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似乎睡着了,又或者昏過去了,還是怎麼了。誰也不知道。
就以那個姿勢待在鋪了厚厚灰塵的粗糙地面上,像是報廢了的娃娃,連衣衫上都蓋上了薄薄的塵土。
男人站在牢房之外,冷冷的看着裡面的女子,鷹一般銳利的眼眸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之色,薄脣緊抿,面色冷厲。
“呵。”
他不屑冷笑,鄙夷卻憤怒。隨即,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那抹明黃轉瞬便消失在了天牢的拐角處,那一角衣袂,別緻華貴,龍紋精美。
女子依舊倒在地上,像是昏睡過去不願醒來。烏黑的髮絲輕輕垂落,半露出黑而深沉的眸子,銳利涼薄。
眸光似乎頓了一下,美眸輕輕掀了掀,又緩慢的合上,呼吸清淺。那殷紅如血的脣微微勾起,詭異安詳。
據言,薄脣的男人最是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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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血蓮門,分三閣四樓一十三派,三閣,謂“飛鳩閣”“幻思閣”“蓮閣”。四樓,謂“閻令樓”“魑魅樓”“梔巧樓”“鬼樓”。至於一十三派,行蹤詭秘,從無人知曉。
當年閻令樓之事大鬧,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一時間,四樓勢力損失慘重,牽連甚多,諸多秘辛盜失,宗捲成災。
如今犯人已被捉拿,血蓮門尊主歸位,事事雷厲風行,刨根究底,至使江湖一陣血雨腥風,終歸於平靜。
夜色漸漸稀薄,晨光漸露,古老的灰白燈籠高高的掛在大紅漆木上,散發着幽幽的光,沉重印着古老梵文的石門邊上,一左一右的站着兩個面容冷峻的男子,黑紅的衣衫上皆掛着一個牌子,上書:閻令樓。
“所以,你們就能接這任務麼?”
一道好聽的男聲悠悠的迴盪在大廳之內,卻讓人心不由得一提,不寒而慄。
紫檀木做成的臥榻上,絳紅的衣衫垂落,悠悠的風吹過,那衣衫上繡着的銀色藩蓮便肆意鋪散開來,詭異而華麗。
男子慵懶的斜倚在臥榻之上,單手隨意的撐着腦側,眼眸輕輕闔着,似乎正在閉目養神。那修長濃密的睫毛在白皙的面容上投射下淺淺的陰影,薄脣微微抿着,竟像是入了眠。
然,血蓮門之人卻知,他們的尊主比誰都清醒。
單膝跪在地上的兩個少年面色一變,對視一眼後,道:“屬下不知爲何不能接這個任務。還請尊主指明。”
“不知道?”
那原本悠長的聲線突然染上了一抹厲色,闔着的眸子微微掀開,輕輕暼向單膝跪在地上的兩個閻令樓弟子,那眉眼處淡漠流光,卻端的犀利威儀。
“當真不知道麼?”
他突然微微笑起來,放下了撐着腦側的手,隨意的倚靠在了身後精美華麗的靠背上,那長若流水的髮絲與衣衫上的紅交織着,宛如潑了墨,絲絲縷縷的渲染開來。
紅脣一勾,便是風華絕代。
“本尊似乎說過,誰也不許沾染七年前的事情,即便給你們再多的籌碼。”
似乎動了怒意,原本持着茶盞的手微微一頓,袖手翻轉間,遠處一抹流光疾閃而過,攜着冰冷的殺氣直擊而去。險險插在了兩名少年的跟前,咫尺之遙!
細看之下,竟是一根枯枝。
兩名少年面色大駭,誰也沒想到這位才歸來沒多久的尊主竟有這般深厚的功底,忙連聲應是,不敢再多說一句辯解的話。
“特別是,不可接媚族的任務。”
他抿脣冷笑,細長而蘊藏着銳利的眸子宛若淬了冰,睥睨威儀。
見此,兩名少年低下頭去,不敢與之對視。
卻不得不感嘆,在尊主回來之前,他們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男子,當真是絕代風華。
“自行下去受罰吧。”
好看的脣角微微勾起,佛玖釋滿意一笑,正待起身,卻突然面色一變,微微側過頭去,面色冷若冰霜。
“來人,把胡二叫來,跟本尊走一趟。”
“是。”
……
天邊開始泛起魚肚白,微微帶起了一些晨光,伴隨着尖利卻孤寂的雞鳴聲,街道上又有些熱鬧起來了。
可不同於此處,因戰敗而暫時駐紮在盆地附近的梁氏皇朝的軍隊卻依舊是一片安靜,有幾個早起的侍衛已經開始換衣服收拾,可天色卻因地勢依舊灰濛濛的,分外的安靜。
將軍營帳外,火把已經快燃到了盡頭,四處堆着些火堆剩下的木炭,還微微薰着些煙霧。
他放輕了腳步,屏着氣,巧妙的繞過了地上被迷暈的侍衛,側頭靠近了營帳的簾子邊上,細細的聽着。直到確定了裡邊的人尚未醒來,這才小心的走了進去。
柳新月的目光落在了堆滿古卷軍令及信件的桌子上,然後慢慢的蹲下身,貼着營帳的邊緣向裡面挪去,隨即側身將掀開的簾子輕輕的放下,以防外邊之人看出倪端。
然,只是一個側身的功夫,手臂突然被人用力抓住,猝及不防之下,整個人便往後翻去,緊接着便被那雙手用力的摁在了地上,沒有絲毫可以反抗的空間。
“啊!”
他失口尖叫,下一秒卻被人用力的捂住了嘴巴,那手掌粗糙寬厚,卻明明確確的警告着他。
“柳新月。”
男人的聲音冷酷而深沉,在他的耳畔輕輕響起,“如果本將軍沒有記錯的話,你就是柳新月。”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臉色開始有些發白,本就懸着的心險些就跳了出來,那手腕上的刺痛卻很明確的告訴他,完了。
“如此鬼鬼祟祟,到底要做什麼!”
褚衛眯眼看着被自己摁在地上的少年,移開了捂住對方嘴巴的手,緩慢的搭在了少年稚嫩的脖頸上。那本該勾人的桃花眼卻好像結了層冰,明明是夏日,卻冷的令人心慌。
柳新月的呼吸開始有些不平穩,帶着些許的慌張。看着眼前那張露在盔甲之外的臉,微微閉上了眼。如此看來,褚衛根本就不曾睡下。只是,他又怎麼能如此輕易的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