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人來回轉身,最後眼神都落在了那個能有兩米高的稻草堆裡,從靴子裡拔出匕首,五個人圍成了一個圈兒,一點點的靠近稻草堆,楚雲歌也是動作極緩慢掏出了身上的短刀。
這無憂殿的人不僅穿的像個鬼一樣,洞察力也像鬼一樣,正常人不都是順着巷子直接追過去了嗎。
五個人緩緩逼近,刀走在步子前面,一刀一刀試探性的扎進稻草堆裡,楚雲歌他們藏在稻草最後側,還只是在原地默默的忍着。
合圍越來越近,刀子一刀一刀的紮在稻草堆裡,層層深入。微風吹過,斗篷被吹得微微起伏,衣角在空中漂浮,楚雲歌感覺那刀子已經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手裡緊攥着短刀,只要他再敢向前探,她必定讓他慘死刀下。緩緩的舉起手,保證浮面上稻草不動,楚雲歌的手已經貼近了頂端了。
兩個黑衣斗篷人趴在稻草堆上搜尋,倏然回頭。
楚雲歌以爲他們是要行動,也從稻草堆裡猛地站了出來,可她一探頭髮現稻草堆上的黑衣人已經不見了,通通追着一側巷子跑去了,巷子中還能隱隱的看見專屬於哈哈的熒光綠。
“是哈哈。”楚雲歌望着消失在衚衕深處的黑衣斗篷人。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走,等着他們反應過來回來找你啊!”霽穀子從稻草堆裡鑽了出來,跳進去的時候都快把自己埋在最底下了,撲了撲頭上的稻草渣兒。
“哈哈……”
“快走啊!”霽穀子揪着楚雲歌的耳朵把她揪出了稻草堆,“那傻狗一會兒就回來了,先管好你自己再說吧。”
傻狗……自帶GPS還有引敵人功能的傻狗?
霽穀子在地上蹭了兩把灰,稀裡糊塗的就抹在了楚雲歌和鳳翊的臉上,連個人的妝容本來就已經夠滄桑了,在這加上這兩把灰十足的像個落魄乞丐。
抹完她和鳳翊,霽穀子又開始抹自己,邊抹還邊說,“這就叫做僞裝術,懂嗎?”
楚雲歌歪了歪嘴角,從稻草堆裡揀出了兩個破了口子的碗,端在手裡,“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混出城再說吧。”說着又把自己本來就不新的衣服撕了幾道口子,分給了鳳翊一隻破碗。
楚雲歌攀上城牆,俯瞰城中房子最低的地方,東西最破最爛的地方,那兒八成就是貧民窟了。眯着眼睛藉着明亮的月光,楚雲歌纔看清她要找的地方在城中的西南角。
他們誤打誤撞的竟然已經走到了城中心了,他們現在去馬行買馬車無異於自投羅網,他們的行蹤可以說已經暴露了一半了。城門口的火光還在,估計那羣侍衛到現在爲止都沒有想到處理事情的辦法。
楚雲歌打頭,領着二人朝城中的西南角走去,她想給哈哈留個記號什麼的,可又怕記號被無憂殿那幫鬼畜發現,也只好作罷,只能期望着自己的味道在街道上多留一會兒,哈哈能嗅着它們的味道找到他們。
夜深人靜,三個人佝僂着腰走,穿過深深的古巷,腳下的路由石磚變成了土路,周圍視線也變得開闊了起來,房子都是低矮的石磚房,和城中木質結構的二層小樓簡直就是兩個層次。
味道也越來越難聞,楚雲歌估摸着也快到地方了。
四周觀察着,楚雲歌一腳踢在了一個軟軟的東西上,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楚雲歌低下頭,纔看清楚是一個人,烏漆墨黑的只能看見他的一對白眼仁兒。
躺在地上的老漢瞥了一眼楚雲歌,吧唧吧唧嘴翻了個身摟着自己的飯碗繼續睡過去了,身上穿的衣物比楚雲歌他們的還要爛。
“到地方了。”楚雲歌邁過地上的人兒,朝遠處尚有燭光的破廟走去,一般乞丐不都是應該在破廟裡嗎?這深秋涼風瑟瑟的,怎麼還有直接睡到地上的。
楚雲歌推開破廟的那一瞬間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一間六十平方米左右的廟宇,其中佛像就佔了一半的地方,剩下的位子幾乎都是人摞人誰的,甚至還有人直接睡到了佛祖的銅像上。
趴着的躺着的,坐着的,在這裡幾乎可以找到所有的能擺出來睡姿,整個廟裡都是一股奇怪的味道,讓人聞着就噁心難受。如今已經是深秋,幾乎不出汗了,實在想象不到他們要是在盛夏來到這個地方,該是什麼樣的情景。
還有這不少的小孩子,甚至還在襁褓裡,就被扔在稻草上睡了。
鳳翊的眉頭微微擰起,在他的被抹的灰黑灰黑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淡淡的川字。
“走吧。”楚雲歌拉着鳳翊走了出去,“任何一個國家都有他強盛的一面,相對的也都有他匱乏的一面。”這情景她看了都不好受,更別說幾乎是已經作爲一國之君的鳳翊。
這些道理他當然都懂,不可能有一個國家每一面都好,這些一切都是相對的。
他主持朝政的這幾年裡,百姓的個人收入都幾乎是幾倍的往上漲,軍事力量不斷擴大,文化交流日益昌盛,國家制度逐漸完善,百姓們開始有了高雅的生活,鳳萊也進一步鞏固了三國最強的地位。
世人都道他是明主,是鳳萊未來的希望,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爲的,他也問心無愧,他對得起他的這些子民。
可是當他看到這副場景的時候,心還是揪在了一起,這些年裡他終歸是沒有把心都放在朝政上,無憂殿的調查確認耗費了大量的精力。
鳳翊找了個樹根坐了下來,閉上了自己的眼睛睡去了,楚雲歌並排而坐,這種沒有牀的睡法她可並不陌生。霽穀子三竄兩竄的爬上樹,枕着一根粗壯的樹枝睡着了,臨睡前還揪了幾根樹枝把自己埋起來。
一天的奔波,楚雲歌一坐下便眯上了眼睛,只留了一絲意識洞察周圍。
蟬鳴的刺耳,聲音近的好像她伸手一抓就能抓到似的,可這並不影響楚雲歌的睡眠。這幾個月來一件又一件接連發生的事情就像是被人下了連環詛咒,讓人一刻不不得停歇。
他們出門已經大半月,父皇的病情如何,大楚皇室內部怎樣?這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她想插上翅膀回大楚,可現在只能窩在這個地方和無憂殿的人周旋。
月光揮灑在大地之上,彷彿爲大地披上了一層銀色的紗衣,只不過這紗衣皎白,又清又冷,能讓人抱緊雙臂。
楚雲歌還在睡夢之中,被鞋子在這土塊咯吱咯吱的聲音吵醒,而且不只是一聲,楚雲歌並沒有睜眼,就保持着她的姿勢。
這時的天已經矇矇亮了,只是看人還有點費勁,天地都在一片混沌之中,月亮逐漸退役,變成了天空中一角的白色印記,沒有陽光,就連她靠着的樹都是溼冷溼冷的鑽心的涼。
黑衣斗篷人在荒地之上游蕩,掐起一個個躺在地上人的臉,挨個的仔細的觀察。
腳步聲越來越近,楚雲歌的下巴上覆上了一隻手,將她的脖子一提,整張臉對着他,楚雲歌懶散的睜開眼睛。
生無可戀一般,和是所有人一樣丟了個白眼仁給他之後便又睡了過去。
黑衣斗篷人把手一甩,嫌棄的擦了擦手,就繼續檢查別人去了。
楚雲歌估摸着現在青雲城裡的黑衣人不止一批,他們只是在臉上抹了一點灰,容貌身形並沒有什麼改變,如果是在半夜一直跟着他們那一組黑衣人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放過她。
無憂殿的爪子已經伸到鳳萊了。
天大亮,一直在破廟周遭檢查的黑衣斗篷人才盡數散去,趴在地上的一片死寂也開始有動靜了起來,不少人睡醒了直接擦擦口水拄着粗柺棍兒進城討錢去了。
“大兄弟?”楚雲歌搖了搖旁邊拿着樹根當枕頭睡的人,“醒了。”
老乞丐轉過身來,四五十歲的模樣,頭髮不知道是老成灰色的還是髒成灰色的,臉上的皺紋裡面藏着的都是泥垢,被楚雲歌叫起來之後半邊臉都沾着土也不在乎。
“大兄弟,我是剛來的,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楚雲歌塞了一塊牛肉乾兒在他手裡,“剛纔那是什麼人啊,我還睡覺呢,就直接把我給掐起來了。”
老乞丐直接把牛肉乾放在嘴裡嚼,臉上也沒什麼表情,愛答不理的回答着楚雲歌的問題,“新來的,習慣就好了,這幫玩應已經這樣子六七天了,誰知道他們是什麼東西。”
“六七天?”在那麼早之前就有人在查這裡了,好精明的手段,“那我們以後不是每天都睡不好覺了?”
“睡好覺?你能睡上覺就已經是不錯的了,前幾天有個人不知道爲什麼就被抓走了,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老乞丐站起身揪了幾片榆樹葉填在嘴裡給肚子墊了墊底,也拄着拐佝僂着身子朝城裡走去。
楚雲歌站起身來抻了個懶腰,向後退了兩步,猛踹了幾下樹幹,“太陽曬屁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