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點點亮起來,街上開始傳來寥寥的人聲,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周城槿覺得心也有些慌了,見到蕭玉卿要說什麼?應該先解釋一番纔對,以她的小心眼兒,一定會覺得他是將她送給端木家了,以此換的秦兵入境端木家的不抵抗,他應該先和她解釋這件事,然後再質問她爲何不辭而別,爲何不給他寫信,爲何……
周城槿發現,蕭玉卿欠他的解釋更多,如此想着,心裡平衡了些,就算是蕭玉卿到時候和他算賬,他也能扳回一局。
想到這裡,周城槿發現他從來都是全副心思放在國家征戰上,竟然開始圍着蕭玉卿算計個不停了。
周城槿微微輕笑,“文右,青影還沒有回信?”
文右的心一顫,“未曾!”
周城槿微微一嘆,原本佯裝鎮定坐在椅子上,現在終於還是坐不住了,站起身走了兩步,又轉身回到書架前,隨手抽了一本書出來,坐到了軟榻上,可是隻是翻了一頁就再也看不進去。
周城槿氣哼哼的想,看他找到她了不打她屁股。
文右看着自家主子那焦躁的樣子,心底暗笑,可是臉上卻一副擔憂的模樣,“主子,您說夫人會不會潛回花都找您去了?”
周城槿覺得這是這些天以來聽到的最好聽的一句話,讚賞的看了一眼文右,“不管去哪都是端木家弄丟了人,你盯好了他們,等連青城和連尤正針鋒相對,也該開始收拾其他小門小戶了。”
文右深表同意,尤其是剛剛得到主子的讚賞,立刻血氣沸騰,“屬下明白!”
看到周城槿壓都壓不住的嘴角,文右低頭掩笑。
忽然,腳步聲匆匆而來,文右迎了出去,再進來的時候臉色十分怪異。
周城槿掃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書,“在哪裡?”
“呃……”文右猶豫了一下道,“青影的消息有些模糊……”
周城槿蹙了蹙眉,伸出了手,“拿來,本王自己看!”
文右哆哆嗦嗦的將紙條交上去,下意識的多退了兩步。
周城槿的臉色看不出什麼,可是目光卻十分冷,不同於以往的漠然和平靜無波,是真的冷,整個房間似乎一時就冷下來,“青影現在這差事辦的是越來越好了!”
文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也不明白青影怎麼會發揮失常至此,說什麼不知道哪個是夫人,所以他跟上了出城的一個,留在城內的那個就算是真的也跑不了?
這是什麼話?
周城槿起身向外走去,衣袂翻飛,文右覺得連他的袍角都是冷的。
周城槿沿着青影留的標記一路跟上去,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楊村,他很懷疑蕭玉卿逃出生天這麼久,怎麼還會逗留在楊村?
蕭玉卿住的地方很是簡陋,楊村本就是個小鎮,西郊的三間草屋,圍着木籬笆,籬笆邊兒種着牽牛花,纏纏繞繞綠葉繁盛,但是花兒卻沒有幾個。
周城槿腳步緩慢的走進去,看到青影隱在暗處,微微皺了皺眉,這個房間太過安靜。
推開門的時候傳來‘吱呀’的聲音,而房間內卻沒有任何反應,周城槿心一沉,以蕭玉卿的警惕,這麼大的響動怎麼可能聽不到?
走進內室,房間裡燃着豆大的油燈,因爲天色已明,光芒並不明顯,破舊的牀幃籠罩下牀榻上有微微的起伏,牀上的人呼吸平順,睡的很香。
周城槿伸手撩開牀幃,便看到蕭玉卿睡的香甜,微微皺了皺眉,竟然真的是她!
周城槿笑着挑了挑脣,緩緩坐在了牀邊,伸手撥了撥她臉頰的長髮,還未說話,便是一愣,然後‘噌’的站了起來,擡手將牀上的掛鉤扯下來,輕輕一甩,厲光直接射向牀榻上的人。
而剛剛熟睡的人卻立刻騰身而起,輕鬆躲過暗器,‘蕭玉卿’看着周城槿,目光中盡是陌生。
周城槿對上她的目光,立刻了然,“你是誰?”
‘蕭玉卿’眯了眼睛看着他,忽然笑出來,“我是蕭玉卿,你是……瑾世子?”
周城槿握着手中摺扇緊了緊,“她在哪裡?”
“在哪裡?”‘蕭玉卿’挑了挑眉,那一舉一動的熟悉感,讓周城槿臉色越加難看,‘蕭玉卿’又繼續道,“應該去了花都吧,她說花都有故人,要是找故人算賬呢!”
周城槿轉身就走,卻揚聲道,“青影,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將她帶回去!”
‘蕭玉卿’一愣,不知道他在和誰說話,還未想明白,就聽到一陣勁風而來,嚇得他心中一顫,堪堪避過襲擊,可是一招都沒有使,就已經被人拿下了。
‘蕭玉卿’狠狠瞪着那個鎖着他脖子的人,拿人就拿人,幹嘛這麼使勁?
青影當然不只想要拿他,若不是這人,他怎麼會被主子懷疑辦事能力?
青影狠狠瞪了‘蕭玉卿’一眼,“老實點兒,我可不會因爲你是女人就手下留情!”
“我是男人,那對男人你會手下留情嗎?”‘蕭玉卿’露出個可憐而委屈的表情。
青影臉色未變,鎖着他手腕和喉嚨的手卻又加了一把勁兒。
周城槿閉了閉眼睛,蕭玉卿做事太過離譜,而且又經常出其不意,簡直讓人無處着手。
周城槿再次奔馳了半個時辰,回到端木家的時候,原本氣得渾身冒冷氣的人已經平復下來,見到端木痕的時候,整個人淡然而冷漠。
“槿王爺!”端木家浩浩蕩蕩一衆人緩緩行禮,與當初蕭玉卿到來的時候不同,這次連女眷都在場,適齡的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
周城槿輕輕擡手示意免禮,“端木族長請坐!”
端木痕因爲被蕭玉卿氣到生病剛剛甦醒一天正是虛弱的時候,聽到周城槿的話,趕緊坐了下來,“槿王爺,對於蕭二小姐的離開,端木家很抱歉!”
周城槿臉色微微冷,擡眼看向端木十七,“不知道十七公子可有找到人?”
“已經封了城門,若是玉卿還在城裡,必定……”
周城槿眯眼看着端木十七,玉卿?他們已經這麼熟悉了?“看來……十七公子和二小姐相處不錯,本王懷疑十七公子很有可能將二小姐藏起來或者是幫助她逃跑!”
端木十七頓時瞪大了眼睛,“王爺……”
“十七公子,別說在這個小城,就是在整個西南五省三十六城鎮影響力都不可小覷,會讓一個毫無外援之力的女子從眼皮子底下逃跑?尤其是城內還有兩萬守軍,我相信端木家還在二小姐身邊放了人暗中跟着吧?”周城槿說話緩慢,可是每一句都如同敲在心上一般。
端木十七聽着周城槿的話,臉色越來越難看,周城槿說的這些正是她氣怒鬱悶的地方,他也不想。
端木痕見端木十七寒着一張臉不說話,趕緊道,“瑾王爺,十七他雖然年紀尚幼,可是能力和謀略卻不凡,此外他一心爲了端木家,絕對不會做一些損害端木家的事,十七和二小姐相熟也是因爲二小姐入城的時候,是十七去接的人,二小姐雖然是個弱女子,可是她是天魂血魄,身上一定有些異於常人的地方……”
周城槿輕輕冷笑,“端木族長的意思是……二小姐可以飛天遁地?”
端木痕微微皺了皺眉,“槿王爺,老朽不是這個意思!”
端木十七漲紅了一張臉,因爲他的失察,讓祖父在一個青年面前點頭哈腰,簡直是恥辱,“槿王爺何必咄咄逼人?玉卿……二小姐離開對端木家有什麼好處?反而,二小姐若是留在端木家成了端木家的小姐,還有助於端木家,曾經一個花無缺讓端木家屹立將近百年,若是再有一個二小姐,端木家的前途只會更加光明,我爲什麼要故意將二小姐弄丟?”
周城槿皺眉看着端木十七,對於他如此激動的情緒置若罔聞。
端木十七被周城槿冷淡漠然卻深沉的目光看的渾身不自在,“槿王爺,不管如何,端木家都會給您一個交代,畢竟讓二小姐逃跑……離開,確實是端木家看顧不周的原因。”
周城槿微微頷首,“那本王等着端木家的交代!”
說着看向端木痕,“端木族長,接旨吧!”
端木痕一愣,然後便是驚喜,笑容擴大,身體都有些顫抖起來,“是,是,趕緊讓端木家的子孫都來,接聖旨!”
周城槿彈了彈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塵,緩緩站了起來,從袖子裡拿出了明黃色的聖旨,卻沒有宣旨,而是直接扔進了端木痕的懷裡。
端木痕手忙腳亂的拿起聖旨,顫抖着雙手展開,不知道到底是快速還緩慢,看了一遍之後神情也說不上到底是驚喜和驚嚇,只是不可思議的看着周城槿,“你……瑾王爺……這……”
周城槿緩緩點頭,“就是這樣,本王住在那裡你知道,只要有二小姐的消息,派人來稟告!”
端木十七看着周城槿腳步從容的離開端木家正堂,然後走到端木痕身邊,扶住了他的手臂,“祖父,您身體剛剛好,千萬不要太激動,”說着,又道,“祖父,聖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