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從柳婧的容光中的反應過來的,還是傾華郡主,她格格一笑,聲音脆甜酥麻地嚷道:“啊,柳哥哥長得好俊啊。”
歪着頭,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衝着柳婧直笑,“柳哥哥,我剛纔情急失禮,你不會怪我吧?”笑過之後,她舉着那紗帽非要給柳婧戴上。
一側的鄧九郎等人看到她們嘻鬧,沒有在意地轉過頭。就在他們轉過注意力後,把手舉到了柳婧頭頂上,非要給她戴上紗帽的傾華郡主壓低聲音,以一種厭惡無比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說道:“……你這不男不女的東西,算是什麼玩意,也敢這樣纏在我九哥哥身邊?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對你噁心得不得了,現在九哥哥還有興頭上,還會護着你,不過你不用得意,過不了多久,你就會失寵的!等你失了寵,我們會讓你知道這世上,會有那萬般苦楚,讓你知道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看向柳婧的眼神充滿着刻骨的怨毒……這眼中的恨意之盛,甚至超過了柳婧地認知!
身邊,衆人還在說說笑笑,鄧九郎一行人正被那些金吾衛包圍,沒有一人發現,這邊衝着柳婧含羞帶怯,言笑晏晏的小姑,竟口出惡毒之言,竟在對柳婧進行着最惡毒的咒罵!
柳婧迎上傾華郡主的眼,她脣一動,正要反駁,顯然早就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的傾華郡主馬上聲音一提,甜甜地叫道:“九哥哥,柳哥哥好好玩呢……嘻嘻。你把他借給我幾天好不好?我要與柳哥哥多說一會話呢。”
她一個未嫁少女,當着衆人的面說要與另一個少年郎處久一點,多說一些話,這原本是大不妥的行爲。可從傾華郡主口中吐出,卻生生地讓人感覺到自然無比。也許是她那天生的派頭,也許是她無邪的口氣,使得她的話一出口。衆人便明白,她口裡的索取,並不是對異性的索要,而是一個上位者對一個僕人或門客的索要。其中只有地位之別,並無男女之思。
鄧九郎聽到她的話,轉過頭看來時,傾華郡主雙眼兀自落在柳婧臉上,她笑得甜美天真,“九哥哥。好不好嘛……我就借幾天與他說會話兒。我聽說柳家郎君好厲害的。想討教些東西呢。”嘴裡撕着嬌,說着討教的話,柳婧從她的眼神中卻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如果真落入她的手中,只怕那折磨少不了!
於是。在傾華郡主等着鄧九郎迴應之時,柳婧微微一笑,她轉頭迎上鄧九郎的目光,挺直腰背,語氣清雅平緩地說道:“我覺得不好!”
說到這裡,她不再理會傾華郡主,而是策馬來到鄧九郎身邊,與他並肩而立後,柳婧重新摘下紗帽放在一側,於衆人情不自禁地盯來那一會,她轉頭看向鄧九郎,似笑非笑地說道:“傾華郡主其實一點也不喜歡我,她說我是不男不女的東西,罵我噁心……”柳婧說到這裡,一側的傾華郡主先是臉色一變,轉眼她臉上的冷笑一閃而過:這個愚蠢之徒,她以爲她說出這樣的話,就會有人相信自己不好?
在傾華郡主收起冷笑,漲紅着臉一張臉開始含淚時,柳婧盯着鄧九郎,繼續微笑道:“郡主還說,等我失了寵,會讓我知道什麼叫求生不能欲死不得……”
幾乎是柳婧剛說到這裡,一側的地五等人便皺起了眉頭,幾個金吾衛更是板着臉厭惡地高喝道:“胡說八道!你這小白臉是什麼人?竟敢這樣詆譭我家天性純良的郡主殿下?”
金吾衛們地喝罵不可謂不響,四周盯向柳婧的排斥眼神不可謂不多,可柳婧卻渾不在意,她只是微笑地看着鄧九郎,繼續慢悠悠地說道:“九郎,你瞅瞅,這還沒有進洛陽呢,我就因你而惹上禍患了!”
她聲音輕緩,語態從容,說出這種狀似詆譭純良之人的話,竟是沒有帶一點菸火氣,反而頗似閒庭私語。
這風度實是大佳,佳勝得那些想要罵咧的金吾衛閉了嘴,直覺得這小白臉說出這番話的意思只怕不在詆譭某人,而只是借這個由頭與鄧家九郎調情說笑什麼的。
於傾華郡主氣得眼淚都出來的這一會,柳婧含着笑盯着鄧九郎,慢慢把下裳一提,在露出雪白腿脖子上的那個金圈,還給晃幾下後,她輕言細語的商量道:“九哥哥,真到了那一日,我腳踝上這勞什子能不能取下來去換幾個跑路錢?”
……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
衆金吾衛敏感到那金圈的不同,正在皺眉尋思着。而柳婧的身後,傾華郡主則是不敢置信地倒吸了一口氣,迅速的,她一雙剛纔還淚汪汪的眼,閃過了一抹震驚。
於安靜中,柳婧還在笑睨着鄧九郎。她就知道,這金圈如此罕見,總能代表一種地位或者一種鄧九郎的個人認可什麼的。她可不想這些對傾華郡主言聽計從的金吾衛們,在自己不注意時下個毒手什麼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低細中微顫的聲音傳來,“這是什麼?九哥哥,她腳脖子上的,是什麼?傾華沒有看明白呢。”這一次,這低細的聲音不是刻意的甜美,而是帶着某種從心臟發出的疼痛。
鄧九郎回過頭來。
他看着蒼白着臉,眼中含着淚的傾華郡主,又看向笑意盈盈的柳婧,過了一會,他低沉地說道:“那是歐治子所鑄的鎖心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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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令得傾華郡主身子一晃,衆金吾衛忍不住倒抽氣後,鄧九郎深邃的眸子在柳婧臉上劃過,俊美絕倫的臉上帶上了一抹笑,他說道:“本來柳柳不說,我也會向你們提一提,現在她既然願意主動說出,你們好好記下便是。”
說到這裡,他向柳婧伸出手,溫柔地說道:“過來,與我一起入城。”
柳婧卻沒有動,她回過頭瞟了一眼臉白如雪,失魂落魄着的傾華郡主,微笑着回道:“不了,我便這樣跟着吧。”
鄧九郎深深地盯了她一眼,也不再要求,轉過頭回到了衆護衛當中。
讓柳婧等人沒有想到的是,這麼一會,諸方城的城門處,竟是又密密麻麻地添了上百人。就在車隊迎上,鄧九郎一行人越衆而出時,突然間,一陣 ‘茲茲’聲響,卻是諸方城的城門,在突然間關合了!
這等城門,從來都是日暮則合日出則開,如遇到太平之時,或是數月不曾關合。這般太平之時,喧鬧當中,突然把這人來人往着的城門完全關合,徹底隔絕城內城外人的視線,實是稀罕之事。
就在衆人不敢置信地看去,鄧九郎身邊的護衛齊刷刷長劍出鞘時,突然的,那侯在城外的數百諸方城人,竟是齊刷刷一跪!
“撲通撲通”聲中,衆諸方城人齊刷刷朝着鄧九郎一拜,那前面幾個官員,更是膝行幾步,朝着鄧九郎以五體投地的姿勢激動的,亢奮地叫道:“下官等不知九郎駕到,有失遠迎,還請郎君恕罪!”
於安靜中,幾人過了一會又匍匐着叫道:“下官等對郎君景仰已久,恨不得以父父之,以母母之……今日郎君大駕光臨,下官無以爲敬,願行子侄之禮!”
此時此刻,數百大小官員黑壓壓地跪伏一地,一個個黑色的頭顱緊貼着泥土。
隨着鄧九郎的車駕過來,這些伏在地上的人更是一動不動。
這一刻的鄧九郎,直有帝王之威!
見鄧九郎沉默,一個金吾衛靠近他來,低聲說道:“九郎脫離後,衆人慌了,便四下發書,讓各城之人見到九郎後稟報一聲……前兩天,聽說有一夥山匪襲擊了九郎的隊伍?那山匪在諸方城的地界上犯事,這些官員看來是給駭怕了,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賠罪呢。”
頓了頓,他忍不住又說道:“其實光是南陽鄧九,還不會把人駭成這樣。主要是鄧閻王的名頭實是太大。這諸方城人只怕是想着恭敬一點,小心一點,在郎君面前噹噹孫子總是沒有錯的。”
只是,這真是好大的威風!
數百個諸方城的官員,便這樣齊刷刷跪伏在城門外,行着至高之禮!
在鄧九郎眸子似開似合,不知在尋思什麼時,一側的傾華郡主,已是漲紅着一張臉小,她白嫩的小手捂着胸口,神情激動中夾着亢奮,在她的婢女從馬車上湊到她身邊時,傾華郡主緊緊握着婢女的手,低低地叫道:“阿蘭,這天下間,誰還會比九郎哥哥更加了得?這風光,這榮耀,既是九郎哥哥的,也是我的,誰也奪不走,它是我的,是我的!”因爲激動,因爲得意,她都語無倫次了!
只是她叫着叫着,婢女阿蘭卻瞪着前方啞了噎了,過了一會,她低叫道:“郡主你看那裡!”傾華郡主離言一怔,順着她的手勢看去。這一看,她一張俏美的臉瞬時變得鐵青,放在腿側的小手更是緊握成拳。
卻原來,就在諸方城衆人跪拜行禮時,剛纔明明拒絕了鄧九郎同行之意的柳婧,竟是晃悠地策着馬,大大方方地來到他的身側,與他並騎而行,一道接受這數百人的跪拜恭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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