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死寂的沉靜中,媚晚聽到了慕棠的心跳變得毫無規律,便彷彿是那不可遏止的浪潮,從怎麼都望不到頂的高處突然間便傾瀉下來,落入瞭望不見底的谷底,激盪起了振聾發聵的迴響。他急促的呼吸伴隨着他那強勁的心跳,一波又一波地傳入她的耳朵裡,便彷彿是漲潮的潮水那樣,沒有任何法子能夠阻擋。許久,慕棠才慢慢的回過神來,他望着媚晚被他親的紅腫的脣,他整個人如同剛從睡夢中驚醒了般,他慌忙鬆開了手,他微微顫抖的脣角抿了又抿,才支支吾吾道,“晚兒,我……對不……起,方……才我……”他從來不知道他的聲音能夠因爲緊張而變得乾澀成了這種程度。
媚晚睜開了眼睛,她眼神淡然,沒有異色的看了慕棠一眼,對於慕棠眼睛中幾乎要溢出來的愧疚,媚晚並沒有遺漏錯過,然她並沒有表現出來,她很平淡無常的道,“沒什麼的,你無需在意。”
“晚兒,我……”慕棠感覺他好像中了蠱了,眼前這個人明明是央玉公子,然他心裡總有種奇怪的錯覺,感覺這個人便是他家主子。慕棠想不明白,他爲什麼總是會把央玉公子看出媚晚?是她們的眼睛太相似了嗎?慕棠猛地想到了什麼事情,他凝神專注的仔細打量起了面前這個央玉公子,他忽然發現這個央玉公子與媚晚的眼睛還真有幾分相似。不過,他剛纔確確實實做出了冒犯她的事情。慕棠心裡非常愧疚的道,“晚兒,對不起,我、我不應該將你看成了我家主子。對不起。”
媚晚眼神微微閃了一閃,有什麼東西她眼睛裡一滑而過,慕棠還來不及捕捉,那東西便迅速消失了。媚晚淡淡的開了口,她的語氣還是那麼的輕柔,恍如三月裡的春風,“慕棠,我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我還是想要建議你,最好不要讓媚晚發現你心裡這些想法。媚晚可以接受與你親密,然這並不意味着,她便能夠容許你有這種念法。你不要忘記了,她是媚宮的主子。你若是還有這些念頭,你讓她以何面目面對世人呢?”
慕棠聽了她的話,只感覺他臉部的肌肉在一瞬間都僵硬成了石頭,他彷彿又聽見了媚晚的訓斥,心裡登時生出一種莫大的悲愴,他的臉色變得死寂如灰,眼眸霎那間橫生波瀾,似乎裝滿了滿滿的痛楚,便如同他心裡最隱秘最私密最見不得人最不願意被人窺視及知道的東西被人忽然打開了,那麼的苦澀難堪,可他又無力反駁。媚晚又說道,“慕棠,你應該知道,你這樣對任何都沒有什麼好處。你還是好好的想想吧。”
媚晚說完了,她便轉過了臉去,她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慕棠啊慕棠,你怎麼會這麼的老實憨厚呢?你怎麼便沒有繼承那對賤人的陰險狡詐呢?慕棠啊,你這樣,真讓我頭痛啊。哼,我想要利用你都還很難。慕棠,我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了,我這個計劃在你身上部署了這麼久,居然沒有任何的進展。哼,慕棠,
我這個計劃絕對不能夠有任何的閃失,因此,我不得不使點兒非常手段了。慕棠啊,我本來並不想逼迫你的,可是你一直陽奉陰違,偷偷違揹我的意思,處處阻礙我的計劃,還耽誤我去報仇。因此,慕棠啊,你便不要怪我了,這些事情都是你自找的。媚晚狠狠的想着,然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有點兒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慕棠默默思忖了會兒,他才漸漸的冷靜了下來,不過,他還是沒有想清楚他對媚晚究竟有什麼不同,只是他感覺他剛纔那些念頭確實有點兒褻瀆了媚晚,他也明白他這些念頭都不能夠讓媚晚發現。媚晚非常平靜,慕棠非常愧疚,他們相對無言呆坐着。
天色大亮,慕棠便到前面院子裡取來了早餐,他們草草吃過便出發上路了。他們爲了方便趕路,他們把馬車連同那口黒木棺材都留在了客棧,各自騎了一匹快馬便上路了,他們準備原路折回赫連家。他們行了不到十幾里路,媚晚忽然停了下來,“停下。”
慕棠忙勒住了馬,轉頭望着媚晚,問道,“晚兒,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媚晚並沒有立即回答他,她很專注的辨認着什麼事情,這會兒的她便彷彿是樹林在陽光下形成的黑色影子,她的眼睛在明亮的光線裡,是那麼的幽深,呈現出了濃濃的黑色,呈現着化不掉的漆黑。過了片刻,媚晚纔開口道,“慕棠,在七裡之外,有數十匹快馬正在瘋狂的追趕着一輛單匹馬的馬車。”她的目光驟然變得很冷厲,她薄薄的脣角卻勾起了絲非常奇妙的笑,“你知道嗎?這些快馬,還都是朝廷的呢,御林軍,好,很好。”媚晚說完了,便快馬加鞭向前衝去,慕棠來不及問什麼,只能夠打馬跟上了她。
七裡外,高遠的天空清淡如水,飄浮着幾縷煙氣凝成的青雲。一輛匹馬的灰色馬車正沿着崎嶇的山路瘋狂的奔跑這,馬兒已是非常的疲憊,然駕車的人還是不肯妥協,他不停的揮動着他手中的長鞭驅趕着馬兒快行。那駕車的人手持長鞭,臉色焦急,他微微蹙起的雙眉泄露了他此刻焦慮不安的心情,他眼神很專注的凝望着前方,黑色的大斗篷遮住了他的面容,不過,從他那過於壯實的外形能夠看出,應該是個男子。馬車內不斷傳來了陣陣劇烈的咳嗽,“快,你快停下,我好難受。”
男子沒有停下,只溫柔的安慰道,“小甜兒,你再堅持會兒,我們很快便能夠到了,小甜兒,等我們到了媚宮,你便沒有事情了。”
“我不懂啊,你爲什麼非要我去媚宮?”馬車內的人努力壓抑着咳嗽,道,“我不要去什麼媚宮,我只想要去找我爹爹和孃親。我好想他們啊。”
“好了,小甜兒,你不要耍小孩子氣脾氣了。你必須去媚宮。”男子沉了沉嗓音,然他言語間卻透着真切的關懷,“小甜兒,我不想讓你受這些痛苦了,只有媚宮主子媚晚才能夠有法子保住你的性命。”
“可是,小甜兒即……便是……咳咳咳咳……是死了,小甜兒也要死、死……咳咳咳咳……小甜兒也要死在爹爹與孃親……他們的……咳咳咳咳……的懷抱裡。”小甜兒很不服的爭辯着,短短的幾句話卻被她說的凌亂瑣碎,她的呼吸也變得愈發的沉重,“小甜兒想要救……咳咳咳咳……小甜兒想要救孃親,小甜兒……不能夠沒有孃親啊……”
“小甜兒。”男子擡高了聲音,喝止了小甜兒的話,他眼中帶出了些微的憐惜,“小甜兒,我不允許你說死,你聽到沒有啊?小甜兒,你給我好好休息,你不會有事情的,你爹爹與孃親也都不會有事情的。你們不用擔心他們。”單匹馬兒終究沒有法子跑過訓練有素的朝廷馬兒,眼看那些朝廷兵馬便要追了上來,男子大聲吼道,“小甜兒,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小甜兒,你答應魅哥哥,你要好好活下來。”男子丟下了這麼一句話,便突然跳下了馬車,然後揮起馬鞭,狠狠的甩了馬兒幾鞭,馬兒吃疼拉着馬車瘋狂的往前奔去。男子直挺挺的站在山路中央,他冷峻的神情中帶着懾人的沉寂與酷絕,沒有絲毫屬於人應該有的溫暖氣息。面對那些朝天馬騎,他從容的抽出了腰間的長劍。
“魅哥哥,魅哥哥,你在哪裡啊?魅哥哥……”發現馬車外沒有人了,小甜兒心頓時提了起來,她的眼圈紅了又紅,“魅哥哥,魅哥哥……”她連着喚了好幾次都沒有得到任何迴應,小甜兒失聲痛哭起來,她艱難的掙扎着爬了起來,努力的爬到了窗口,掀開了簾子,只見馬兒依然沒有停止的繼續前奔,然馬車外的男子已經不見了。小甜兒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馬車不停的顛簸着,加上身體太過體弱了,小甜兒試了好幾次都沒有爬起來,她只能夠一面嗚嗚大哭,一面忍着疼同爬到了馬車外,她想要抓住繮繩子,然而,馬兒奔跑的又快又急,山路又太過崎嶇,馬車顛簸個不停。她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抓到繮繩,小甜兒將她的身體不斷的往外傾,眼看着她的手便要勾到繮繩了,馬車忽然起了個大顛簸,小甜兒便被甩了出去。“爹爹,你快來啊,你救救小甜兒。”小甜兒啞着嗓子哭喊道。空曠寂靜的山谷中,兩道白影忽然從遠處飄來,一道白影子穩穩接住了小甜兒,一道白影子飛快的躍上了馬車。小甜兒淚眼模糊中瞅見了一張熟悉面容,她又嚎啕大哭起來,“爹爹,有人在追殺我啊。爹爹,魅哥哥,爹爹,魅哥哥還在後面呢,爹爹,你快去救救魅哥哥。”小甜兒哭泣中,有幾十匹快馬已踏着猩紅的血跡奔來。
媚晚抱着小甜兒,她淡淡的安慰她道,“好了,小甜兒,沒有事情了。”慕棠勒住了馬車,隨後便飛回到了媚晚身邊,他望見媚晚懷裡抱着的小女孩,很是驚訝,“小甜兒?是你?”媚晚不容慕棠多想,她便將小甜兒交給了他,吩咐道,“慕棠,你照顧好她。她不能有任何閃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