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接近正午,陽光變得強烈幾分,大廳裡忽然間靜下來,讓蕭玉卿覺得心頭壓抑。
不管人證如何說,也不管物證多麼有力,都不如皇上一句話,這是蕭玉卿第一次察覺出這種世襲等級制度的霸道和毫不講理。
蕭玉卿開始時還能在心底對自己調侃一番,可是不過須臾就覺得渾身發冷,如墜冰窖,進去了,還能出來嗎?
立在門口的侍衛長聽到皇上的話,立刻走了進來伸手去押蕭玉卿。
蕭玉卿咬了咬脣,告誡自己要穩住。
蕭玉卿還沒有出大廳,便聽到有人從內室走出來,腳步略顯匆匆:“皇上,犯人可否緩一會兒送去監牢?”
蕭玉卿轉頭便看到百尺長風一身的血污走出來,在皇上面前擡手行了行禮:“皇上,黃大人的傷勢雖然沒有傷到要害,可是卻也是傷到了主要血脈,這處箭傷傷口頗大,現在雖然暫時止住了血,可是一旦拔了箭,這血很有可能止不住,即便是止住了血,可是因爲傷口太大,後期癒合也會有些困難!”
段慶延皺了皺眉:“你就沒有什麼辦法嗎?聽說你那裡有不少好藥!”
百尺長風搖搖頭:“藥效慢,總是比不上傷口的惡化!”
魏學勳心裡一沉:“多用好藥也不行?”
“傷口太大,恐怕一時也難立時癒合,”百尺長風看了蕭玉卿一眼,又道:“皇上,蕭二公子對傷口的處理有幾分見解,我想請蕭二公子去看一眼!”
魏學勳當先反對:“蕭玉卿現在是傷害黃大人的嫌疑人,怎麼能讓他去看?”
百尺長風一笑:“這不是正好,若是蕭玉卿救了黃大人,豈不是戴罪立功?”
“什麼戴罪立功?我沒有罪,何來戴罪?”蕭玉卿聽了這話也不高興:“若是黃大人一個不察一命嗚呼了,那是不是還要說我一殺不成,再次出手殺人啊?如果是這般,我寧可去大牢裡蹲着!”
百尺長風癟了癟嘴,堵了一口氣,他好心,結果人家還嫌棄。
段慶延想了想,也覺得有些不妥,黃煥之不僅僅是一個人,他老爹現在還在戴國最貧瘠寒冷的地方,爲戴國守着北方的大門,若是黃煥之不明不白的死了,這不只是死了個人,更加是上了老臣的心。
端木瑾晃了晃手中的摺扇:“黃大人功夫了得,他身邊的人自是也不差,黃大人中了箭傷,他身邊的人第一時間去尋找射箭之人都沒有找到,可見這不是誤傷,而且那人也不簡單,蕭玉卿這人,品行先不說,只說他的拳腳功夫,雖然有幾分可取之處,可是若是說他能擊殺一位馳騁沙場的將軍然後又消失無蹤,可以說是有些言過其實了。”
蕭正然一邊擦汗一邊說道:“正是正是,小兒雖然有些拳腳功夫,可是也就是與人街頭鬥毆練的,平日也沒有什麼專門的教習師傅,再說,小兒多沉迷女色,平日裡身子嬌弱,怎麼可能拉弓傷人呢!”
蕭玉卿嘴角抽了抽,她老爹還真是在詆譭她的這條路上一往無前了。
魏學勳沒有說話,他也知道蕭玉卿這人不學無術,可是……
段慶延怎麼會不知道呢?
蕭玉卿就是一個紈絝,天天就是招貓逗狗玩女人,他會有那個能力傷人?若說他打人,倒是還有幾分取信於人。
可是,就這樣放了?又如何向黃家交代?
廳中一靜,衆人屏息等着皇上裁決。
段延慶皺了皺眉,手中摩挲着隨身玉佩,好久:“蕭玉卿押往大內監牢,快馬回京,宣郭御醫來行館!”
聲音剛落,便聽到有人急匆匆的從內室跑了出來,然後整個人直接匍匐在地,聲音略顯顫抖:“皇上,黃大人出血不止,若是再不能將箭矢取出來,恐怕……”
段慶延大怒,一拍桌子,厲聲喝道:“養你這羣廢物有什麼用?”說完看向百尺長風:“百尺先生,可有什麼辦法?”
蕭玉卿現在才發覺百尺長風的特殊,連皇上都對他這般禮遇,也許還真是個有真本事的,不然皇上也不會這麼看重。
百尺長風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蕭玉卿。
段慶延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蕭玉卿:“蕭玉卿,你有幾分把握?”
蕭玉卿乾脆的搖頭:“治傷救人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救活,要麼斃命,玉卿精於吃喝玩樂,對於療傷卻是一竅不通!”
段慶延沒有想到蕭玉卿竟然直接拒絕了。
百尺長風看了一眼端木瑾,皺了皺眉頭:“小二,你對外傷也有幾分認識,爲何不願救治黃大人?”
“不是我不願,是因爲救治過程中,變數很多,我不能保證黃大人一定能夠脫險。”蕭玉卿雖然不認識黃煥之,可是卻也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現在有御醫有百尺長風這些專業醫生已經夠了,若是她貿然出頭,說不得會害了黃煥之。
百尺長風繼續道:“現在黃大人的境況已經不能再差了,難道說你救治完了還會更差嗎?”
蕭玉卿張了張嘴還沒有說話,便聽到端木瑾冷冷的說道:“恐怕是怕擔責任吧?小二,你放心救治便可,若是有了意外,本世子替你擔着!”
蕭玉卿立刻看向端木瑾,他幫她擔着?他就這麼相信她?她剛纔還懷疑他,看來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對上端木瑾堅定的眼神,蕭玉卿波動的心忽然就穩下來了:“我不保證一定能救活!”
說完,端木瑾看向百尺長風:“讓人準備白絹布,放入開水中煮後備用,讓人送來烈酒,越烈越好,此外還要準備豬小腸的腸衣,做成細線,還有……準備細針!”
百尺長風聽了眼睛一亮,這些就是蕭玉卿以前說過的‘手術’?
蕭玉卿被百尺長風眼睛中的亮光嚇了一跳,然後看向段慶延:“皇上,這個治傷的辦法,我也是第一次用,縫合傷口後,若是傷者能夠熬過高燒,就沒有什麼大問題了!”
縫合?
魏學勳瞪大了眼睛,剛纔他還對蕭玉卿抱有一點點的希冀,一聽他這話,立刻沒了想法:“縫合?以爲是女兒家做女紅呢?皇上,”說着,一拜到底:“黃大人曾參加土城守衛之戰,爲了我戴國立下汗馬功勞,不能將黃大人交給一個黃口小兒,蕭玉卿整日無所事事留戀煙花之地,怎麼會治傷呢?”
段慶延挑挑眉:“朕也沒有聽說過縫合傷口這樣的說法!”說着,看了一眼蕭玉卿,示意他解釋。
蕭玉卿上前一步說道:“早在東漢不是就有人剔骨療傷,華佗早了現在這麼多年,就對手術頗有心得,難道說就沒人看過他的醫術?”
段慶延看向匍匐在地的御醫:“真有這樣的記載?”
“回皇上,確實有這樣的記載,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這種療傷的法子只在古籍上有記載,可是卻沒人施行過,微臣也只是在書上看到過!”
段慶延看向百尺長風:“百尺先生呢?”
百尺長風搖了搖頭:“百尺慚愧!”
段慶延看向蕭玉卿:“那就讓蕭玉卿一試!”
蕭玉卿在心底微微一嘆:“還請御醫大人準備麻藥!”
不過半個時辰,東西已經齊備,蕭玉卿握了握拳頭,便要向內室走去。
“玉兒!”
蕭玉卿擡頭便看到蕭正然一臉的擔憂,蕭正然平日都是叫她‘逆子’要麼就是‘臭小子’,現在竟然叫她名字,聲音中還盡是惶恐。
“爹,放心!”蕭玉卿送給蕭正然一個肯定的笑容,然後轉身進了後室。
百尺長風也立刻跟了過去:“我給你打下手!”
蕭玉卿看到黃煥之的時候,皺了皺眉,那面色已經蒼白如紙,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可是右胸的位置依然被血浸溼了一大片。
“百尺,你摸一下他的脈,看他現在什麼情況!”
百尺長風伸手搭在黃煥之的手腕上:“氣血兩虧啊!”
百尺長風這一句話,蕭玉卿就皺了眉,懷疑的看向百尺長風:“黃煥之根本沒有那麼嚴重對不對?或者說,黃煥之這個傷情雖然那些御醫處理不了,但是你卻一定能夠治好!”
百尺長風看了看室內沒人,才笑着說道:“我是能治好,可是後期恢復期太長,正好我想見識一下你的縫合之術,這個契機也可緩解你現在的境況,不是兩全其美?”
“你就不怕我一不小心將他給治死了?”
百尺長風笑了:“當着我的面想要無聲無息弄死一個人,其實很不簡單,要不,你試試?”
蕭玉卿無語:“既然如此,那就趕緊將準備的東西讓人端進來吧,現在就開始吧!”
“正好!”百尺長風雙手一拍:“白絹布,腸衣做的細繩,烈酒,麻藥,還需要什麼?”
“你早就準備好了,就等着我了吧?”蕭玉卿無奈:“你也太大膽了,竟然用一個大活人給你做實驗,若是你想看早點告訴我,我們找只貓貓狗狗的就行!”
百尺長風無語,他之前求他那麼多次,他就是不答應,現在又開始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