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都沒有騙你。晚兒,你是唯一一個我發誓想要保護的人。雖然你幾次危難,我都沒有做到我的承諾,保護好你,但是,晚兒,我說過的話,我便會負責到底的,我會保護好你的。”慕棠非常堅定的道,“晚兒,你跟我走吧。沒有什麼事情,能夠比你的安全還重要。”
媚晚沉默許久,忽然她勾起脣冷冷一笑,她問道,“慕棠,你知道這次我中毒,是什麼人想要我的命嗎?其實,根本便不是你說的那些江湖朝廷人,而是你家主子媚晚。”
慕棠愕然,他顫抖着嗓音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媚晚不答他的問話,繼續問道,“媚晚,你可知道奉媚晚的命來負責殺我的人是什麼人嗎?”
慕棠的心裡,頓時涌起了一股子深深的不安,“什麼人?”
“南葉蓁。”媚晚說的極其淡然。昨晚,慕棠已經把她昏迷這幾天所發現的事情告訴了她,媚晚很快便猜出了答案,她能夠中毒便是南葉蓁下的手。這一次媚晚真是失策了,她要南葉蓁殺了她,以南葉蓁的能力,他必然有法子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而她這麼一死,便可以讓那些所謂的懼怕與窺視央玉公子玉央的人大亂。
媚晚這次的計劃裡,最最重要的人便是南葉蓁,媚媚清楚南葉蓁的爲人,南葉蓁雖然嘻嘻哈哈的,但是他絕對是個有主見與主意的人,他絕不會輕易的被什麼人所擺佈,因此,不管南葉蓁與央玉公子有沒有好交情,南葉蓁都會反抗她的。不過,爲了縭櫻絡,南葉蓁又不得不想法子給她一個交代,因此,媚晚早便料到南葉蓁會想法子敷衍她,然以南葉蓁精明的頭腦,他還是會想法子把這表面功夫做到十足。央玉公子會死,便是他搞的鬼。
然南葉蓁絕對不會讓央玉公子這麼死的。鬼老門最擅長的事情便是下毒,做爲黑白鬼老的弟子,南葉蓁絕對能夠有法子做到,這一點,媚晚完全不用擔心。世間還沒有什麼人敢於鬼老門的人談條件做交易。而媚晚便沒有料到南葉蓁居然真的下手了。
照南葉蓁說的這毒是七魂散,南葉蓁絕對不會有這毒的,而鬼老門也不可能有的。南葉蓁這個人看起來非常簡單,沒有什麼心機,實際上,他爲人處事非常的精明。
這一點,連慕棠都要望塵莫及,因此,南葉蓁絕不會有任何失誤,甚至是一點點誤差,從他下七魂散這種根本便沒有藥可以解的毒藥來看,南葉蓁是真的要央玉公子死。只是,爲什麼南葉蓁又忽然攔下慕棠想要救央玉公子,媚晚便有點兒難以揣測他了。
南葉蓁明明知道七魂散的解藥很難找,然他還是出來攔下慕棠,這麼一來便是主動暴露了他可能是下毒人。不過,鬼老門的人想都詭異,行事無常難測,因此,媚晚便沒有多想。
縱然是有點兒氣她差點兒真的死掉,然媚晚並不記恨南葉蓁,這次意外是她的失誤,她不能怪南葉蓁,何況,她最終也是安然無恙的。她希望南葉蓁是真的能夠殺央玉公子,是因爲這樣可以證明,南葉蓁值得縭櫻絡那個傻丫頭託付終生的。想到縭櫻絡,媚晚又不禁一嘆,她欠她縭家的那麼多,她今生已是無法償還了,只希望這個傻丫頭能夠幸福。
慕棠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的脊背上便似是爬滿了螞蟻,有種麻木而刺癢的感覺,他有點兒難以置信的問道,“這不可能,晚兒,南兄弟爲什麼想要殺你?他與你無冤無仇。而且,倘若他真的想要殺你,那他爲什麼還要救你?”南葉蓁絕不是什麼好殺之人。這一點,他是清楚的。
“慕棠,你還真是單純啊。”媚晚眼睛微微眯起,她薄薄的脣角向上挑起了個恰到好處的角度,她薄脣微啓,依舊淡淡的道,“慕棠,你應該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村存在的目的和想要的利益,每件事都有每件事的目的,那南葉蓁也不是什麼高尚聖賢,他不會做毫無利己的事情。至於你說,南葉蓁想要救我,那好,我來問你,南葉蓁可有拿出七魂散的解藥來?”
媚晚說到這裡,慕棠也察覺出了些奇怪,他垂下了眼簾,濃密的睫毛輕微的顫動着,“晚兒,你毒究竟是怎麼解的?南兄弟說,必須找到神仙血和鳳凰香才能夠給你解毒,可,這神仙血和鳳凰香兩種東西還沒有找到呢,你怎麼便醒了呢?而且,你剛剛醒來那會兒,你還有點兒失憶。晚兒,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慕棠愈發的感到糊塗,如果南葉蓁說的神仙血和鳳凰香這兩樣東西是假的,那晚兒根本沒有中七魂散的毒,可是這樣,又什麼理由能夠解釋晚兒當時連心跳呼吸都消失沒有了的現象。倘若南葉蓁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七魂散根本沒有解藥,那又該如何來解釋晚兒忽然醒過來了的事實呢?還有,爲什麼媚晚要殺晚兒,還是南葉蓁動的手。媚晚與南葉蓁有又怎樣的關係?
“你可以去問他。”媚晚說完了,她便輕輕一躍,翩然跳下了馬車,恍若蝴蝶展翅那般美好。媚晚從慕棠面前走過,一股淡淡的幽然暗香浮動於薰鼻的血腥味兒中。慕棠心中一痛,“晚兒。”
媚晚聞聲停了下了腳步,然而,過了許久,慕棠都說不出話來,這些事情實在是太過於離奇了,慕棠實在是難以置信。當初媚晚忽然叫他殺了央玉公子,可事情都過了這麼久了,媚晚還是沒有放棄殺央玉公子這個想法嗎?可是以媚晚的能夠力,她想要殺什麼人都是很輕而易舉的,她爲什麼沒有自己出手。而是找的南葉蓁呢?“慕棠,你真願意爲了一個與你毫不相干的央玉公子,而背叛你家主子媚晚嗎?”媚晚語氣淡然,然她的話很是一針見血,直直的刺向了慕棠內心。
“不,我不會的,我不會背叛我家主子的。”慕棠想也不想回道,他不能夠做出任何讓媚晚感覺不悅的事情。媚晚不光撫養她長大成人,她還與他有了夫妻之事,最親密的關係。她把什麼都給了他,他又如何還能夠做出令她不悅的事情來辜負她,今生今世,他都決不能夠做做出任何對不起媚晚的事情。慕棠忽然發現他並不瞭解任何一個人,他最親的人只有媚晚,然他至今都不知道她做這些事情的緣由,而他在乎的人莫過於央玉公子,他又不知道她是什麼出身來歷,他甚至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清楚。至於他唯一信任的的朋友南葉蓁,他如今也是滿頭的霧水。
“好,既然如此,慕棠,那你便離我遠點吧。”媚晚笑聲裡有着複雜的情緒,她淡淡的道,“慕棠,你比我應該更清楚,媚晚不喜歡被什麼人騙,她更不喜歡有什麼人忤逆她的意願,你好好斟酌着吧。”媚晚一面說着,一面便飛身上了馬,慕棠,如果你還不想死的太快的話,那你便最好乖乖的,不要讓我發現你還爲了某個人而撒謊與我,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晚兒。”慕棠忽然叫了媚晚下,然後又是長久的沉默,直到媚晚等的很不耐煩了。慕棠才緩緩道,“晚兒,你保重。”除了這兩個字,他再說不出什麼話。倘若媚晚真的要殺了央玉公子,那叫她趕快遠離這裡是唯一可行的計策。
媚晚沉默了半晌,她的冷漠的神情難掩她眼底那抹黯然失落,她擡起了頭望向了遙遠的天空,只見太陽周圍正散發着一種異常詭異的紅色光芒,隨即又慢慢的沉入了黑暗之中,便好似正在一點一點死去。她慢慢的吐出了兩個字,“保重。”話音一落,媚晚便匆匆策馬而去。
慕棠的心抽搐的疼了起來,他的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扼住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只能夠目送媚晚遠去,然後消失不見,他在原地佇立良久,才跳上馬車,駕着馬車往媚宮方向前行,與媚晚背道而馳。慕棠心裡充滿了無數個疑惑,然他現在只想着能夠早點回到媚宮。有太多的事情與疑惑在慕棠心頭盤旋,關於媚晚,關於央玉公子,還是關於晚媚的,慕棠暗暗的下定了決心,他以後不再逃避任何事情了。回到媚宮後,他要好好問問他最重要也是最愛最敬的那個人,因爲他最渴望瞭解靠近的人便是她。她爲什麼要與他做出那種事情?還有,她在她心裡究竟是如何看待他的。
慕棠從來沒有如此迫切的想要見到媚晚,何謂歸心似箭,如今就是了。一直以來,他都是唯媚晚之命是從,極少去問事情的緣由,然這一次,他如此堅信他想要知道關於媚晚的任何事情。
這一次,慕棠以爲回到媚宮,便找到了答案,找到了自己將來要走的方向,然他沒有想過,有點兒時候,越是靠近某件東西,往往離的越遠,幻象與現實往往背道而馳。
沒過了多長時間,小甜兒便醒了,她看見慕棠很是驚訝,她還記得她與慕棠以前有見過,她便問道,“慕棠哥哥,我們現在要去什麼地方?”
“我帶你回媚宮。”慕棠微微笑着道,儘管他還沒有搞清楚小甜兒爲什麼會被朝廷那些人追殺,然在沒有夏憐春花他們的消息前,他感覺,還是讓她住在媚宮比較安全。不論是江湖還是朝廷,都沒有人敢招惹媚宮。
“媚宮?”小甜兒一怔,繼而她便搖了一搖頭,“慕棠哥哥,謝謝你的好意了,但我不能去媚宮,我想要去找我孃親爹爹。慕棠哥哥,那些人都說我爹爹死了,我不信啊,我爹爹是那麼好的人,他怎麼會可能死呢?我爹爹還說,等我身體好了,他要帶我到處玩呢。慕棠哥哥,你是江湖人,你應該知道我爹爹還沒有死,是不是?”
“你爹爹?”慕棠這時才感覺很納悶,央玉公子是女子,那小甜兒便必然不會是她與夏憐的女兒,“小甜兒,你放心吧,你爹爹沒有事情。”慕棠若有若無的嘆息了幾聲,他安慰道,“你爹爹她現在應該很好。”慕棠有點兒不懂,晚兒把小甜兒扔下,她又去做什麼了事情?難道她是去找夏憐春花姑娘他們去了嗎?
“那我孃親呢?”小甜心裡一喜,然她情這緒一波動,她忽然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慕棠忙停下馬車來,取出了水給小甜兒,他只懂的做些簡單的傷口處理,他根本不懂看病救人,因此,他不知道小甜兒身體狀況究竟怎麼樣了。慕棠有點兒擔憂的問小甜兒,“小甜兒,你的身體是不是很不好啊?”
小甜兒點了點頭,“慕棠哥哥也看出我身體不好了?哎,看來我身體真的愈發不好了。其實,我從小便身體很不好,一直都靠爹爹、孃親費心醫治,我才得以活命,孃親曾經說過我沒有事情了,可是我現在又犯病了。還好,他們現在不在,不然又要擔心了。”小甜兒說着,滿面的委屈,“慕棠哥哥,我老是給爹爹和孃親增添麻煩,倘若我身體好好的,沒有這些病,孃親便不必一直在外奔波了,爹爹也不比總要割手給我喝血了,爹爹的身體好像比我還不好,然他還總要運功給我。都是小甜兒不好,是小甜兒連累了爹爹和孃親。”小甜兒說着,眼淚便刷刷的掉了出來,“慕棠哥哥,那些壞人來告訴我,我爹爹已經死了,我都要嚇死了,小甜兒不想要爹爹有任何事情。”
“小甜兒,你相信我,你爹爹和孃親他們現在都好好的,沒有事情的。”慕棠拍了拍小甜兒羸弱的肩膀,本來還想要問問她爲什麼會叫央玉公子是爹爹,不過,現在看她的身體狀況,還是不要再問了。
“慕棠哥哥,你帶小甜兒去找爹爹和孃親,慕棠哥哥,好不好?”小甜兒忽然哀求道,她的眉頭緊蹙着,純黑的眼眸裡浮泛着絲絲哀愁的霧氣,濃密纖長的睫毛因爲哀求的眼神而輕微的忽閃着:“慕棠哥哥,小甜兒求求你了,小甜兒知道慕棠哥哥可以有辦法做到的。”
“小甜兒,現在你的身體才最重要。”慕棠猶豫了下,“我將你送到媚宮,那兒比較安全,你在那兒好好的靜養,我會幫你去找你爹爹和孃親他們的。小甜兒,你放心好了,他們都不會有事情的。”
“可是,慕棠哥哥,這些人實在是太恐怖了,我真的好害怕啊。慕棠哥哥,他們說,只要他們能夠抓到我,他們便能夠找到我爹爹的屍體了。”小甜兒雙眼一紅,她眼皮都未眨一下,眼淚便直直的掉了下來,“慕棠哥哥,這些人,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啊,他們好恐怖啊,他們爲什麼想要殺我爹爹啊,我爹爹又沒有做錯什麼事情?他們還說只要抓到了我爹爹,便能夠找到什麼暗王寶藏圖。“
“什麼?暗王寶藏圖?”慕棠恍然一怔,他想起了暗王寶藏的事情。央玉公子還沒有放棄尋找暗王寶藏嗎?他不是說這些東西根本沒有什麼意義了嗎?對了,暗王寶藏圖,媚晚給他的那個寶盒好像被他落在凰徊鎮了。在他們進入媚殺陣時,他將那個寶盒交給了央玉公子,然央玉公子似乎也沒有把寶盒帶出來。暗王寶藏對他是無所謂的,然那個寶盒卻是媚晚的心意,慕棠有點兒懊惱他的不慎重。
“那些人說,我爹爹有這個暗王寶藏圖,而現在我爹爹死了,不在了,這份暗王寶藏圖便必然會落在我這裡。”小甜兒微微點了一點頭,“不知道他們找到這個暗王寶藏了沒有?可是,我真的從來沒有聽爹爹孃親說起過他們有這個什麼暗王寶藏圖。”
“好了,小甜兒,你不要想那麼多事情了。”慕棠拍拍小甜兒激動的小臉,道,“小甜兒,你現在要好好養身體,等你爹爹和孃親來接你便可以了。”慕棠很溫柔笑了笑,只是他心裡面忽然有一種孤寂,他的爹爹孃親是否尚在人間。小甜兒非常的信任慕棠,她一直乖巧的跟慕棠回了媚宮,慕棠帶着小甜兒來到媚宮大殿,然入了大殿,他們沒有見到媚晚,而是媚瑤在打理宮中的事物。
媚瑤見了小甜兒並沒有太多的話,她便讓侍女給小甜兒安排好了屋子,要她們好好照顧着小甜兒,小甜兒有點兒不太想離開慕棠,她對這兒還非常陌生,自然是有點兒怕。慕棠安慰了小甜兒幾句,小甜兒才乖巧的與侍女離開,慕棠這纔開口詢問媚瑤,媚晚現在在何處他,想要去給她請安。媚瑤淡淡道,“回小主子,主子正閉關,小主子有什麼事情,告訴媚瑤便可以了。”
慕棠淡淡的笑了下,他心裡止不住的黯然失落,他想了一路,唸了一路,夢了一路,便這樣輕易的破碎了。“不必了,等主子出關後,我再問她便好了。”
“可是……”媚瑤欲言又止,她訥訥的說道,“小主子,主子她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出關,恐怕小主子要等上好一段時間了。”
“那主子需要閉關多久時間嗎?”慕棠有點兒納悶,媚晚這一年究竟是怎麼回事情,她怎麼會如此頻繁的閉關?再說了,媚晚很早便已經練成了媚宮全部的武學,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人能是她的對手了,她還有必要如此頻繁的閉關嗎?
“這個媚瑤便不知道了。”媚瑤低垂着頭掩飾自己的慌張,“主子只是吩咐媚瑤,說,若小主子回來了,小主子必然會在宮中待的特別沉悶,小主子可以再到外面去四處轉轉,多增長點兒見識。”
慕棠眉頭輕蹙,“主子有這樣說?那,主子怎麼知道我會中途回來?”他記得按照媚晚的安排,他人這會兒應該還在赫連家,等待參加赫連家莊的武林大會。就算是武林大會結束了,他也不可能這麼快便趕鳳回了。
“回小主子,主子只是這樣吩咐的。”媚瑤吸了口氣,她又擡起了頭道,“主子關心小主子,很擔憂小主子,小主子還是不辜負主子的心意。”
慕棠還是淡淡的笑了下,“媚瑤,我知道。我明白主子這麼吩咐都是爲了我好。不過,我不認爲媚宮很沉悶,我喜歡媚宮的生活,真的很喜歡。我會留下等主子出關的,主子出關了,還請媚瑤知會我下,謝謝你,媚瑤。”慕棠說完了,便轉身離開了,他並沒有留意到媚瑤有點兒錯愕的表情。小主子居然會笑了,儘管小主子笑時非常好看,然倘若被主子知道他會笑了,那還了得?媚瑤明白這些不應該是她需要擔憂,因此她並沒有多想,便匆匆的離開了媚宮大殿。
連着陰霾晦暗不見清朗的天氣,灰沉沉的,比起以往的日子更加冷清。慕棠便這麼在媚宮待了半個多月,不知道爲什麼,他感覺他似乎在呆了好幾個月那般的漫長。他每天早晚都會來媚宮大殿看看,他在大殿門口站會兒,只不過每次他的希望都會落空。月兒彎彎,好似把鐮刀,轉眼間便到了七月份末了,儘管媚宮沒有任何季節變更的變化,然慕棠的心情感到愈發的沉悶,他心裡面總是有種隱隱的不安,他感覺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似的。小甜兒被媚宮侍女照顧的很妥當,她所有的吃穿全部都會按照她的喜好來,最重要的是,她在媚宮這些日子,都好好的,也再沒有發過病,慕棠去探望了她幾次,看她好好的,他也便放心了。
媚綿按照往常的慣例,前來梅花苑服侍慕棠吃晚飯,慕棠坐在桌子前,他怔怔的望着滿桌的珍饈,然他的目光沒有任何焦點,顯然他已然出神了。媚綿見慕棠呆愣了許久,他才舉起了筷子,然他的筷子舉起了又放下了,她很擔憂的問道,“小主子,這些飯菜可是不合您的胃口?需要安排廚娘重新做嗎?”
慕棠搖了一搖頭,他眼中流轉着一抹很幽暗的光芒,“不需要了。媚綿,把這些飯菜都撤下吧。”慕棠丟下了這麼一句話,他便放下了筷子,扭頭望向了窗外懸崖方向,秋天了,崖上的那些花兒又開滿了,不知道媚晚今年還會帶着他到祭拜媚蓉主子嗎?這些年,媚晚一直都非常重視這件事情。無論她有多忙多累,她每年這個時候,都還是要抽空到懸崖上去陪陪媚蓉主子。媚綿遲疑了下,她正想着要不要
勸勸慕棠,然慕棠已經快步出門了。
媚綿滿心憂愁的望着那滿桌子的飯菜,她已經吩咐廚娘做了小主子喜歡吃的東西,然小主子吃得愈發少了,這樣子下去,媚綿不禁會擔心慕棠的身體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她會不會因此被主子責罰呢?媚綿正在收拾,忽然聽到了推門聲,媚綿以爲是慕棠回來了,然她回頭去發現是媚瑤,她忙不迭道,“媚綿見過媚瑤姐姐。”
媚瑤看了媚綿一眼,她語氣很是平淡的問,“媚綿,小主子呢?”
媚綿低垂着頭回道,“媚瑤姐姐,小主子方纔出門了。”
媚瑤點了一點頭,她想了想,又道,“媚綿,主子有吩咐,你趕緊去把小主子找回來。”
“是,媚綿遵命。”媚綿忙放下手裡的事情,她迅速跑出了梅花苑。媚瑤淡淡的瞥了眼桌上那些沒有動過的飯菜,這些日子來,她聽到宮裡人說過,小主子這次回來後,他的胃口變得很不好,現在這麼看來,這些是真的。
慕棠藉着薄涼的月色飛上了懸崖,秋風徐徐的,輕輕的撫着那些嬌豔如陽的花兒,夜色中嫋娜多姿,分外的妖嬈。說心裡話,慕棠也不知道他爲什麼忽然想要來這個地方。他在懸崖上呆了好久,才返回了媚宮。他一路上都是感覺恍恍惚惚的,他並沒有回他所居住的梅花苑,而是來到了媚晚的院子。慕棠險些以爲他那個怪病又犯了,然他轉眼便瞥見他了手裡那些妖冶的紅色花朵。他心中微微一嘆,每年到了這個時節,媚晚屋子裡都會換成這種紅豔妖嬈的花朵。慕棠知道屋子裡並沒有人,然他還是認真的敲了敲門,“主子,請恕慕棠打擾了。”慕棠推門入走了進去,晚風輕輕吹拂着屋子裡那些層層疊疊的帳子,那些帳子若有若無的刮過了慕棠的面頰,他將那些花兒放在花架上,“主子,這是慕棠剛纔落日崖上採來的,希望主子您會喜歡。”明天早上,他要記得找人來把這些花插好。慕棠暗暗的記下了這個事情。他還記得他在這間屋子裡做過什事情,儘管他每次想起那些事情,他都會羞愧與難受,然他還是忍不住想起。媚晚的屋子,即使是白天也漆黑如夜,慕棠不懂媚晚爲什麼會喜歡住在這樣的屋子裡?今晚這是第一次,他在媚晚這屋子裡感覺出了前所未有過的寂寞,他呆呆的站了許久,他又說道,“主子,時間不早了,慕棠先告退了。”
慕棠剛走出屋子,媚綿便找了過來,看見慕棠正從媚晚屋子走了出來,媚綿不禁提了下心,她垂頭道,“小主子。”
“媚綿,時候很不早了,你還是早點回屋子休息吧,你不需要管我了。”慕棠說着,若有若無的嘆息了下。
媚綿點了點頭,道,“回小主子。媚瑤姐姐在梅花苑等小主子,媚瑤姐姐說主子有事情想要吩咐給小主子。”
“啊?主子出關了?”慕棠的語氣裡有着毫不掩飾的驚喜,方纔的黯然孤寂在瞬間一掃而空了,“媚綿,快告訴我,主子在什麼地方,我這便去見她。”
媚綿被慕棠這毫不掩飾輕易暴露的情緒嚇了一大跳,呆了一呆,才恍然反應過來,忙攔下了急着要找媚晚的慕棠,道,“回小主子,媚瑤姐姐只是託主子話,主子還未到外面。”
慕棠神情一僵,“你是說主子還沒有出關?”
媚綿有點兒不忍,然還是微微點了一點頭,“是的,小主子,媚瑤姐姐告訴媚綿,說主子有吩咐於小主子,請你速回梅花苑。”
慕棠微微點了一點頭,“好,我知道了。”
慕棠匆匆趕回到梅花苑,媚瑤道,“回小主子,主子有吩咐,讓你明早到媚宮外面接一個人。”
“主子要我去接什麼人?”慕棠問了這麼一句。
“孟染孟姑娘。”媚瑤輕輕抿了抿脣角,她淡淡的說道,“孟姑娘明天一早兒,便能夠到媚宮三十里外的明鎮,而主子說,她希望小宮子你能夠親自前往明鎮迎接孟姑娘。”慕棠忽然想起了一件被他一直給忽略了的事情,當初他離開媚宮,孟染明明還在媚宮好好的,她怎麼便忽然出現在赫連家,還被人打掉了孩子。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慕棠心裡不禁自責,她只顧着想向媚晚問清那些疑惑,把失去孩子的孟染給完全忘記了。這些日子,他居然忘的孟染忘得如此徹底,絲毫都不記得還有孟染這麼個人。不過,真是媚晚傷了孟染,讓孟染失去了肚子中的孩子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以孟染愛憎分明的性子,她絕對不會回來的。那麼,孟染這會兒怎麼又選擇回來了?倘若真是媚晚打掉了孟染的孩子,爲什麼她還要他親自迎接孟染入宮?既然媚晚肯要她前往明鎮迎接孟染,說明了她應該還是很重視孟染,如此,那便不可能會是她打掉了孟染的孩子。不是媚晚做的,那孟染爲什麼還要污衊她呢?孟染爲什麼要這麼做?
見慕棠好久都沒有任何反應,還一副很憂心忡忡的模樣,媚瑤只好問道,“小主子,主子的吩咐,您聽清楚了嗎?需要媚瑤重複嗎?”
“恩,我聽清楚了,我都記下了。”慕棠回過神來,他若有若無嘆息了聲,“媚瑤,主子還有沒有別的吩咐嗎?”只有這些嗎?她沒有關於他的吩咐嗎?
“小主子,主子再沒有了。”媚瑤搖了一搖頭。
媚瑤離開後,媚綿便重新開始收拾桌上那些東西,見慕棠一直低着頭,沉默不語,媚綿忍了又忍,她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小主子,您喜歡孟姑娘嗎?”
媚綿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慕棠怔了下,她喜歡孟染嗎?他根本便從來都沒有認真想過他是否喜歡孟染這個問題。“媚綿,你怎麼會想起問我這種問題?”媚綿向來只負責慕棠的起居,她平日裡說話極少,說話做事很有分寸,這已是媚晚挑選她來梅花苑照顧慕棠的原因。
“那小主子,您,你喜歡主子嗎?”媚綿咬了咬脣,問出了她心裡壓抑了已久的困惑。
慕棠被媚綿的問題給徹底的嚇到了,他身體整個一震,險些支撐不住摔倒。他喜歡媚晚嗎?或許,這個問題有點兒不成體統,然他心裡,似乎、似乎有了清楚答案。“媚綿,主子是我這輩子最尊敬最重要的人。這於我喜歡不喜歡她沒有任何關係。”他於什麼人任何事的在意與喜歡都遠遠不及媚晚,媚晚便是他的全部,而這其中的感情,又豈能夠是一句簡單的喜歡與不喜歡能夠說清的。
“可,小主子,您想過沒有?可能,可能主子喜歡小主子,主子雖是主子,然她還是個女人。”媚綿躊躇了好會兒,她才大着膽子說出了她心中推測的定論。
媚晚會喜歡我嗎?慕棠心裡莫名的一熱,然很快便冷卻了,媚晚有喜歡過他嗎?是那種男女的喜歡嗎?她有嗎?自從兒時記事起,媚晚面對他,便只有極其的嚴厲與冷漠,無論他做什麼事情,怎麼做,做的好還是不好。媚晚對他的態度都不會有任何的緩和。只有在他生病及受傷的時候,媚晚纔會表現出非常淺的擔憂與關心,而這些事情,還是媚俏姑姑告訴他的,他才知道了。還有那麼一段時間,他深深的認爲媚晚很厭惡她,所以她纔會對他那樣冷漠。不過,即使是媚晚對他真有那麼幾分喜歡,那也應該只是長輩對晚輩的普通關懷吧。現在她還收了縭櫻絡,她對縭櫻絡的態度明顯要好他許多,她給縭櫻絡的那些溫柔,都是他一直渴望已久的。
慕棠想到這裡,他心裡便感覺很失落,或許,媚晚已經放棄他了吧。要不然,她不會這樣的不在意他的。慕棠努力壓抑住他心裡那些苦澀,他只淡淡的道,“媚綿,你想多了,媚宮最忌諱的便是搬弄是非的。這些話,你以後不要再說了。”不過,如果媚晚真的不喜歡他,那她爲什麼還要與他發生那種夫妻才能夠有的關係,即便是他中了藥,快要死了,她也沒有必要爲了他做出如此大的犧牲。
“小主子,倘若有那麼一天,要你在孟姑娘與主子之間做出一個選擇,小主子,你會選擇哪一個呢?”媚綿情急之下,把那些她不應該說的話一股腦都全部給說了出來,“主子是對小主子很好,但是,如果有那麼一天主子做出了傷害了小主子的事情,小主子還會原諒主子嗎?”
媚綿這一串的問題,在慕棠本便不是很平靜的心裡瞬間激起了千層波瀾,然慕棠神情依舊很淡然,“媚綿,這些話,你不要再說了。”他語氣還是淡淡,只有刻意聽才能聽出那麼點異樣的情緒,“主子對我那麼好,她又怎麼可能會做傷害我的事情。好了,媚綿,這裡沒有你什麼事情了,你退下休息吧,我要休息了。”
媚綿很不甘心,她很想聽慕棠的回答,然她還是退下了,“小主子,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