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五小姐這麼算計您,竟然被侯爺給破壞了。”
雅竹院中,綠翹遺憾道。
桃之枖微微一笑:“父親看似只知道尋花問柳,貪圖女色,但畢竟是侯府出身。能夠戰勝這麼多叔叔脫穎而出繼承侯府位置,又怎麼是個善茬呢?自然也會做好所有的打算的。”
“話是這麼說,可是奴婢不是生氣小姐被他們這麼算計麼?要不是小姐聰明。將計就計讓他們沒了臉。如今就是小姐嫁給那個下流胚子了,這種爲了莫須有的錢財毀了自己親生女兒一生的男人簡直就是禽獸不如。”
桃之枖冷冷一笑:“算計了我哪有這麼容易就脫身的?”系役名號。
綠翹眼睛一亮:“小姐有什麼計策?”
桃之枖對着綠翹耳邊說了幾句,不一會綠翹眉開眼笑起來。
是夜,一個滿面橫肉的下人踢開了柴門,藍天驚恐地看着來人,拼命的掙扎。
“哈哈哈……”下人舛舛地怪笑:“藍公子不好意思,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竟然被人識破了。所以你就只能去見閻王了!”
說着,舉起了手中的尖刀衝向了藍天……
“不好啦,不好啦,柴房走水啦!”
半夜裡,傳來一道道驚慌失措的聲音。
桃之枖掀開了被子,看到遠處沖天的火焰,神情漠然。
“小姐,柴房失火了。”
“嗯。”桃之枖點了點頭,道:“睡吧,不過是柴房失火。”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失火引起了老天的憐憫,就在衆人正準備救火時,本來晴朗的天竟然下起了瓢沷大雨來,只一會就被柴房的火也燒滅了。
不過那火熱實在是來得猛烈,柴房幾乎給燒沒了。待雨小些後,衆人只從火裡找到了一具男屍。
桃居正連夜趕到了那裡,看到藍天的屍體後,只是嘆了口氣道:“這真是居心不正老天也罰他啊,雖然他用心不良,可是畢竟罪不該死。管家,給他買具棺材好好安葬了他吧。”
衆下人都道桃居正心善,感慨一番後又把藍天罵了個狗血噴頭,要不是他在柴房裡,也不會天降橫禍,讓他們忙夥了一整夜!
第二天,依然是小雨瀝瀝的下個不停。
桃之枖看着窗外的雨絲,心情莫明的有些不好,她不喜歡雨,每次下雨都讓她覺得很陰沉,很孤單,尤其是春天這種冷雨。
前世,她成婚的那日也下着雨,雨,似乎就是預示着她當時的未來。
她咬了咬脣,今世,她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
“小姐……”綠翹拿着貼子走了進來,笑道:“太子請您去煙雨樓看雨。”
“又是煙雨樓!”桃之枖勾了勾脣,上次下雨時,濯其華讓她去煙雨樓,見到了甄絛煙,這次下雨太子卻來請她去煙雨樓,不知道又是爲了什麼。
對於濯凌逸,那個如嫡仙般的男人,她一直是知道他是心思深沉的,前世她死的早,並不知道最後是不是這個嫡仙般的男人登上帝位。
不過這世……
她眼微閃了閃,道:“走吧,去煙雨樓。”
快到煙雨樓時,綠翹掀開了窗簾,看了眼外面後,突然道:“小姐,您看!”
透過窗子,桃之枖看到了湖邊的他,他站在雨中,絲絲的雨飄飄緲緲,悄悄無聲,若蠶絲銀光千絲萬縷傾泄在他的身上。
此時的他,衣風獵獵,憑湖而立,若仙若靈。
仙人的感覺!
本來就似謫仙人的濯凌逸在此時,更是美得如畫,氳氳迷離之中,稱着他風姿飄然。
桃之枖的脣微勾了勾,這是在施美男計麼?
不得不說,如果不是看透了濯凌逸的本質,她也許會心動。
可是誰會想到這美好的外表下深藏的是一顆冷硬而兇殘的心?
笛聲,悠揚的笛聲飄揚而來,伴着仙般的人兒,柳絮般無根的雨絲,彷彿水墨沷畫,讓人沉醉,甚至情願永遠不醒。
直到一曲終了,桃之枖才拍起了手。
他慢慢地轉過了身,目不轉睛的看着桃之枖,突然,展顏一笑,那一笑時,彷彿所有的雨絲都結出了冰晶玉花,清澈而純淨,而他,從夢幻中走來。
“稱心。”他的聲線本來就很好聽,是那種深厚中帶着磁性的誘惑,尤其是這麼雨中,更透着幾分慵懶與嫵媚。
是的,用嫵媚形容男人是不正確的,可是桃之枖確實從中感到嫵媚了,那是一種讓人心尖尖都酥麻的感覺。
一個男人長得如仙的,再加上這樣的嗓音,無疑是可以勾掉了許多女人的心魂的,甚至讓那些女人連命也情願爲之送掉。
桃之枖眼睛晶亮,全是讚賞,卻沒有癡迷。這樣的桃之枖讓濯凌逸眸光一亮,轉眼間卻閃過一道陰鷙。
心,是如此的複雜,如果有可能,他其實是不想傷害這個心思玲瓏的女子,可是他想得到天下,那麼他註定的要與她爲敵了。
“太子!”桃之枖淺淺一笑。
“稱心可知道本宮剛纔吹奏的是什麼曲子麼?”
“牙善鼓琴,鍾子期善聽。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鍾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鍾子期曰:‘善哉,洋洋若江河!,從此子期伯牙成爲知音。”
濯凌逸眼睛一亮,興奮道:“稱心果然是本宮的知音,聞音而知本宮之意,不知道稱心可否願意做本宮的子期呢?”
桃之枖淡淡一笑道:“太子精通音律,乃是曠世奇才,而我只是一個初通音律之人,萬萬不敢當太子的知音以墮了太子的名聲。”
濯凌逸臉色沉了下來,目色深邃道:“稱心難道不知道,任何興趣都是可以培養的麼?你嘗試都未曾嘗試過,又怎麼知道不可呢?”
“這世間美好的東西何其之多,若每樣讓人心動的東西都要去嘗試的話,那豈不是太過於貪心了?何況學任何一樣東西都架不住一個專字,太子這是讓我朝三暮四麼?”
桃之枖似笑非笑道。
濯凌逸的臉色微變了變,轉眼又變得溫柔似水,只是眼底冰凌一片,彷彿凍得化不開的寒潭。
兩人看似說得音律,其實濯凌逸是邀請桃之枖進他的陣營,只是桃之枖卻自貶一番說自己配不上太子而岔了開去。
而濯凌逸又不甘心,又說願意等待桃之枖改變,桃之枖卻諷刺了濯凌逸。
“稱心,你可知道良禽須擇木而棲?你如此聰明之人,爲何看不透未來呢?”
濯凌逸終是不願意放棄桃之枖,不說桃之枖氣質超然,就算是頭腦也聰明無比,這樣的人簡直就是爲他而生的,如果娶了桃之枖,那將讓他如虎添翼,坐穩江山。
何況桃之枖還有一個手握兵權的表兄,這也將是他很好的一個助力。
而更重要的是,娶了桃之枖非但沒有外戚的顧慮,還有可能得到一份天大的寶藏。
想到爲了那份寶藏,桃府演了出入贅的鬧劇,他一向清流無波的眼中閃過了一道貪意。
“我在太子眼中看到了算計!”桃之枖毫不留情的戳穿。
手微微一僵,濯凌逸不愧爲城府極深之人,他不以爲意地笑了笑,白淨的手撐着大油布傘走向了桃之枖,那高傲的身軀孤直而挺拔,一如雪松般透着純淨,可惜,只是表面!
雨依然下着,打在空曠的湖面上,濺起無數透明的水珠,讓人想到大珠小珠入玉盤的意境。
一陣風過,傘似乎不勝其力,飛到了遠處,而他,依然飄然而至。
烏髮,一縷縷的溼透,沾染在他玉般的臉上,他,融於煙雨朦朧之中,恰似風景如畫。
笛,翻飛於掌中,置於他朱丹玉脣之間,笛音清脆而高昂,衝破雨幕。
桃之枖微微一笑,接過了綠翹手中的大傘,向他走去,將他籠於傘下。
他微微一笑,調音一轉,一種蒼涼,一處悲嗚,一段看破人間的瞭然,又有生在其中的無奈,突然而至。
身在其中生不由已!
雨中,兩人髮絲輕輕嫋嫋,勾勾纏纏。
雨中,兩人皆是一半溼透,一半乾爽。一如朝中詭譎,退一步,掉入萬丈深淵,進一步,就是旭日朝陽。
雨中,他看懂了她,她亦讀懂了他。
雨中,他與她可以惺惺相惜,卻註定了互相算計。
因爲在雨中,他透過了她看到了自己,而她亦是!
終於,一曲吹罷,他風流如風,手腕輕轉之間行雲流水肆意而率性,玉笛攏於了懷中。
他看向了她,笑得不染一絲的塵埃。即使是被淋得十分狼狽,卻毫不影響他天然的氣質。
曾無數的嘆息,要是他不是身在皇室,他必將成爲天下最風雅的人兒,可惜……一如他笛中之意,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桃之枖微微一笑,顧自往湖邊走去,裙袂翻騰如浪,踏步如蓮,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了湖邊,他的眼中閃過一線的迷惑,只是快如閃電,瞬間又變得清明。
聲音如珠如玉,穿越星羅密佈的雨絲,帶着繞樑三日的餘音,淡淡嫋嫋:“春雨寒冷,太子保重。”
笑,僵在了臉上,瞬間有些猙獰,原來他做了這麼多,依然沒有打動她。
“他究竟有什麼好?”他閉了閉眼,平靜了心情道。
她轉過了身,微微一笑道:“他很真。”
“真?”濯凌逸嗤之以?道:“皇家最要不得真,太真的人死得早!”
“所以我很慶幸他未生於皇家。”她目光灼灼的注視着他。
他眼微閃了閃,不置可否的笑。
“稱心,你不可能嫁給他的,父皇是不會同意你嫁他的,你要知道父皇可以寵他,疼他,任他爲所欲爲,卻不會把天下給他,所以你對他的愛就是刺入他心臟的劍。你應該明白的!”
桃之枖勾脣一笑:“我不明白!”
濯凌逸的眼中閃過一道惱色道:“以你之聰明,怎麼能夠不明白呢?”
桃之枖有些無賴道:“一直是太子認爲我聰明,其實我只是普通人而已,又怎麼能明白呢?只是我還不明白,爲何我選擇了他,就是傷害他,難道選擇你就不是傷害你呢?以皇上現在英年壯碩,難道太子以爲皇上會坐看皇子們肆無忌憚的培植自己的勢力而無動於衷麼?”
濯凌逸窒了窒,有些惱羞道:“本宮身爲太子,自然是孝義爲先,又怎麼會有你所說的那些想法?”
“既然如此,太子又何必爭取我呢?”
濯凌逸眼中閃過一道慍色道:“如此本宮與稱心真是話不投機了。”
桃之枖並未作答,而是笑道:“太子,我餓了!”
“……”
濯凌逸一陣的黑線,這丫頭真是太狡猾了,跟個泥鰍一樣滑不溜手不說,還臉皮厚!
明知道他請她來的意思,現在談崩了,居然還能厚着臉皮要吃的!
“倒是本宮的錯,皇妹快隨本宮來吧。”
濯凌逸很快就恢復了常態,溫潤雅緻的笑着,並很體貼的替桃之枖撐着傘,將她攏在了傘下,而他自己卻在雨中。
桃之枖臉上笑着,心頭卻是沉重,濯凌逸果然是濯其華的勁敵!
雖然濯其華沒有想過帝位,可是以濯凌逸這樣的人是絕不可能放過濯其華的。
她輕嘆了聲,既生瑜何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