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麟不知道他爲何發火,呆站了好久,才落寞的返回聖瑞宮。趙玉慧心優母親的病,想留在宮中照看幾日,王麟沒說什麼,只是囑咐她別累着,見時辰不早,便告辭回府,出了宮門,看着西落的夕陽,想了想,跳上牛車,吩咐小廝去豐稷府邸。
豐稷正在書房寫着奏摺,聽到門外腳步聲,擡頭一看,笑了,“真是稀客,你這廝怕是第一次來老夫這吧?”
王麟訕笑,“豐相公就別提這茬了。”
招呼他坐下,豐稷問道:“出了什麼事?”
王麟也不客套,把今日之事大致說了下,“我到不在乎官家重不重用,大不了做我的駙馬都尉便是,我是擔心會不會波及到其他人。”
豐稷聽完後,沉吟道:“官家是兩難啊,他很想讓你幫他,可遼國公主突然嫁給你,這事在朝野都引起軒然大波,官家也要顧及朝議。你和耶律特里到底有沒有私情?”
“連豐相公都這麼問,難怪朝野都懷疑我。”王麟苦笑。
“是老夫唐突了,還是和你說說朝堂上的事吧。”豐稷笑道。
隨着豐稷的敘述,王麟大概有了些瞭解,提出他會泄密的人正是安燾,不過安燾的說法連王麟都無法反駁,他是從保護王麟的角度說的,大意是王麟一貫對女子疼愛有加,家中女子地位也很高,在駙馬府中任何地方都可以出入,萬一耶律特里有什麼目的,私下看王麟的書信和文書,便會向遼國泄露一些重要的秘密,遼國皇帝同意長公主下嫁已有妻室的王麟就很說明問題,不然從哪個方面都說不過去,遼國憑什麼送人、送地?
其他幾位重臣深以爲然,王麟是大宋的寶貝,不能讓他出事,既然王麟自己很難管住自己,不如朝廷上下替他管,暫時先不讓他接觸一些大事。
“一開始老夫也覺得安相公說的沒錯,保護好你是頭等大事,可下來一想才發現這其中的奧秘!”
“哦?豐相公發現什麼了?”
“孤立看一點問題都沒有,可把遼國公主下嫁連在一起看,就有問題了,這就像是商量好的,將你逼離朝堂,失去官家的信任,只是真是這樣,就太可怕了!”豐稷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王麟知道他害怕的是什麼,真如豐稷分析的,那就是遼宋高層聯手對付他,這已不是簡單的通敵,而是會動搖整個大宋的根基!
“豐相公,和安相公他們相處如何?”
“表面很融洽,不過老夫的感覺是彆扭,非常彆扭,總覺得隔着什麼。”
“豐相公,韓相公病重,官家可有什麼打算?”
“官家有意讓老夫出任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安相公爲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
“如此,樞密院誰主政?”
“這個到還沒定,你有想法?”
“想法到沒有,只是豐相公要找個同道中人才行,現在可能沒事,再往後就難說了。”
“有道理,你可有人選?”
“這個……,我接觸不多,杭州府的李琮大人、大名府的李清臣大人、真定府的劉安世應該行吧?”
“嗯,這幾位老夫也有所接觸,做個樞密使不成問題!不過真正讓老夫頭痛的是你這廝,好容易把你弄到德州府,還沒一年,你又拍拍屁股跑了。”
“跑到那也是在大宋疆土。”王麟笑嘻嘻道。
五月底,韓忠彥已經昏迷不醒,王麟去探望過他幾次,每次韓忠彥都拉着他的手,不清不楚的說着什麼,兩人從一開始的對立,變成朋友,這是誰也想不到的,韓府中人除了少部分人,多數都改變了對王麟的態度。韓忠彥不能理事,大宋中樞的調整終於開始了,和多數人預料的一樣,豐稷爲尚書右僕射,安燾爲尚書左僕射,劉安世知樞密院,趙挺之爲門下侍郎,不過讓王麟大感意外的是他提議的人居然都得到重用,李琮爲中書侍郎,翰林學士承旨張商英爲尚書左丞,李清臣爲兵部尚書。
不過這些事王麟都顧不上,原因無他,徐國長公主懷孕了,趙佶得知後二話不說,讓皇后王氏直接把趙玉慧接到宮裡,細心照料。這下弄得王麟疲於奔命,家裡有兩個剛做母親的妻子,宮中有個懷孕的公主,還得面對趙雲靈哀怨的眼神,好在沒人干擾,王麟名正言順和趙雲靈天天睡在一起,多少也算是對趙雲靈的安慰,只是這讓耶律特里更加鬱鬱寡歡。
這日剛到宮裡趙玉慧住處,就看見門外皇后王氏的鑾駕,不敢大意,急忙進去見禮。
“我聽說你家裡每個妻子第一個孩子都可隨母姓?”
“回娘娘,確有此事,長女姓宋名菱紗,長子姓戴名瀾。”
“那慧兒的……”
“自然是姓趙,不如請皇后娘娘賜個名字?”
王氏微微一笑,“沒我的份,慧兒的孩子官家說名字由他起。”
“官家要起名?”
“這姓趙的外甥可是獨一份,官家可上心了,你這孩子來得可真及時,官家對你印象大爲改觀,說你還是沒變,不然怎麼會同意豐相公的提議,讓李琮他們進京。”
“三郎可要謝謝皇嫂,這可都是皇嫂的功勞。”
“慧兒這話好沒道理,又不是我做官。”王麟嘴上說着,還是給王氏深施一禮,“臣替大宋百姓謝過皇后娘娘。”
王氏捂嘴直樂,“大宋百姓就更不關你什麼事了!我也只是和官家說你向來沒私心,能入得你眼的人,不會錯。”
“咦,真的?那以後我沒錢,是不是可以私下收點銀錢,再向官家推薦人?”
“都是當爹的人了,怎麼說着說着就沒了正形?”王氏大笑。
五月初,韓忠彥歸天,王麟還沒從傷感中緩過來,曾布在德州府病逝的消息也傳到了汴京,一個偶然的風害便要了老相公的命,兩位老人辭世讓王麟備受打擊,這一年三位對他有莫大幫助的老者走了,而且是帶着遺憾而去,這讓他很難釋懷,開始審視自己是不是太放縱。
心態上的一些轉變,讓他開始主動關注起朝政來,偶爾也到宮中和趙佶說說話,一個趙姓外甥緩和了他與趙佶間的關係,只是他沒想到,正當一切開始有好的改變,一個消息再次讓他陷入困境。
五月二十的早上,王麟剛起來,小乙便飛快的跑來稟報,說前院有個昏迷的女子,應該是昨夜翻牆進來的,護衛都沒發現,他去看了後大吃一驚,居然是蕭玉兒,眼下已經安排到客房。
“蕭玉兒?她怎麼來了?”王麟聽完後驚叫道,也顧不上洗漱,和小乙一路小跑到了前院客房,幾個使女正在雪月指揮下進進出出,“雪月,怎麼樣了?”
“駙馬別急,沒大礙,她是過於勞累才暈過去的。”
王麟聞言心中稍定,可蕭玉兒突然來找他,一定是出了大事了,急的他在院子裡不停轉悠,趙雲靈簡單梳洗後也趕來過來,得知情況後,和王麟一樣心焦,好容易聽到使女說蕭玉兒醒了,王麟和趙雲靈急忙進到房裡,蕭玉兒顯然已經換過衣服,只是臉上的蒼白說明了她這一路的辛苦。
“玉兒,出了什麼事?”
蕭玉兒一見他就忍不住眼淚直流,“駙馬,救救嫂嫂吧!”
“耶律幕蓉?出什麼事了?你快告訴我!”
在蕭玉兒邊哭邊敘述中,王麟漸漸明白了事情的經過,自從王麟走後,曾布便將輔城的一切事物都交由耶律幕蓉處置,主城的事情也讓她分擔了不少,二人配合也十分默契,只是這一切在溫益到了德州府後就改變了。剛到德州府,溫益並沒有什麼大的動作,只是看,美其名曰學習,溫益這人初看上去一臉正直,說道王麟也是讚不絕口,這讓耶律幕蓉對他印象極好,知道他是未來的頂頭上司,大小事宜都和溫益說得很詳細,包括王麟的戰略構想。
五月初,曾布視察農事回來,便咳嗽不止,郎中說是感了風寒,曾布沒太在意,沒想到幾日後病情突然加重,這下老人抵擋不住了,躺下後便再也沒能起來。
耶律幕蓉得知曾布病倒,丟下手裡的事情去探望,曾布在德州府沒什麼家人,她便一手照顧起曾布,這位老人她敬佩得很,本來還擔心輔城的是有些放不下,溫益很是主動,讓她不要過慮,他會照看好一切。
耶律幕蓉不疑有他,放下心來照看曾布,只是曾布年歲已高,支撐了十幾日撒手而去,耶律幕蓉悲痛不已,張羅着將曾布的靈樞運送回京後,才十分落寞的回到輔城,準備強打精神處理政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