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此時正在拱垂殿聽着韓威和馮斌的稟報:“天武軍作亂者共計兩萬零一百一十四人,除九百三十三人被擒獲,其餘全部授首!未參與叛亂者九千八百八十六人,被叛軍殺死二千二百人,臣等解救了七千六百八十六人。”
“幕後主使可有查明?”
豐稷躬身道:“這次叛亂,乃是安燾等人謀劃,參與者有兵部尚書安惇、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趙挺之、觀文殿學士呂惠卿、知杭州府蔡攸……”
趙佶聽罷怒拍桌案,“一羣亂臣賊子!有沒有走漏之人?”
“回陛下,昨日城中太亂,那呂惠卿趁亂逃離了汴京,還有就是安燾、安惇的家人、參與江南叛亂的崔府崔安善父子幾人、曹府曹正淳和家人、裴家裴盡忠父子幾人。”
“昭告各道、府,嚴加盤查,一定要拿獲這幾人!”趙佶厲聲道。
“陛下,那安燾嚷着要見陛下……”陳述問道。
“不見!這廝險些葬送了大宋天下,朕恨不得他千刀萬剮!”
豐稷想了想道:“陛下,臣以爲可以見,看看他有何話說。”
趙佶來回走動了好一會,“朕就聽聽這廝還有何話可說!”
沒多久,安燾披頭散髮,身着天牢囚衣被押了進來,他一進殿門就跪倒在地,不停的磕着頭:“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趙佶冷冷的看着他,“朕不會饒了你,你有何話快說!”
安燾額頭青紫,淚流滿面,跪在地上說道:“罪臣已釀下大禍,不敢求陛下寬恕,只是罪臣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臣想這樣,臣沒有害陛下之心。”
“沒有害朕之心?那天武軍進攻內城是假的?安豹在這拱垂殿外火槍齊射是假的?”趙佶怒道。
“陛下若不是一味寵信王麟,臣怎會出此下策?臣死不足惜,可陛下一定要看清王麟此人,他就是大宋的禍害,遲早有一天,大宋就是他的天下!”安燾高聲道。
趙佶怒不可遏,上來一腳將他踢翻在地,“這個時候你還想離間!若沒有他,我趙家天下就葬送在你手裡!來人!拖出去!”
良久,趙佶才平息了心中怒氣,陳述見他平靜後,躬身奏道:“陛下,這次叛亂,國安司失察,臣請陛下治罪。”
趙佶看了他一眼,輕嘆道:“罷了,連當朝宰輔都參與叛亂,你國安司如何查?是朕識人不明,與你無關。”
“謝陛下隆恩,臣還有事要奏。”
“你說。”
陳述突然跪在地上道:“臣所奏只是只是臣的推斷,尚無確鑿證據,臣說完後,請陛下罷免臣的官。”
趙佶很是詫異,“你先說來聽聽,怎麼做朕自有決斷!”
陳述略作整理,開口道:“參與此次叛亂的,除了豐相公所奏之人,尚有幾人可疑。”
“哦?你快說!”
“第一個可疑的,便是元符皇后!”陳述咬牙道。
趙佶大爲震驚,“如何可疑?”
“那安豹始終不肯透露他到底如何進的宮,臣從參與叛亂的內侍身上查到這事與郝隨有關,郝隨已畏罪自殺,可臣覺得此事靠郝隨根本不可能完成,他沒有那麼大的權利隨意出入宮中各處!”
“郝隨是劉皇后的人沒錯,可這還是不能完全指證劉皇后參與此事。”
“直接的證據臣沒有,不過長公主可證明一些事。”
趙玉慧?趙佶疑惑的看着她,趙玉慧起身道:“官家,自從上次我們遇到襲擊後,我便自作主張在宮裡調查,原本是要查千里鏡爲何流失,宮中何人與外人勾結,後來所有消息都與劉皇后有關,我便留了心,讓母后的幾個貼身宮女留心劉皇后動靜。”
“很長一段時間,劉皇后都沒有什麼異常,直到我和三郎去了德州府,劉皇后與宮外的接觸密切起來,好幾次我的人都發現她派人去安燾府,隨後劉皇后的本家兄弟也偷偷進了幾次宮,在叛亂之前,郝隨每次出宮都是先去劉皇后那,回來後也是先去劉皇后那裡,昨日叛亂,我刻意去她那裡轉了下,她顯得異常緊張,當安豹被擒後,她那裡亂作一團。”
雖然沒有證據,趙佶心中已經斷定此事劉氏脫不了干係,“陳述,還有誰可疑?”
“大名府的邢恕、德州府的溫益、雄州的王能甫幾人,他們平日與安燾來往甚密,此次遼兵敢長驅直入,必然有把握,臣以爲他們和蔡攸一樣,都是外圍的重要人物!”
趙佶來回走了幾步,“陳述,安燾、安惇等人交給你,不管用什麼法子,一定要查清楚同黨!”
這話的意思太露骨,豐稷本想勸一勸,皇后王氏道:“陛下的意思是他們已被貶爲庶民!就是弄死了,也不打緊!”
王氏說的比趙佶還要露骨,一向端莊溫順的皇后都說出這種話,可想她怒火有多大!朝中爭鬥王氏向來不管,可這次安燾玩過了,昨日在王氏看來,明顯是要她和趙佶的命,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大宋後宮第一人會不反抗?
“韓指揮使,朕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得知天武軍叛亂,能及時趕到?”
韓威看了陳述一眼,躬身奏道:“是臣自作主張,認爲虎翼軍北上不妥,這才返回汴京,碰巧遇到的。”
“你這話太假!若是真有此想法,也是你一人回來,帶着五萬虎翼軍回來做什麼?”趙佶蹙眉道。
陳述知道這事遲早要說,急忙出班跪在地上,“陛下,是臣給韓威將軍密信,讓他帶兵回來,請陛下治罪!”
趙佶看看他,又看看韓威,笑了,“朕明白了,你二人早已商量好,陳述將消息提供給韓威,韓威再做決斷,虎翼軍根本就沒走遠,你們是怕犯了欺君之罪,纔不肯說實話吧。”
叛亂之事一時不會有定論,這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清理,馮斌見陳述說完,躬身抱拳道:“陛下,陳國安司使的話很有道理,邢恕、王能甫等人脫不了干係,眼下最緊要的是若幾人真的參與此事,遼兵恐怕不日便可抵達汴京!”
他這一說,衆人才發現事態嚴重,三十萬遼兵啊,趙佶放鬆的心又提了起來。
“陛下,眼下兵部空缺,朝中大臣人心惶惶,汴京百姓不知所措,陛下應先出告示,安頓人心,馮斌所說之事,可否明日開朝商議?”豐稷問道。
一時間也沒有好辦法,趙佶只得按照豐稷所說,先出告示,公事完了,趙佶隨口問道:“駙馬府沒事吧?”
韓威躬身道:“那呂惠卿帶着兩千人攻擊駙馬府,幸好蕭警衛使派了五百警衛去,否則……,眼下駙馬府除後院外,全部被夷爲平地,駙馬府上下連同護衛和警衛活着的不到二百人。”
趙佶吸了口氣,駙馬府本身就有二百多人,加上護衛、警衛,都快八百人了,居然死了六百多人,可見戰事只慘烈!
“我那幾個姐姐呢?還有孩子!”趙玉慧急的不行。
說道孩子,連趙佶、王氏的心都懸了起來。
“公主莫慌,孩子沒事,只是特里公主身上中了一塊手雷碎片和一顆火槍彈,靈惠郡主腿上也受了傷。”
“快傳太醫前去醫治!”王氏急道,趙玉慧此時再也坐不住,起身朝宮門外跑,趙佶張着嘴想說什麼,不知爲何有嚥了回去。
“陛下,臣來之前去看過,這駙馬府以後怕是不能再住人了。”陳述奏道。
“這是爲何?……”趙佶剛問,就住了嘴,那地方一日之內死了近三千人,換誰都不敢再住。“豐相公,着工部另選地方重建駙馬府,所有用度由宮裡出。”
“陛下,這用度還是朝廷出吧,臣以爲朝中、民間都無話可說!”
趙佶同意了,“也罷,幸好他那幾個孩子沒事,不然朕可真無法面對他。”
趙玉慧回到駙馬府時都驚呆了,這還是她的家嗎?就是後院的大門也是孤零零的,邊上的牆早就千瘡百孔,有限的幾棵大樹也只剩下樹幹,到處都是還沒有清走的屍體,整個地面都被鮮血染成醬紫色,就是見證她們共娶王麟的幾個小樓完整的也只剩下兩座,她自己的小樓已經塌了一個角。
來到還矗立在那裡的趙雲靈的小樓,趙玉慧見到了渾身是血的耶律特里和趙雲靈,戴玉琳白色的衣裙上也染了不少血跡,“幾位姐姐……”趙玉慧帶着哭腔撲了過去。戴玉琳接住她,將她抱在懷裡,“慧兒,別哭,大家都沒事。”
“早知道把姐姐們帶入宮裡就好了!”趙玉慧邊擦眼淚邊說道。
“這個是誰也沒預料到的,我們想不到,慧兒也想不到,不過駙馬府可不是好欺負的,我們這比慧兒那戰果大吧!”趙雲靈忍着痛笑道。
“可是,家沒了……”
畢竟是小一些,趙玉慧把家看得很重,這裡可是留下了她和王麟很多美妙的日子。
哭過一頭,趙玉慧好受了些,看着周邊的人,覺得少了不少,“其他人呢?”
趙雲靈頓時眼睛紅了,“慧兒,好多人都不在了,小乙和蘭心都……,還有玉琳姐姐的義父,好多好多人都去了。”
本已經哭歇了的趙玉慧眼淚如玉珠落下,戴玉琳忍不住跟着哭泣,然後是趙雲靈和耶律特里,駙馬府一時間陰雲密佈,活着的都哭得傷心,護送趙玉慧前來的禁軍軍士受不了,紛紛散開來躲在一邊落淚。
到了中午,戴玉琳開始頭痛這日子怎麼過,昨晚還好,大家的緊張心情還沒過去,加上韓威的虎翼軍一直怕出事一直待到天亮,可今天就不同了,總不能再將就吧?滿院的死屍就是大問題,現在家裡什麼都沒有,吃什麼?
四女正在發愁,幾十輛牛車轉過街角來到駙馬府,王妃周氏、王麟的大嫂李氏、妹妹秋菊,還有蘇玲玲、豐稷都到了,都搶着要將趙雲靈等人帶回自己府裡照顧,最後還是周氏果決的讓趙雲靈幾人上車,才結束了這次紛爭。不過其他人也不閒着,清理駙馬府也需要大量的人力,至少戰死的護衛、警衛和駙馬府中的人要妥善處理,不然王麟那裡沒法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