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賊先擒王,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抓不到葉戚搗鬼的證據起碼得剪除他的羽翼。比如劉五爺。
既是在港口混飯吃,呵呵,就得深入敵後去了解下。
而在港口混飯吃的,除了有苦力頭頭外,還有一種特殊的人羣:疍民。
疍民是一個特殊羣體,起源已很難說得清。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羣特殊羣體大多是爲了躲避官府盤剝以及戰亂。
他們極少上岸,以船爲屋,終生漂泊於水上,以漁獵爲生。疍民時常受歧視,與陸上的人常有衝突。
劉五既然是港口黑勢力,與這疍民的衝突是少不了的。不過具體如何還得去實地考察一番。
她喬裝打扮了一番,臉上抹了鍋底灰,又吃了一些辣椒,把自己的嗓子弄得很粗嘎,穿了一聲男裝,如此一來,就很難有人發現她是女子了。
到港口要好多時間,縱然有牛車也得半天才能到。一路上,梅家的幾個後生都在給楊滿月科普着疍民以及碼頭勢力劃分。
梅家人以漁獵爲生,自是與疍民打交道不少。平常也會偷偷給他們攜帶一些生活用品換取一些海貨錢財。
只是這事只能偷偷的做,因爲一旦被碼頭頭目發現,那就是從人嘴裡搶肉了。
“楊家娘子不曉得,那劉五爺可壞着哩!”
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壯道:“我們梅家人也與他們常有衝突,就因攜帶私貨給疍民,與劉五爺衝突過。”
“楊家娘子莫怕,我們梅家漕也是靠水生活的,劉五不敢招惹我們。”
楊滿月點點頭,“多謝幾位小哥了。若沒你們壯膽真不敢去。”
“這說得啥話?”梅大友搖着頭,“都鄉里鄉親的,以前我們族人也受過你爹爹恩惠,有的還是他老人家的學生。這點小事不算啥。”
一路說着話,等到了港口的時候楊滿月也把碼頭勢力給摸了個七七八八。
鬥不過冷雲,姑娘還鬥不過你?!
好幾天沒做成生意的楊大姑娘脾氣很毛糙,已下了決心要給劉五爺致命一擊!
下得車來,果是東南第一大港,遠遠望去,千帆競發,港口停泊着各色各樣的船隻。有歐洲的蓋倫帆船,日本的關船,朝鮮的龜船,中國的福船以及樓船。
唯一讓楊滿月有些納悶的是,樓船,關船與龜船都是戰艦,怎麼也會出現在港口?
不過很快的她就明白了。
原是大明大開海貿後,雖拒絕朝貢依舊,不過因貿易往來巨大,各國都派出軍艦保護。原來受海盜侵襲的不止中國人,日本與朝鮮也深受其害。也難怪柴橋會有日本人進出了,想來陳氏的話還是很可靠的。
鬼子政aa府現在與大明關係還挺不錯。如果日本歷史沒發生變化的話,現在的日本應該是德川幕府時期了吧?
真是有趣的時代啊!
楊滿月想起自己學習過的歷史,看着眼前的繁華,不由覺得不可思議。
1644年崇禎跑到了南京,歷史走向了另一個拐點,還大行海貿,大肆變法,不知這樣的拐點又會帶來什麼樣的歷史結果?
就在她的七想八想中,幾個梅家小子已帶着她穿過了人羣,避開了耳目進了一條巷子。
港口也是有房屋的,只是大多是商客租借下來用來堆貨的。前幾日有乞丐來搗亂,楊滿月便讓何大牛去疏通了,他們今日要見的人正隱藏在此。
過了一條小巷,人跡變得稀少了起來,又七拐八彎的,越走越偏僻,足足走了約有二十來分鐘,纔在一個落敗的院子前停了下來。
梅大友捏起自己的嘴.巴,發出幾聲“唧唧”鳥叫聲,很有韻律,似含着某種節奏。過了沒多會兒,裡面探出一個腦袋來,四下看了下後,便將他們迎了進去。
楊滿月有些緊張。
疍民的民風相當彪悍,因長期受陸人歧視,不被官府人可,性情大多古怪。所以說話行事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何大牛也有些緊張,因爲他身上那個大口袋裡裝得全是白.花.花的精鹽,這可是能讓人豁出命去搶的東西。
也不知楊家小娘使了何種手段,讓他買了最下等的粗鹽,轉眼間居然變成了這樣的精鹽,價錢翻了幾十倍。
一點粗鹽尚且能讓這些疍民豁出命去,更別提這樣好的鹽了。
除此之外,自己那小東家身上還背了不少的藥材,都是治頭疼腦熱的藥丸,這些東西加一起價值可不菲,真怕他們會起歹心。
入了院子,楊滿月才發現這裡面別有洞天。
院子很深,顯是以前某個富貴人家的宅邸。只是不知何原因被遺棄了,穿過了一片荒蕪的花園後,又拐了幾個彎,入得一個小屋,這一看,饒是膽大也被裡面的氣勢給震得臉色發白。
只見裡面一年約40上下的中年漢子坐在正中央,十來個青壯站成兩排,手裡都拿着魚叉。
這架勢!
就跟進了黑澀會大哥的地盤一樣,楊滿月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不緊張纔有鬼了。
更別提這羣人手上臉上還有刺青,雖瘦瘦小小的,可就這氣勢就夠嚇人。
何大牛想走到前頭護着滿月,被滿月攔下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邁着沉穩的步子上前。
孫七看着來者,雖是做了男兒家的打扮可他還是看出了這是一個女子。再看她神態沉穩至極,不由暗自點頭。
這小年歲,還只有十二歲,能在這樣的氣場下表現出鎮定當真是了不得。
楊滿月到了近前,伸手行了一禮,標準的大禮,“葉家村楊氏楊滿月拜見孫頭人。”
孫七擺了擺手,道:“我們疍民不講這套虛禮。你的事我已聽梅家小子說了,呵呵,小姑娘,敢跟我們疍民講條件,膽子不小啊!”
他說着臉便是一沉,“莫不是以爲我們疍民也如潑皮無賴許些好處就能任由你指使?”
“頭人此言差矣!”
楊滿月起身,臉上帶着無比強大且自信的笑容,“頭人需搞清楚一件事。滿月今日前來非求人,而是送一樁天大富貴給疍民。”
梅大友嚇壞了,這怎麼跟來的時候說得不一樣了?
“楊家小娘,莫要胡言亂語。”
他急得頭上冒汗,連連阻止。
孫七眼一眯,眼裡射出兩道寒光,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呵斥道:“好一個刁鑽的小娘皮!送富貴與我們疍民?!大言不慚!”
“頭人又何必嚇唬我一個小姑娘?”
那邊何大牛等漢子都被這氣勢給嚇壞了,可中間那小姑娘卻是臉上笑容越發燦爛,“我不過十二歲,還是個女子,頭人這下馬威就不用給我吃了吧?”
孫七愣了愣,其他疍民青壯也呆愣在那兒。
這個女子……
好特別!
像他們疍民女子,潑辣,大膽,聰明!
陸民就是彎彎繞繞太多,很不喜歡他們說話。
這個小姑娘倒爽利,一時間屋裡的疍民倒對楊滿月多了一絲好感。
孫七呆愣了片刻,隨即大笑了起來,“哈哈哈!能讓劉五吃癟的女子果是不同!說吧,到底有何事相求?”
“頭人,非相求而是合作。”
楊滿月再次強調,又看了下四周,微笑道:“遠來是客,知疍民生活艱苦,無茶招待,怎得?孫叔叔連一張凳子都捨不得給滿月坐坐麼?”
孫七又是一愣,旁邊的疍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老大,這小姑娘有意思,快給個凳子坐吧,不然嬌.小娘站壞了腿可就成了咱們欺負弱女子了。”
孫七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楊滿月?你叫楊滿月是吧?哈哈,我孫七活了四十多年,也和不少陸人打過交道,倒是很久沒見過像你這樣直爽的人了。來來來,拿凳子來,讓楊家小娘歇歇腳。”
“多謝頭人。”
楊滿月道了個謝,旁邊的梅家人與何大牛看得眼睛都直了。一直知道死而復生的楊滿月膽大,可卻不曾想膽能大到這地步。
這是要逆天啊!
果然在鬼門關走一圈的人就是不同。
一張凳搬來,她坐了下來,神情自然,好似完全沒看見凳上的灰塵。
誰說疍民淳樸?
在與陸人的接觸中,他們可警惕了!
這又是一次試探,楊滿月又一次過關了。
見她如此,孫七終於是不再擺架子,問道:“小娘子說合作?怎麼個合作法?”
楊滿月笑了笑,道:“據我所知,劉五把持把頭多年,且不許其他漁人夾帶私貨於你們,又擡高價錢,把一些生活必須之物高價賣予你們……”
她看向了衆人,“想來諸位過得很是辛苦吧?”
“你莫要繞彎子了。”
孫七搖頭道:“姑娘是想借我們疍民勢是事實,姑娘若有法子剷除劉五,並能保證我們的生活所需,其他疍民不敢說,就我們孫家單憑姑娘吩咐。”
楊滿月拍手,“痛快!我就喜歡跟孫叔叔這樣的痛快人打交代。既如此,那滿月就斗膽獻策了!”
“姑娘請說!”
“孫叔叔,我還有個問題要問。”
楊滿月頓了下,看了下衆人,孫七擺手道:“大可直言,這裡都是自己人。”
“好!”
“孫叔叔,您覺劉五把持碼頭這多年憑仗是什麼?”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