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城西區,“聚緣”酒樓。
“小二,跟這個瞎子說一聲,讓他下一首拉《卡農》!”
一個衣着華貴的公子爺,將一錠碎銀放在桌上,傲慢地吩咐道。
他對面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正端着茶碗,小口地抿着酒樓的特製花茶。
這位公子爺叫陳橋,是盛旺商盟的大少爺,標準的紈絝子弟。
陳橋也是從朋友那裡聽說,“聚緣”酒樓最近來了一位瞎子,二胡拉得神乎其技。
尤其是瞎子獨創的那首叫做“卡農”的曲子,簡直是泡妹神曲。
只要陪着姑娘去聽一遍,怕是再冷漠的冰山美人,也會融化在曲子的溫柔中。
所以,他今天便帶着一位姑娘,專程來“聚緣”酒樓聽歌。
只不過,等了這麼久,這瞎子還沒演奏“卡農”,他有點憋不住了。
“對不起,這位公子,徐大師的曲子都是自己安排,我們無權決定。”
店小二望着那錠碎銀,不由得嚥了泡口水,但他還是拒絕了陳橋的要求。
“什麼?有錢你們都不賺嗎?”陳橋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
“徐大師脾氣比較大,我們佟掌櫃都很敬重他。”店小二唯唯諾諾地回答道。
原本,“聚緣”酒樓的佟掌櫃只是同情徐簫的遭遇,所以給了他一個機會。
他也知道徐簫被“喜臨門”酒樓趕出來的原因,只是儘量勸他演奏一些歡快的曲子。
沒想到,徐簫自打和沈牧暢談一番之後,逐漸打開了自己的心結。
他決定通過音樂帶給人們快樂,鼓舞大家勇於面對艱難的生活。
所以,他在“聚緣”酒樓演奏的曲子,都非常振奮人心。
而且,《賽馬》和《戰馬奔騰》這兩首曲子,好像和最近一個熱門的夢境遊戲有關。
來這裡吃飯的不少公子爺,聽見這兩首曲子,一個個眼中冒光,跟遇見相好的一樣。
除此之外,徐簫偶爾會演奏的一首名叫《卡農》的曲子,更是受到無數客人的喜愛。
佟掌櫃發現,自打徐簫來酒樓演奏之後,整個酒樓的客人,竟然比之前多了好幾倍!
由於同在燕北城的西區,“聚緣”酒樓一火,“喜臨門”酒樓自然就冷清了不少。
“喜臨門”的劉掌櫃知道這件事後,曾喬裝打扮來這裡探訪原因。
當他得知,“聚緣”酒樓的突然火爆,全部歸功於被自己趕走的那個瞎子時,整個人的表情就很精彩了。
所以,徐簫已經成了酒樓的“搖錢樹”。
佟掌櫃也不可能爲了眼前的打賞,而得罪徐簫,損害酒樓長遠的利益。
陳橋望着對面姑娘那淡漠的神情,越來越心塞。
雖然瞎子拉的這些曲子都很振奮,讓酒樓裡的氛圍變得非常熱鬧。
但問題是,姑娘不怎麼感興趣啊。
正在他有點頂不住,準備帶着妹子“轉場”時,卻突然聽到極爲熟悉的曲調。
這……這不是我最近玩的那個遊戲中的曲子嗎?
叫那個暴力狂什麼的。
陳橋作爲紈絝子弟,“夢境神石”自然是標配。
他圈子裡的少爺們,也會互相分享最近熱門的遊戲。
正是在好友的帶領下,陳橋最近也陷入《暴力狂驫》中無法自拔。
所以,一聽到《賽馬》這首曲子,他立刻回想起了在遊戲中大殺四方的情景。
這個瞎子有點東西啊。
先把這首曲子聽完再走吧,反正也不差這一會兒。
陳橋打定主意,慢悠悠地端起茶碗,欣賞着曲子。
沒想到,《賽馬》後面緊接着便是《戰馬奔騰》。
這首曲子也不能錯過啊!
在這個BGM裡面,陳橋可是見人殺人,見佛殺佛的!
必須要給這首戰歌足夠的尊敬。
當然,他隱約發現,坐在對面的姑娘有些不耐煩了。
常在花叢中翱翔的陳橋,心知這是一個不妙的信號。
聽完《戰馬奔騰》之後,他便朝店小二揮手,準備結賬了走人。
“下面將演奏的這首曲子,名爲《卡農》……”
“諸位且容我稍事休息,一刻鐘後便開始演奏。”
徐簫說完,便拿起竹竿,藉助竹竿探路,前往便所解決一些問題。
而這個時候,整個酒樓裡面已經炸了。
“媽耶,是《卡農》……《卡農》!”
“終於等到了,徐大師的《卡農》!”
“快去把你娘叫過來,咱仨一起聽。”
頓時,有不少人從酒樓裡面跑了出去,他們又帶了更多人回來。
原本準備撤退的陳橋,聽見這句話後,眼睛一亮。
他悄聲勸慰了一下坐在對面的姑娘,希望對方能聽完《卡農》再離開。
這位姑娘也不笨,她看見酒樓裡其他人那激動的樣子,當然明白這首曲子很不一般。
沒過多久,聽到消息趕來的人,不僅將酒樓裡面的桌子包完了,連過道都站滿了人。
甚至,還有人厚着臉皮過來,準備在陳橋這裡“擠一擠”的。
最後還是被他殺人的眼神震懾,自討沒趣地離開了。
當徐簫的身影又重新進入到酒樓中時,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不約而同地保持着安靜。
整座酒樓只聽見徐簫手上的竹竿敲打地面的聲音,和他的腳步聲。
這不可思議的寧靜,如同朝拜神仙的儀式一樣,充滿了神聖的意味。
徐簫緩緩地走過人羣,坐到了自己的那張檀木椅上。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二胡,先隨手拉了一段,調試了一下。
確認準備好之後,他認真地將二胡擺在身前,深吸一口氣……
下一刻,那舒緩的旋律,如同流淌的河流一樣,從他手中的二胡裡涌出來,迴盪在酒樓大廳中……
所有人都閉上眼睛,陶醉在這美好的旋律之中。
陳橋不懂音樂,他也不知道這首曲子好在哪裡。
但就是讓他回想起了很多事情,甚至包括那些刻意被遺忘的。
在成爲“西區連弩王”之前,陳橋也曾是一位癡情的少爺。
直到他發現自己頭上是一片青青草原之後,才帶着怨怒,墮入地獄之中。
但是,今天回想起來,他引以爲傲的“百人斬”、“千人斬”戰績,卻彷彿都沒有了意義。
他已經完全喪失了愛一個人的能力,只是淪爲單純的機械。
這首曲子,彷彿把他的靈魂都清洗了一遍,讓他有了重新開始一段感情,好好愛一個人決心。
不只是陳橋,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首曲子喚醒了很多回憶。
逝去的親人、艱難的過去、短暫的幸福、曾經的希望與憧憬……
不少人的眼中都泛起了淚花,多愁善感的更是已經開始抽噎。
就連許多歷經滄桑,心如鐵石的漢子,也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這時候流下眼淚,沒有人會嘲笑你。
畢竟,每個人都有難忘的人,難忘的回憶,難忘的甜蜜或者苦澀……
你經歷過的,大家也都遇到過。
你並不是一個人在感動,在傷心。
徐簫的演奏早已經結束,但樂聲卻彷彿迴盪在酒樓中,嫋嫋不絕。
良久之後,徐簫才緩緩說道:
“這首《卡農》,是一位摯友贈與我的,對我來說有着極爲特殊的意義……”
“他在我最絕望的時刻,讓我重新鼓起勇氣,去面對生活的一切。”
“他只是一位沒有名氣的造夢師,大家不一定認識他,但他至少給我製造了一個完美的夢……”
“他的名字叫做……沈牧……”
其實,徐簫之前在夢境中查看樂譜的時候,就已經猜出來了:
沈牧說的“朋友”,就是他自己。
在徐簫的印象中,沈牧就是一位沒有名氣的造夢師。
所以,他也想幫忙宣傳一下,希望能有人會去嘗試沈牧的遊戲。
只不過,當他說完之後,整個酒樓頓時響起一片驚呼聲。
“天啊,《卡農》竟然是沈大創作的!”
“我說徐大師怎麼演奏暴力狂那啥裡面的曲子,原來沈大是他的摯友。”
“徐大師,他哪是沒有名氣的造夢師啊,整個燕北城怕是都找不出比他名氣大的了。”
“沈大真是一個被造夢耽誤的音樂家。”
……
聽見衆人七嘴八舌的討論之後,徐簫才發現,自己完全是想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