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你就不對了,照我說,要是當初上頭不趕盡殺絕,如今天下也不會大亂,要知道當年這女子在的時候世道可是好好的,能有今天也都是被逼的。”白無常這次卻是不以爲然,撇了撇嘴。
“如何不對?”黑無常瞪了白無常一眼,隨即板着臉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可不是……”這下他也不高興了,拎着手裡的索命鎖就去追前面黑色的身影,然黑無常卻突然停下了腳步,惹得他險些一頭撞上去。
白無常後退了幾步,揉着頭怒斥:“你幹嘛!”
“下次這些話,可不能亂說。”黑無常依舊板着臉,警惕的看了下四周,隨即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轉頭說道:“那丫頭去哪兒了?”
“你是說歌滿庭?”白無常一愣,這才察覺到不對勁兒。之前那小丫頭的行蹤可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怎麼如今好像是許久不見了?真是忙的昏了頭。
“糟了!”兩人顯然都想到了一塊兒去,對視一眼後,匆匆朝大殿走去。
……
冷風蕭瑟,京城之中風雲變幻,寒涼的夜風通過高開的窗牖灌進了屋子裡,掀起曼曼低垂的紅紗帳,吹入那棉被中,讓牀上的人兒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下一秒,吱呀聲起,窗輕輕的合上,擋住了那欲蜂擁而入的寒氣。
“雁兒?”
佛玖釋掀開紅紗帳,焦急的呼喚道,那如玉的臉上,面色竟比幾日前還難看。這幾日來,他每每子時出去,便是爲了探聽那些人的走向,計算他們二人還能在京城停留的時間,好提前離開。
那些天兵天將他們惹不起,總是躲得起的。畢竟雁兒如今身子虛弱,兩方對上肯定是沒有勝算,能拖一會兒自然是好的,而且……這幾****都想辦法用自身的力量製作延續雁兒陽壽的藥丸,要是硬碰硬,他倒是真的難以護雁兒周全。
就在這時,牀上女子的呼吸突然有些加重,繼而急促起來,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好像有什麼夢靨纏住了她,讓她難以掙脫,蒼白的小臉擰成了一團。
她驚慌的奔跑着,想要衝破這奇怪的虛空,腦海裡卻一片空白,什麼也記不起來。她知曉她是虛空之中曼曼生長的梔子花,她因釋而離開那裡,後又修煉爲人,遊蕩在紅塵之間,一壺清酒,倚於樹梢,誰都管不了她。
可腦海裡卻總有一道聲音在喊,說是錯了,錯了,你錯了!
是什麼錯了呢,她忘記什麼了嗎?至少讓她知道哪裡錯了啊,說她錯,她沒做錯,何錯之有!
慕千雁有些慌了,心裡卻憤怒至極,毫無目的的奔跑着,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可是她好難受啊,前世今生都在腦海裡糾纏不休,又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想要爭先恐後的衝進她的腦海,好像有繩子用力的綁着她,她想掙脫,卻不行。
耳邊好像有什麼在呼喚着她,那聲音很好聽,卻很着急,醇厚的好像沉澱千年的琴音,一聲一聲,一聲比一聲急促,一聲比一聲擔憂。
是誰,誰在叫我……
慕千雁驚慌的想要張口,卻感覺口乾的緊,喉嚨啞着說不出話來,周圍還是一片漫無邊際的白色,那聲音一聲聲的在耳邊迴盪,讓她好像找到那個聲音,很想很想。
“雁兒……”
那聲音好聽的緊,深情款款的呼喚着她,她驚慌的回頭,卻撞進了一個熾熱而溫暖的包圍圈裡,好滿足……
很安心。
可是,這是哪裡,爲什麼腦海裡總是有東西突突的跳,好難受。
“啊!”
她突然尖叫一聲,半坐了起來,隨即又放鬆了身子,一雙美目睜得老大,正驚魂未定的看着那明亮的燈盞任憑眼睛被那光芒刺的生疼,就呆呆的坐着。
身側有人緊緊的抱着她,胸膛結實而溫暖,她能清晰的聽到突突的心跳聲,好安心。那微微有些粗重的溫熱氣息噴灑在她的耳畔,讓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然後用力握緊了抱着她的手。
然,那手卻輕輕抽離,遮住了她的視線,耳畔聲音低沉動聽,卻是遮掩不住的疼惜,“別看,眼睛會痛。”
“那你的心會痛嗎?”她突然轉過頭來看他,有些出冷汗的身子軟軟的依偎在他的胸膛,纖細的手臂虛弱的搭在身前男子的脖子上,那雙尚有些迷茫的眸子正一動不動的看着他的眼睛。
時間,好像靜止了很久,漫長卻讓人不願驚醒。
可實際上,只是轉瞬間的事情。男子優美的脖頸上,喉結上下微微滑動了下,看着懷中女子的眸子突然濃黑的宛若墨色一般,聲音有些喑啞,“會。”
他摟緊了她,懷中的女子嬌弱無骨,他的雁兒從來沒有這麼安穩的縮在他的懷裡過。“你願意這樣問我,我很歡喜。”
男子的聲音沉沉的,好生動聽,她好像都要因此醉了過去。突然好想就這樣,頭腦空白的,什麼也都不想的,提着精巧的繡花鞋,如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赤着雙腳,從那滾滾紅塵之中毫不猶豫的撲進這個男人的懷裡,只願現世安好。
有冷風從那緊閉的窗牖之中絲絲縷縷的滲透進來,微微吹散了屋內的溫暖。
她的頭腦突然就清醒過來,推開了身前的男子。然,雙手才抵上那炙熱的胸膛,卻被一雙修長有力的手緊緊握住,她試圖掙脫,卻徒勞無用。
“你幹嘛!”那精緻的小臉瞬間就冷了下來,眸色清醒極了。
要是以往的三年裡,她的每一次推開他都不會強求,但這次,他不同意。
“你覺得我幹嘛?”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他低頭看她,那雙細長蘊藏着深情的眸子裡全是那張冷漠又有些彆扭的容顏,佛玖釋的眸色深得好像旋渦,讓她都不敢看他。生怕看多了,就陷進去了。
佛玖釋微微前傾了些,將身子壓下,迫使懷中的傾城顏色也微微後仰,卻是紅脣勾起,笑的邪妄,“女人,這一次,你躲不掉。”
“你不怕我殺了你?”慕千雁側過頭去,避開那溫熱的吐氣,神色漠然。她和他,從來都是兩路人。
千年前是這樣,如今仍然是這樣。
曾經他是天神,她是妖;他是地府的絳大人,她是逃到陽間的孤魂遊鬼;他是從封印中逃出來的殿下,她卻是想要回陰間還魂的罪人。
從來都是站在正反面的兩個人,既然都知道在一起會惹上天大的麻煩,又何必飛蛾撲火,還想要死在那離熾熱的火光最近的地方?
可是。
“你不會。”他更加湊近了她,輕輕地在她的耳畔說道,然後用力擁緊了懷中的嬌軀,汲取難得的芬芳。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是你知道嗎,就算你依舊拒絕我,他們還是會找上門來的,我感覺到了,很快的。”他的聲音依舊喑啞動人,鼻息撒在她的耳畔,連耳根子都酥了。
慕千雁震了震,突然擡頭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莫名的,心如刀割。“你可以選擇離開,那麼就我一人受罪。”
她冷聲,卻掩不住眸中的動容。
千年之前那些人無法對她趕盡殺絕,千年之後她自願領罰,不想牽扯到他一分一毫。她是恨過眼前男人離去時的決絕,可再多的恨和滿腔的怒火,在那天兵天將來臨之時他毫不猶豫的捨命相護面前,全都化作了烏有,他願意回來,她終究是歡喜的。
縱然她恢復了千年前的記憶,但那些詳細的過往早已記不大清,卻清晰的記得那天殺戮聲起,他凌空飛身而來,擁她入懷。
那天他輕吻她的額間眉眼,不顧她滿目的悲愴,深情款款的看着她,無奈而嘆息。
他說:“他們說你註定爲禍人間,可若真有那麼一天,我便甘願爲賊做嫁衣。”
“你以爲,爲夫還回的去!”耳邊突然響起佛玖釋有些怒氣的聲音,將她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那幽深的瞳眸中似乎壓抑着滔天的怒火,俊臉黑的可怕。
她突然有些怯怯的縮了縮脖子,手足無措的看着他。
他好像,第一次對她發火?爲什麼?
懷中女子茫然的神色更加激怒了他,紅脣勾起一抹冷笑,他低下頭,與她鼻尖對着鼻尖,“我走的路,從來沒有回頭過。”
“自從當年背棄一切尋你開始,我便沒有爲自己鋪路的打算。”
“我走的,可都是絕路。”他的聲音本是含怒而嚴肅的,可說出最後一句時,卻溢滿了深情,眸色深的好像能溺死在其中,失了方向。
她下意識的摟住了他,滿頭青絲柔順的披在腰間,清眸染着深情,好像甘願與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