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晚又飛落在了馬車。她迎風而立,手裡還拿着支長簫。慕棠低垂着頭,他這才發現他腰間的長簫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便不見了。媚晚將長簫放在了脣邊,淒厲的簫聲在空曠的山谷中乍然響起,恍若天神下達的指令,在山谷中瞬間捲起了一陣冷冽的狂風,如同鋒利的刀刃掃向迎面而來的馬騎。
三十多匹快馬登時頹然倒地。馬上的人淬不及防,摔倒在地,剛剛爬起,媚晚從馬車上掠起,忽然一掌掃過,剛站起的人瞬間被劈成了兩半,下身還沒有倒地,上身早已飛出,落在地上,又被那些狂亂的馬匹殘忍的踩過。慕棠渾身一震,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狠毒的場面,地上那些殘破的身體,被馬匹很快便踐踏成了肉泥,有點兒還在微微的顫抖着。媚晚青絲飛揚,神情異常的冷漠,她筆直的立在馬車上,目光冷冷的望着地上那些還在蠕動的身體。小甜兒瞧見地上不堪入目的血腥場景,便嚇得暈了過去。慕棠這才恍然回過神,“小甜兒,小甜兒?”
這個時候,媚晚又開始吹簫,那些原本已經狂奔不見的馬匹再次返了回來,瘋了似地踐踏着殘破的身體,曲中自然指引,馬匹排列有次,依次踏過,緊鑼密鼓,幾個來回便將殘破的身體踏成了血色的肉泥,骨頭都不剩。慕棠感覺還是不要叫醒小甜兒了,即使叫醒了她,這樣的場景還是會將她再次嚇暈的,說心裡話,連慕棠都感覺這樣的場面有點兒噁心。
媚晚收了長簫,飛身回到了慕棠身邊,她的臉色依舊那麼的冷冽,慕棠感覺他似乎被什麼給瞬間被點住了啞穴,他怎麼也發出不了聲音。過了許久,慕棠才調整好了情緒,然他平靜的語氣卻已經有了些變化,連她的聲音都微微的顫抖着,“晚兒,你何必殺他們呢?他們也奉命行事啊。還有,晚兒,你這種殺人手段也未免太過於殘忍了……”
慕棠還沒有說完,媚晚便失去了耐心,她伸手抓住了慕棠的脖子,她的臉色倏地陰沉了下來,如同烏雲籠罩般,給她臉上籠了沉沉的死氣。她面無表情的道,“慕棠,你知道嗎?我還可以殺了你。”她的聲音猶如冰天雪地裡最寒冷的霜雹。
她一字一句的將慕棠的血液全部凍僵了,任由媚晚直取他的性命。方纔媚晚抓他脖子,他可以有法子避過的,即便是現在他只需要輕輕一揮,便可以將媚晚的手打開,然他並沒有打開她,他只是緊緊的皺着眉頭,目光帶着失望的凝望着媚晚。儘管,他一直都知道她從來便不是什麼善人,然他從來沒有想過,她竟然可以殘忍到了這種地步。慕棠很慢又很認真的道,“晚兒,如果你真那麼喜歡殺人。那好,晚兒,你殺了我吧。晚兒,我希望你殺了我,以後便不要再殺其他人了。”
“哼。慕棠,你憑什麼要求我啊?你以爲你是什麼人?”媚晚勾起脣笑了一笑,她的聲音裡滿是冷酷,“慕棠,你真以爲你是什麼救世大俠嗎?哼,你能做這麼大的犧牲嗎?”
“晚兒,我從來沒有以爲我是什麼人,我只是很不喜歡你殺人,晚兒。”媚晚凝望着媚晚那冷漠的目光,他很誠懇的道,“晚兒,你爲什麼要這樣?你這樣太殘忍了。他們不過奉命行事,他們本人與你是沒有任何深仇大恨的。”他的聲音便如同那幽谷中的泉水,那麼的溫柔舒暢,蘊含着繁多又複雜的情感,似是思念,似是悲慟,還隱含着淡淡的絕望。
“哈哈哈。”媚晚忽然笑了,她的笑容很是妖嬈,如春天裡盛開的櫻花,那麼的美麗。她把聲音壓的低低的,帶着森冷刺骨的寒意,“慕棠。你還真是好笑,你怎麼便知道他們跟我沒有仇恨?你真的當他是大慈大悲的萬物之神了嗎?慕棠,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你也不需要插手我的事情。我的事情,跟你沒有任何的關係。”微風輕輕拂着,她的白衣在柔和的陽光中,呈現了出極其柔和的光暈。
慕棠看着她,他愣了愣,眼中的波光微微晃了晃,他問道,“那好,晚兒,你告訴我,你和他們究竟有什麼仇恨,你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媚晚微微怔了下,她眼睛裡那些冷漠瞬間便隱退了,不知道爲什麼,望着慕棠那雙誠懇的清澈眼睛,她只感覺她特別的無力,原本冷硬的心一下子便變得柔軟了,她抓着慕棠脖子的手勁也不由的鬆了。爲什麼她現在總控制不住情緒,爲什麼她現在總是容易情緒波動?她自從有了慕棠,她便不再能夠遊刃有餘的控制情緒。面對慕棠,她總是會有點兒煩躁與怒氣。或許,慕棠便是她的魔障。媚晚收了手,她冷哼了幾下,便轉過了身去,然慕棠還不肯放棄,他繼續懇切的問道,“晚兒,你告訴我,你爲什麼想要殺人?我不相信你是個殘忍的人。晚兒,你告訴我,你心裡到底有什麼事情?”
媚晚眼睛中流轉着一抹很幽暗的光芒,她將長簫扔給了慕棠,“慕棠,你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那些人都已經被我殺死了。你即使知道我想要殺他們理由,你還能夠改變什麼?你能救回她們來嗎?”她的聲音很冰冷,透着讓人幾乎要窒息的絕望,從心底便能感到極其的寒冷。她飛身上了馬,冷冷的說道,“去找小甜兒說的那個人。”或許,他們真的是替人賣命,然又這能夠怎麼樣呢?我今天不殺他們,他們便又可能殺了他人。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麼人是無辜的?便像是當年,儘管不是慕容棠親自找人殺了姐姐,可姐姐的死還是慕容棠造成的,不過,這與我想要殺慕容棠無關,我媚晚殺人從來都不需要任何理由,所謂理由,於我而言,都不過是藉口,有再多的利益,最終還是要殺人,既然粗此,又何必多此一舉呢?殺了靈嫵,於我媚晚而言,沒有任何的對與錯。殺了慕容棠也是如此,沒有什麼理由,我想殺便殺了。
慕棠收好了長簫,便抱着小甜兒上馬。媚晚淡淡的瞥了慕棠眼,她留在他頸上的那五個手指印非常清晰,應該很痛吧?媚晚目光一閃,然她很快便收
回了目光,沒有再看慕棠。她揚起了鞭子,策馬而去。慕棠抱着小甜兒策馬跟上了她。很快,他們便瞅見山路上橫七豎八的躺着些殘破的屍體,媚晚飛身下了馬,她步伐從容的走過這些殘破的到屍體,在一個從頭到腳都是黑色的人面前停了下來,這個人只露出兩隻幽深眼睛,雖然他還有氣,然很顯然他已經不行了。媚晚淡淡的問,“小甜兒,說的魅哥哥就是你嗎?”
“是啊,我求求你救小甜兒。”黑衣人賤男的開了口,“我求你了,救救小甜兒。”
“你放心,小甜兒還死不了,她不會有事情的。”媚晚依舊淡淡的。
“謝謝。”這兩個字艱澀的吐了出來,黑衣人便嚥了氣,但他那雙黝黑深邃的眼睛依舊大大的睜着。
媚晚沒有再看他,她便飛身回到了馬前,她望着慕棠懷裡的小甜兒,被眼睫毛半掩着的眼眸裡流轉出了幾分溫軟的光芒,她口中淡淡的問道,“慕棠,小甜兒,她怎麼樣了?”
慕棠本來想說小甜兒沒有事情,只是被血腥的場景給嚇暈了,然他忽然發現小甜兒身體火燒般的滾燙,慕棠摸了摸小甜兒的額頭,他心裡一驚,果真是滾燙得厲害。慕棠有點兒焦慮的道,“晚兒,小甜兒在發燒啊。”
媚晚眼底露出了別樣的溫柔,隨後她又不着痕跡的將那剎那的溫柔給全部斂去了,“把她給我。”媚晚從慕棠懷裡接過了小甜兒,她仔細端詳了小甜兒會兒,道,“慕棠,你去把馬車趕過來。”慕棠點點頭,他很快便把跑遠了的馬車找了回來,媚晚抱着小甜兒飛上了馬車,並叮囑慕棠道,“慕棠,你在馬車外面守着。”慕棠點了下頭,儘管他不記得央玉公子懂醫術,然慕棠相信,央玉公子做事向來都有着她的道理,因此,他便沒有多問,即使是他問了,以央玉公子的習慣,他也不見會說。
如果以後,如果以後他還有機會的話,他希望能夠試着去了解那些隱藏在央玉公子心底的事情。不知道爲什麼,慕棠腦海中有什麼一閃,突然便冒出了一張薄薄的面紗。這是?他家主子?媚晚?慕棠至今都還很清楚的記得,他與媚晚在媚宮那兩次刻骨銘心的歡愛,雖然在一片黑暗中,他什麼東西都看不到。可歡愛的時候,慕棠有摸到過媚晚的面容,只感覺她的肌膚很柔軟,如同那融化了的春雪。即使隔着無垠的黑暗,慕棠還是能夠憑藉着他的觸覺在心裡描繪出媚晚那張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面容,雖然他沒有親眼見過她的面容,然他能夠肯定的是,這是張極美的面容,她的脣,她的鼻子,她的眼睛,她的額頭,他都仔仔細細的吻過。如此想着,慕棠額頭頓時冒出了豆大汗珠,不可以想這些,然那些清晰而蝕骨的面畫如決堤的江水源源不斷的冒出。即使他看不到她的模樣,經如此一想,他便彷彿又回到了那個靈魂交融、道德拋棄的夜晚。僅僅憑着這些殘缺的記憶,他便能夠在腦海裡勾出一副燦爛多姿的畫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