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柳婧被刑秀大搖大擺地‘救’回了酒樓。
而這時,離交州諸臣晉見刺史大人的時間,只差三天了。
在救回容光煥發的柳婧時,刑秀本來以爲,自家公主怎麼也不會放過自己,他本來還在尋思着怎麼應對她的盤問的。
可他哪裡知道,自始至終,柳婧都是老神在在,壓根就沒有向他打聽那害她身陷牢籠的幕後之人是誰的意思。
見到她一臉雍容的用着餐,刑秀終是忍不住了,他朝她湊了湊,小心地問道:“公主,你可知道是誰擒了你?”
柳婧擡起頭來。
她輕蔑地瞟了刑秀一眼後,淡淡說道:“你們不是都知道嗎?”
她站了起來,沒好氣地說道:“要不是你們篤定那人是誰,張景會有膽子離開龍編?桓之況幾人敢去玩耍?還有你這小子有心上青樓去玩?”
說到這裡,她慢慢站起,氣派雍容地說道:“行了,時間不早了,去準備一下晉見咱刺史大人的大禮吧!”
而在這種熱鬧中,二天時間一晃而過。
到得這時,交州一境的官吏封臣,幾乎都來得差不多了。走在街道上,處處都是來來往往的官員,處處都是各色官吏以及他們的隨從。
在這種熱鬧中,柳婧這個百越女王,也不怎麼顯目了。
而第三天,正是新上任的交州刺史召見衆人的日子,天還亮着。龍編城裡已處處喧譁,連街道上,這時也帶上了幾分肅穆。
……
在這種沉凝得能讓人緊張的氣氛中,柳婧的馬車,戴着她朝着刺史府緩緩駛去。
現在還是上午,可刺史府外已是人山人海,無數的馬車排成了長龍,一個個官員正在交頭接耳着。
而柳婧這一次出場,一反這二年來的張揚,不但安靜。她所坐的馬車。也是不起眼的那種,至於排場,因她的護衛們臨陣脫逃,更是簡潔得不像話。
所以。她的車駕排在後面時。都沒有幾個人注意到。那馬車裡面,便是近年來豔名財名滿天下的百越女王。
時辰一點一點流逝。
在距中午還有一個時辰時,刺史府大開洞開。衆官吏開始遊貫而入。
柳婧的車駕一進府門,便看到一片銀光浩蕩,一個個手持長戟,全副盔甲的將士,一動不動地排成隊列,而他們的存在,不但讓這樹木蔥蔥郁郁的刺史府中肅穆至極,也令得前來的官吏們,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柳婧一進去,才發現佐大的刺史府內苑中,全部擺滿了席位。而侯在兩側的銀甲衛,每進來一個官吏,便會接過他們的名刺高聲唱響,然後,再根椐他們的職務和地位,安排就宴的席位。
柳婧發現有唱名後,腳步稍一遲疑,因此給排到了後面。
不過遲疑再久,她也得上前的,就在柳婧遞過名刺後,一個銀甲衛接過去,便扯着嗓子高唱起來,“南越郡和樂公主到——”
幾乎是唱聲一落,原來熱鬧喧譁的刺史府中,便出現了一陣安靜。
無數雙目光,齊刷刷朝着柳婧看來。
這一看,他們對上了戴着紗帽,一襲洛陽宮裝的柳婧,對上了她帶來的那些不怎麼起眼的夷人護衛。
這讓很多人有點失望,一雙雙目光鎖在柳婧臉上,見她真沒有揭開面紗的打算後,人羣中響起了小小的失望聲。
而在柳婧緩步入內時,不時有人低語道:“那就是百越女王?”“聽說是傾城佳人,可惜面目不顯。”“長得美算什麼?聽說她的錢多得連皇太后也驚動了呢。”
……於紛至沓來的議論聲中,一行銀甲衛大步走來。
不一會,他們便來到了柳婧面前,朝着她行了一禮後,一個銀甲衛面無表情地說道:“和樂公主,請朝裡面走——”他的手勢,指向了正院所在!
“多謝。”柳婧行了一禮後,跟在衆銀甲衛後面向前走去。
衆人的目光還落在她身上,在聽到她開口說話後,坐在附近的人都露出了色授神與,在他們癡癡的目光中,柳婧進入了正院。
正院中,也擺了上百個榻位,一些封地同在交州的郡王和各郡的知府,都端坐在裡面。
而在最裡面的榻位上,一襲紫色衣袍的鄧九郎,正高倨其上,朝着她的方向冷眼看來。
在他的左側,自是坐着地五等人,而他的右側,卻是坐着幾個打扮得華貴豔麗的美人們——這幾個美人,赫然是他的後院姬妾!
本來柳婧目光盈盈,秋波如水,這一陡然對上這些美人,她的眼眸便是一寒!
當然,這時的她戴着厚厚的紗帽,便有表情變化,也無人知曉。
百越女王何等名頭?幾乎是柳婧一入內,齊刷刷的,所有人的目光就都向她看來。隱隱中,她聽到有一個儒生朝着一個三十來歲的知府低語道:“要不是這個百越女王太過淫奢,光衝着她那財富,也值得大人用一些手段娶回去……”
見柳婧腳步微頓,領她前來的銀甲衛手勢一做,客氣地說道:“公主請繼續向前。”
他領着柳婧,坐在了主榻之下,客榻右側第一排處!
這是今天晚上最顯目的位置之一。
柳婧含着笑,她優雅地走近後,在那榻上徐徐落座,幾乎是她剛一坐下,便有聲音在低語道:“看這女王行止,竟是個極雍容華貴的?不是說她淫奢嗎?”“你懂什麼?這女王號稱傾城絕色,自是能淡雅能奢華也能放縱。”“原來如此!”
……
這樣的議論聲,要是以前的柳婧,定然會在意,可在柳婧發現天下之大,只有她的封地才能容得下她時,早已拋棄了這外在的種種束縛。
於是,她依然雍容而笑,目光遙遙與那個高倨在華堂上,沉着一雙眼朝着她看來的鄧九郎相對。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叮叮——叮”三聲悅耳的鈴聲混在軍鼓中響來。
鼓聲一響,四下大靜,於鴉雀無聲中,新憑交州刺史緩緩站起。
一襲紫袍,顯得貴不可言的刺史大人,一雙目光如電一樣掃視過衆人後,聲音一提,朗聲說道:“諸位,在下鄧九,如今忝爲車騎將軍領交州牧——”
在他磁沉的,壓迫性十足的嗓音徐徐介紹出自己時,四下更是連呼吸聲也被壓制。
於再無一點聲響中,鄧九郎端過一盅酒緩緩下了榻,他一邊走,一邊繼續朗聲說道:“鄧九新牧交州,往後數年,將與各位成爲同僚,如今有緣相聚,來,請喝了這一盅酒——”
說罷,他頭一仰,優雅地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衆人在交州之地呆得久了,這種完全中原式的華貴,中原式的優雅,中原式的世家風範,真能感到由衷的威壓,一時之間,所有人齊刷刷站起,原本應該寒喧的場所,到現在還是鴉雀無聲。在一種詭異的安靜中,衆人學着鄧九郎的樣子,仰頭飲下了自己的酒!
鄧九郎順手把酒盅交給了後面的婢女。
他還在繼續向前走向走去,在衆人齊刷刷站着,他緩緩在人中穿行一遍後,鄧九郎回到了主榻上。
他一坐好,便伸手示意衆人坐下。
然後,他目光如電地掃視過衆人。
有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在這天高皇帝遠的蠻荒之地,過着呼風喚雨的日子,也都幹過大大小小的張橫之事,現在見到這個背景雄厚,手握重兵的新任刺史不說話,頓時,一個個都把心提到了嗓子口。
又過了一會,鄧九郎低沉的命令聲傳來,“還請各位知府把你轄區內的情況,向我稟報一遍。”
他手一揮,隨手指了一人,“由你開始吧。”
那官員被指中,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恭敬地應了一聲是,便清了清嗓子,說了起來。
在官員們一個個交待情況時,柳婧看向神態莊嚴的鄧九郎,想道:依這人的脾性,也不知會對誰來使那招下馬威?
正在她如此尋思時,驀然,鄧九郎那威嚴沉寒的聲音緩緩地傳來,“和樂公主!”
柳婧擡起頭來。
她迎上了鄧九郎那深沉不可測的目光。
鄧九郎盯着她,在接過一個銀甲衛遞上來的卷帛,一邊翻悅後,一邊面無表情聲音沉寒地說道:“和樂公主,巴陵王世子失蹤,有人在你的封地發現了世子一行一百零八人的屍體,這事你做何解釋?”
在柳婧怔怔地看着他,還不怎麼明白他的意思時,鄧九郎那沒有半點高低起伏的聲音繼續傳來,“有人舉報你公主府中藏污納垢,收留了朝庭飲犯,對此,本刺史下令,既刻收押和樂公主,另外對公主府進行清查,若所查屬實,將按朝庭律法處治!”
在他的聲音落下後,一陣蹬蹬蹬的腳步聲傳來,轉眼間,幾十個手持長戟的軍卒把柳婧團團圍住。
對上這些殺氣騰騰的漢子,對上他們手中的長戟,柳婧擡頭看向鄧九郎那沒有表情的臉,突然笑不出聲來了。
……她沒有想到,這個人施展下馬威的對象,有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