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棠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之前怎麼都尋不到路,可媚晚一走,他不用半個時辰便找到了路,剛看到央玉公子的座駕,便傳來了一陣吵雜的聲音:“公子,你這是怎麼?”春花和侍女慌亂的叫喊頓時提起了慕棠的神經,央玉公子出事了。
央玉公子被衆人圍在中間,一手持劍,一手捂着額頭,閒適與從容,依然蘊於他優雅的動作行止間,卻已不能夠從他此刻的眉宇間看到分毫,取而代之的盡是怒意,“你們都滾開,全部都滾開,誰滾開。都不要碰我!”他聲音冷得讓人心驚。
“公子?”春花嘶啞地嗓子哭喊道,“春花公子,求你千萬不要傷害自己,你殺了春花都好,只求你千萬不這樣對自己。”
央玉公子大吼,“滾!”
慕棠衝上前,只見央玉公子揮手一劍刺穿了他的胸口,“央玉公子!”慕棠從來都沒有感覺到這麼震驚過,也從沒有出手這樣迅速過,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一個人的血,血腥味便像一根威力無窮的毒針深深的戳進他的心脈,刺得他一陣陣的抽痛,毒發攻心。“央玉公子,你這是在做什麼?”慕棠吼道。
慕棠這一吼,春花和侍女都被傻住了,央玉公子把視線緩緩挪移到慕棠身上,冷冷地笑道,“哼,我做什麼?我做錯了,我便該受到應有懲罰。”
“央玉公子,你到底做錯了什麼?需要你這樣對自己?”慕棠霍地抓起了央玉公子的手腕,指勁大得彷彿骨頭都幾欲碎裂,叫人不住生疼,慕棠怒氣難掩的責問,“身體髮膚受與父母,你怎可如此做?!”
央玉公子掙脫了慕棠的手,冷冷地盯着慕棠,一聲冷笑自喉間逸出,笑得那麼瘋狂卻又那麼的絕望。過了半晌,他才止住笑,冷漠又淡然的開了口,“我錯得離譜,我居然還自毀。”
央玉公子話還沒有說話,伸手拔出胸口的劍,接着便忽然朝慕棠身上刺去,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與偏差。慕棠躲閃不及,那一劍便當真刺傷了他的手臂……
春花和侍女頓時倒吸了一口氣,慕棠如遭雷擊一般地定住不動了,呼吸也彷彿在瞬間停止了,似乎有千絲萬縷的情堵一起糾結涌上心頭,哽在胸口,疼痛難忍。直到鮮血滴落到了地上,才怔怔的自央玉公子降到了冰點的目光中清醒,“你……央玉公子,這……是爲什麼?”他恨我?他居然恨我。此時此刻,慕棠居然絲毫覺不出手臂疼,疼的不是這兒,又是什麼地方……慕棠臉色發白地看着央玉公子,除了主子媚晚,晚兒是他第二個想要這樣不顧一切的想要保護的人,甚至在那一瞬間完全忘記了他是他的敵人。他從沒有這樣衝動過,失去冷靜過,也從來沒有這麼瘋狂過。可是,他忘記了,不是所有付出都有回報,他所換回的不過是毫不留情的傷害。剛纔的那一劍,深深地埋植入了他的靈魂,血肉模糊,破碎淋漓。
“我恨你。”央玉公子漆黑的眼眸放射着凜冽的光芒,令人感覺到空氣中彷彿有一絲破裂的聲音,就如同那凍結的薄冰遭遇外力時便會“咔吱”一聲的斷裂!他一字一字的,冷冷地開了口,“慕棠,難道你不知道嗎?你一直都是我的障礙,我早便知道。”說着,他仰頭大笑,笑容卻像帶着溫柔的劇毒。“難得這就是我的命嗎?我活該如此嗎?不,我不信,我不信!慕棠,我恨你,我從來都沒有這麼恨過你。”
慕棠只覺那毫無情緒的寒冷視線,正如一把利刀,狠狠的切割着他身上的每寸肌膚,他的心中,頓時泛起一陣憂傷。“爲什麼?你爲什麼要恨我?我做錯了什麼,爲什麼?”慕棠用沒受傷的手狠狠的抱住央玉公子的腰際,從來都不曾的那般用力,從來都不曾痛到連痛是什麼滋味都忘記了,他只想要一個理由,一個爲什麼痛的理由,一個可以讓自己信的理由,“究竟爲什麼?”
“因爲你是慕棠。”央玉公子冰刃般的視線緊緊鎖着慕棠,而說出的話比那刀鋒還要寒冷。說完了,他忽然一掌打在慕棠胸口,“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能夠阻礙我,包括我自己。”慕棠被一股內力打開,而央玉公子“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染紅了雪白的衣襟,怵目驚心。他幾乎支撐不住,雙膝“啪”的,重重砸在地上,但是,好似感覺不到疼痛,很快,央玉公子又站了起來,仰天狂笑,陰冷的笑容如今變成邪魅的狂笑,一如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白衫不知道是被他自己的血還是被慕棠的染紅了一片,在月光下靜靜凝結,化爲一幅刺入骨髓的畫面。
“你是什麼人?你不是我們家公子。”春花忽然叫道,“你是……”春花好像想起了什麼,對所有侍女下令開了口,“姐妹們,都讓開,都不要靠近她!”
五枚銀針忽然飛來,央玉公子擡手就是一掌打了回去,接着又是一掌,一個人便死魚似的被拖到了他手上,央玉公子一把捏住蒙面人的脖子,冷冷的開了口,“不要以爲我不會再殺你一次。我會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捏死你。”他無情的一字字開了口,邪魅的臉孔如黑夜的鬼,邪惡而又陰沉得駭人。
春花臉色蒼白,倒抽了一口氣,“啊,夏憐姐姐。”
夏憐的脣角已經滲出鮮血,哆嗦着嘴脣低喃開了口,“其實,我便早料到你會察覺,公子亦料到了,只是沒有想到回這麼快。我不懂……你……爲什麼不肯放過自己……好好的,非要把自己變成這樣,難道愛上一個男子,真的便能夠讓你感覺……”
“閉嘴,我沒有愛過他!”央玉公子吼完,一甩手便將夏憐摔了出去,夏憐從他手中飛離,甚至聽不到落地的聲音。央玉公子又是噴出一口鮮血,杜鵑啼血,柔腸寸斷!接着一掌打向慕棠,地面幾乎破裂,漫天黃沙,飛沙走石,狂風肆虐,呼呼作嘯。
慕棠被央玉公
子方纔的一劍傷地還不嚴重,然這一掌卻讓他沒有任何力氣發功,甚至都不能夠站起來。眼看央玉公子在一掌毫無收勢如長虹貫日般直衝嚮慕棠,慕棠避不了,只專注的盯着發掌的人,月色映出溢滿血紅的雙眼。他始終都不明白,爲什麼轉眼央玉公子便變了個人,爲什麼會恨我?如果我真死在他手上,只有一點點的不甘心,慕棠大聲叫道,“央玉公子?你爲什麼恨我?爲什麼?”
慕棠身子倒地,感覺不到冰冷,只是看着慢慢的隱入雲層的月,胸口的劇痛幾乎令他呼吸都格外困難。
忽然,兩道掌力橫來,跟着有人扶起了慕棠飛身閃過,一白一黑帶着騰騰殺氣洶涌襲來,兩條身影迅速發掌,數十枚金銀兩色的針密密麻麻的飛向央玉公子。
央玉公子怒喝一聲,猛一拂袖,接着便一掌將空中未落的黃沙卷氣,黃沙似是有生命似的,如火焰般沖天而起,呼嘯着爲利刃紛紛撲上來。黑白鬼老倒吸了一口氣,“鳳鳴殺。”說着,兩人便忙不迭往兩側閃過,顯得有點兒亂了陣腳。央玉公子狂笑着,彷彿鬼哭,讓衆人都毛骨悚然,衆人聯起手來恐怕都打不過他,即使他還受了傷。黑白鬼雖然避開了,然還是多少被央玉公子的所傷,央玉公子髮絲散亂,如同鬼魅,黑鬼老恍若鎮定地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迎面凜冽的寒風,卷着央玉公子的烏髮肆意而舞,他面容被風吹得發白,脣沒有血色,然而又被月光灑下了溫柔的光澤,黑眸深不見底,臉上除了笑,找不到其他情緒,微微掃了一眼黑白二人,“已死之人。”央玉公子依舊笑道。
“哎,他因愛成恨也不至於要這麼恨你吧!”南葉蓁心頭不妙的,然還是吊兒郎當的半玩笑半認真地問慕棠,“慕棠兄弟,你對他做了什麼?把他刺激成這樣了。”
“我不知道。”慕棠搖了一搖頭,胸口瞬間氣血翻涌,喉嚨一甜,一口血便嘔出脣,帶着濃濃的血腥味和刺入骨髓的痛楚。南葉蓁一怔,剛要說話,他卻強撐着身體要往前走。
“喂喂……”南葉蓁忙拉住慕棠,脣角慢慢挑起,“便算你急着投胎也不至於這樣不長眼吧。央玉公子現在可不會管你是什麼人。”
“他要殺的就是我。”慕棠推開南葉蓁,拼命壓抑着內心灼燒的刺疼,一步一步,邁得那樣艱難、那樣沉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央玉公子要如此待我。央玉公子說過的話言還在耳,可他爲什麼轉眼竟變成了另外一個似地。
“如果我變成了別人,不是我了,你還能夠認出我嗎?”
“慕棠,如果我變得不是我了,你還會這麼對我嗎?”
“慕棠,我愛過你……”
“這裡面有你嗎?你會擔心我嗎?”
“慕棠,對不起!將來,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恨我,慕棠。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