平穩地道,一本正經地像是談生意。

沈應時心虛地看她,目光相對,她那麼鎮定,他卻沒有與她對視的勇氣,移開視線道:“是我失禮,不該……”

謝瀾橋並不需要他賠罪,她只要他償還,朝他走了一步,低聲道:“三月春獵,瀾音他們兩個也去,我知道你誰都不想幫,不過既然你欠了我一回,這次就幫我照看他們一次吧,如果你發現皇上或旁人想害他們,希望你提個醒。”

宣德帝突然命他最不待見的兒子隨駕,肯定有原因,他們一家都不放心。

沈應時詫異地轉向她。

謝瀾橋挑了挑清秀的眼眉,“成交?”

沈應時無奈地笑,目光落到了她脣上,“剛剛你親我,就是爲了誘我進圈套?”

謝瀾橋心思迅速繞了個彎,坦然承認道:“沈公子果然聰明,那你答不答應?”

沈應時有些失望,不過更喜歡她狡黠算計的模樣,看她時柔情似水,“好,我答應你,不過你算錯賬了。”

謝瀾橋皺眉,“什麼算錯……”

沈應時笑而不語,看看窗外,含笑告辭:“前面客人都在等我,我離開太久不妥,先走了。”

言罷最後看她一眼,心情愉快地走了。

她當然算錯了,她不求他,他也不會讓蕭元夫妻出事,更何況剛剛那個令人沉醉的吻……

美好到足以讓他回味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