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曉夢繞過佛堂,沿着走廊走進前面暫時被警方徵用的院子,寺廟裡的幾個師父一一錄過口供之後,都安靜的坐在石凳上,他們正閉着雙眼,嘴裡還在不停的唸叨着什麼,而手上的佛珠串也隨着他們的動作而翻滾。這倒和旁邊的女人完全不一樣,那個女人眼裡無神,呆呆的盯着遠處的樹木,挨着她的年輕人一直拉着她的手,一邊輕輕撫着她的背。
聽到腳步聲逼近,那幾位師父都睜開了眼,慢慢站起身來,將雙手合掌併攏,輕微彎着身體,低着頭道,“阿彌陀佛!”
莊曉夢學着他們的樣子回了禮,然後將他們領到了一旁!
“請問幾位師父,誰是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莊曉夢拿着之前的筆錄看了看,又合上了。
站在最後面的那位小師父,大概20出頭的樣子,他像剛纔一樣行了禮。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風輕雲淡,但他眼裡卻還有驚魂未定的神色。
“今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樣早早的起了牀,去佛堂打掃,就看見他跪在那裡,一動不動。我當時覺得很奇怪,門還沒開,不知道他是如何走進來的?便叫了他幾聲,他沒有應,我走上前去,碰了碰他的身體,仍然沒有反應,然後我想拉他起來,卻發現他的手就像冰塊一樣。後來我就報告給知客師父,是他報的警。”
小師父身旁的知客師父也行了行禮,說道,“以前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我們不知道如何處理,所以立刻報了警。”
莊曉夢點了點頭,繼續問道,“昨晚你們都是幾點鐘睡的?有沒有聽到什麼異常動靜?”
“晚課之後,我們便各自回了寮房,大概10點多休息的。”那位小師父想了想,補充道,“我是最晚入睡的,夜裡沒有聽見什麼動靜。”
其他幾位師父紛紛表示也沒有聽到聲響。莊曉夢望向他們口中的寮房,那排房子還在院子前面些,離佛堂有一段距離!
“在這之前有沒有見到過什麼可疑的人出入?”
知客師父又行了禮,臉上露出和善的微笑,說道,“進來的都是上香禮佛的善人,沒有看出他們有什麼不同。”
“你們認識死者嗎?”
知客師父點了點頭道,“那位善人偶爾過來禮佛,他每次來的時候,幾乎都沒有什麼人在,所以我對他印象比較深刻。他是個慈悲的善人,不知道爲何會遭此劫難?阿彌陀佛!”
莊曉夢思忖了一會,向他們行了個禮,便轉身走向那個女人。她在石凳上坐了下來,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說道,“節哀!關於你先生的案子,我還有些問題想問你。”
女人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微微點了點頭,眼裡打轉的淚水隨着她點頭的動作慢慢掉了出來。
“朱興瑞信佛嗎?”
“嗯,他其實很想在家裡設個佛堂,但是,又怕別人說他堂堂一個知識分子迷信!所以,他總是偷偷的來寺廟上香。”朱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紅腫的雙眼裡佈滿了血絲。
莊曉夢困惑的看着他們,“他是教師?”
“也可以這麼說,他原來是佳昌中學的校長。。。”朱太太欲言又止,眼神飄忽不定,接着又慢慢低下了頭。
“後來呢?”
“後來被調去鄉下了!”她兒子之前一聲不吭,一開口便滿臉氣憤,他長舒了一口氣道,“還不是因爲他貪污,被所有人都知道了!”
朱太太急忙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擡頭見莊曉夢一直盯着她看,她往後縮了縮,小心的說,“他也是逼不得已的!”
莊曉夢會意的點點頭,又問道,“他調過去多久了?”
“快一年了!前兩天還說馬上就要調回來,沒想到。。。”朱太太又失聲痛哭起來。
莊曉夢從上衣兜裡掏出一小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了朱太太,“那他在鄉下上任期間,有什麼不一樣嗎?”
朱太太接過紙巾擦了擦哭花的臉,緩了緩帶着哭腔說,“樂康小學到家裡,開車要一個多小時,所以他不經常回家。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同,不過他來寺廟的時間越來越頻繁了。”
“他身上的衣服鞋子是他自己的嗎?”
“是我給他準備的換洗衣服。他常常在外,所以他每次出門前,我都會放些衣物在他車裡備着。”
莊曉夢突然站了起來,着急的問道,“他的車在哪?”
“我也不知道,來的時候沒有看見,昨天晚上我明明看着他開走的。”
“什麼車?車號多少?”莊曉夢的語速變得更快,臉上看起來很嚴肅。
“白色大衆,車牌600!”
莊曉夢將車號在本子上寫了下來,擡起頭便看見正從遠處走來的周成,她微笑着說,“好,謝謝!今天先這樣吧!”然後又拍了拍朱太太的肩膀,“別太難過!”
那對母子點了點頭,先他們一步離開了這陰森的寺廟。
莊曉夢和周成剛走出門口,就看見高子騫站在那監控攝像頭下方,正聚精會神的看向鏡頭。
“你們那邊怎麼樣?”莊曉夢問道。
高子騫搖搖頭,又轉頭面向周成,說道,“小周,監控拿到了嗎?”
周成晃了晃手裡的U盤,“拿到了,回去研究一下!”
***
周成將拷來的監控錄像在會議室裡播放出來,屏幕上剛開始並沒什麼動靜,周成便按着快進鍵,直到凌晨12點53分的時候開始黑屏,一分鐘後又恢復了原狀。
過了10分鐘左右,監控下突然出現一個人,那人帶着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他將衛衣的帽子套在棒球帽外面,然後稍稍擡頭,看似面向鏡頭,實際上從監控看過去,什麼都看不清楚。唯一露出的下顎部位,還被口罩給遮住了。
隨後,他向鏡頭做了一個敬禮的動作,看上去充滿了挑釁。然後縱身一躍,從石梯扶手處直接跳了下去,接着又是一分鐘的黑屏,最後恢復正常。
“靠,這分明是在挑戰權威啊!!”衛華急了,氣的將拳頭狠狠砸到桌子上。
“別說抓到他們,就連線索都微乎其微,他們得意是應該的。”林靖平無奈的聳了聳肩。
“我們在明,他們在暗,有時候甚至感覺他們就在身邊一樣!”周成一邊說着,一邊往背後看了看,身體還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莊曉夢一臉淡然,這是第一次接觸那羣人,不瞭解事實之前,她不想隨意發言。
“好了,不要長他人志氣!”高子騫一臉嚴肅的說道。他一擡頭便看見李奕博正向他們走來,手裡還拿着文件,眼裡便多了幾分期待,“博士,怎麼樣?”
“致命傷是脖子上那一刀,跟初步斷定一樣,出血過多而死。死者後腦勺被重物襲擊過,應該是兇手從背後偷襲留下的。膝蓋有輕微的淤青,是死前跪在地上造成的。手臂上有一個小小的傷口,經檢驗發現,死者死前被人注射過阿托品。”
李奕博拿着屍檢報告,將檢驗時拍的屍體上各處傷痕的照片,分散開擺在會議室的桌上,“死者身上沒有其他明顯傷痕,死前應該沒有受到虐待。”
“阿托品是什麼?”衛華拿起死者的照片,看着手臂上的那個小孔,有些納悶。
李奕博慢慢坐了下來,悠然自得說道,“一種藥物,過量的注射,會讓人無法控制自己。超過一定的劑量,足以致死。”
莊曉夢仔細看着死者脖子上的那道傷口,喃喃道,“既然會致死,爲什麼他們不乾脆給足劑量,反而要在脖子上多加那一刀?”
高子騫頭也不擡的說道,“老林,把之前那些案子的資料都調出來!”
“都在這!”林靖平將他辦公桌上的一堆卷宗抱到了會議室,逐一打開來。下午回來的時候,他便去檔案室調出了之前所有關於GOD的懸案資料。
莊曉夢將那些資料一一對比,發現可以將死者的死狀分爲四類:
第一、身體被炸的四分五裂,旁邊的G O D 字母寫的強勁有力,突顯出一種氣勢磅礴的感覺;
第二、死者被人用繩索或者其他線狀物體勒死,相比之下三個字母略顯秀氣,在最後的“D”頂部,延伸出一朵花的形狀,這些跡象讓兇手看起來像個女生;
第三、跟今天的死者一樣,頸動脈上的一刀是致命傷,幾個死者的傷口看上去大同小異,旁邊工整的字跡,跟今天現場的如出一轍;
第四、死者的死法不一致,有時候是藥物致死,有時候是用槍擊中死者要害,但是這些死者死前都飽受疼痛的折磨,他的“G”字底部勾的像“V”一樣,整體看上去,揮灑自如,豪放不羈。
“假設他們一共有四個人,第一個喜歡用炸/彈,他應該是他們的領袖,爲人穩重成熟,冷靜果斷;
第二個喜歡用線狀物體,這個兇手寫的字體較爲雋秀,還總是以花爲特殊標記。並且跟這個人相關的死者皆爲男性,大多都是裸着半身。說明這是個女人,長得美有魅力又有力量的女人;
第三個的兇器是刀,而且是隨身攜帶的小刀,他應該那種是恪盡職守,忠心耿耿的人。
如果他們是輪流作案,那麼今天的死者就是持刀者的獵物!而出現在監控下的那個人,便是第四個!”
莊曉夢侃侃而談那羣人的特點,其他人卻並不意外,因爲她說的這些,早已經在他們心裡生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