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彷彿一下子回到了20年前,改變了秦青青一生的那個下午!
那是90年代初,人們還在用着笨重的大哥大,騎着老式的自行車,用收錄機聽着四大天王的歌!
大哥大?用秦青青的話來說,那像磚塊一樣大的東西跟她的氣質完全不配!至於自行車。。。街上人來人往,在十字路口等待綠燈的,大部分都是騎着自行車的路人。秦青青瞟了一眼,要是讓她騎着這樣的車,還不如讓她死掉算了!因爲那迎面吹來的灰塵會弄花她的妝容,以及漂亮的裙子!
關於她的夢想,在她很小的時候,那些從“方形盒子”裡傳出來的歌聲和人影,讓她對演員這個職業非常憧憬,所以她才選了這所學校!
這天的太陽像個火球,不停的燒灼着她的皮膚。她在校門口特意找了棵大樹,在樹蔭下一躲再躲,還時不時拿着包包擋在頭上,她可不想曬黑!
她擡起左手想看看時間,但光線從手錶的鏡面反射到她臉上,讓她覺得有些刺眼!她眯眼仔細一看,竟然已經過去10分鐘了!她有些焦急的四處張望着,心裡還在不停的埋怨:楊麗君怎麼這麼沒用!叫她辦點事就慢慢吞吞的!
楊麗君是她最好的朋友,但是用“跟班”這個詞來形容更爲貼切!
她的父親在秦青青父親的手下做事,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呢!所以楊父從小就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千萬不要違秦青青的意!所以就養成了秦青青現在對她的這種態度!而楊麗君膽小懦弱,她早就習慣了這一切!
但秦智鵬並非像楊父想象的那樣,他的兩袖清風在秦青青眼裡就是一無是處,她經常覺得她爸這官當的徒勞無益!不止她,連她母親都是這樣認爲,所以纔會趁年輕早早的離開了秦智鵬。
而秦青青從小到大,爲人處事都是“自學成才”,對她來說,她那個不爭氣的父親,不過是個給她提供少量錢財的工具而已!
“你怎麼纔來?”
看見正從遠處跑來的楊麗君,秦青青很不耐煩的皺起了眉,“景宇呢?”
穆景宇是秦青青的男朋友,父親開了個小廠,他便算是個小富二代,平時都開着他那輛破舊的二手桑塔納接送秦青青!當然,秦青青看中的就是他那不高不低的身份,這是因爲沒有更有錢的男孩子追求她。
楊麗君一邊用手擦着臉上不停滴落的汗水,一邊喘着粗氣,“他說。。。明天要考試。。。來不了了!”
“他考試重要還是我面試重要?”
如果說楊麗君的遲遲不來點燃了火線,那麼現在秦青青內心的那顆炸/彈已經炸了!
“他不送我,讓我怎麼去面試?”她急躁不安的走來走去,這個面試對她來說,非常重要!
見她發了火,楊麗君大氣也不敢出,緩了緩才小聲說,“我們去坐公交車。。。吧!”
“什麼?”秦青青難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讓我去坐那又髒又擠的大篷車?”
“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楊麗君越發小聲,小到連她自己都快聽不清了,“恐怕還要等很久。。。”
這話倒是警醒了秦青青,她雖然生氣,但是理智還在。她深吸了一口氣,“去哪坐?”
見她收斂了些,楊麗君倒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高興的伸手指着旁邊路口,“那裡!這個點應該快到。。。”
秦青青並不想理會她,而是大步流星的順着她手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了!”
雖然她這樣的態度不是第一次,但楊麗君的反應還是跟不上,她又默默的把剛纔沒說完的字吐了出來,然後傻愣愣的跟在秦青青身後。
沒過多久,迎面來了一輛憨厚的鉸接式公交車,這是兩截車通過中間部分的塑膠材質銜接在一起,而形成的一條“長龍”似的公交車。
“來了!”
楊麗君衝着那輛車招了招手,車還沒停穩,門就被打開來。秦青青站在車門口,看見車內的環境,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上了車。
路過售票員的時候,秦青青略帶着嫌棄的眼神,又皺了皺眉,然後回頭衝着楊麗君說,“付錢!”
售票員暗暗白了她一眼,有什麼了不起的!
車內的裝飾都十分陳舊,兩邊擺放着爲數不多的木板座椅。秦青青不想抓着掉了漆的手扶杆,也不想坐在那表面光滑的,看起來髒兮兮的木椅上。
她轉頭盯着楊麗君,“脫衣服!”
楊麗君裡面穿了件背心,外面披了件長袖的薄衫外套,聽見秦青青下了命令,她不得不將那外套脫下來,然後在秦青青面前的椅子上鋪好。還好她是長髮,不然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呢。
但秦青青即使坐在楊麗君的衣服上,也仍然嫌棄那硬邦邦的木椅,她坐下以後,一直動來動去,沒有一刻停住。但是爲了這個機會,她只能忍耐!
***
“怎麼這麼熱?”
剛下公交車,秦青青就快步走到陰涼處,然後從包裡掏出疊好的手帕,在臉上輕拭着汗水,接着又拿出小鏡子和胭脂,對着臉上擦了擦,覺得沒問題之後,她纔將鏡子放回了包裡。
她輕輕咧了咧嘴,試圖做出微笑的樣子,畢竟馬上就到片場了,她要給導演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對於這次競爭,她勢在必得!
楊麗君在旁邊一直目不轉睛盯着她,其實對於秦青青“變臉”的技術,她早就佩服的五體投地!
“好了!走吧!”
“嗯!”因爲比秦青青矮一個頭,腿就短了些,楊麗君幾乎是小跑着跟在後面。
她們穿梭在那些破舊的居民房巷子裡,那一排排濃縮又簡陋的木頭房,看起來就像是幾十年前的老房子。
據秦青青瞭解,這是一部民國諜戰戲,之前這個角色的演員臨時出了問題,這才輪到她。她面試的雖然是個配角,但又有極其重要的作用,她相信自己能憑這個角色出名!
這是她們第一次來片場,拐了幾個彎,問了好幾個路人,最後總算是找到了地方。
看見前面忙忙碌碌的一羣人,有的穿着戲服手裡拿着本子,有的在搬東西走來走去。楊麗君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早就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了!
“啊!終於到了!”楊麗君整個人看起來肥嘟嘟的,她一坐到地上,整個人都耷拉了起來。
秦青青看了一眼,覺得楊麗君就像是這些小房子一樣,沒有什麼可觀性!
她理了理裙子,然後往監視器那邊走,但才往前走了兩步,她便看見曹梓瑩也在那,而且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她不由得胡思亂想:難道導演已經確定用她了?
這個配角的面試機會,是秦青青的班主任爲她和同班同學曹梓瑩兩人爭取的,班主任讓她們倆公平競爭,因爲最後的決定權在導演手裡。
曹梓瑩跟秦青青不一樣,她是個孤兒,但她在演技上卻有天分,外形上也好過其他同學,加上她性情孤傲不與人交的性格,所以,總是迎來許多同學的嫉恨,平時數秦青青最爲過分。
但仔細說起來倆人還是有一些糾葛在,剛上大學那會,秦青青很喜歡曹梓瑩,因爲她喜歡一切美的事物!她、楊麗君和曹梓瑩三人順理成章成了好朋友,但是漸漸的,當曹梓瑩處處都超過她的時候,她開始覺得曹梓瑩特別的討厭,或許是因爲嫉妒,這讓她有心不甘!
所以,這次一定不能輸給曹梓瑩!想到這,她加快了步伐!
“導演,你好!我是秦青青!我的老師讓我過來面試的!”
秦青青儘量讓自己顯的優雅氣質些,她擡起頭裝作不經意間看到曹梓瑩,露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梓瑩,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在校門口等了你很久,不是說好我們一起來的嗎?”
這話一出,曹梓瑩顯的十分尷尬,她解釋也不行,不解釋也不對。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角。
導演是個明白人,秦青青演戲倒沒什麼,但是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把他當傻子,所以秦青青並不“適合”他的戲,他對着她倆說,“你們先回去等通知吧!”
“導演,我。。。”秦青青想說,她的面試還沒開始呢!
但導演卻不再理她,對着身邊的人耳語一番,那人便大聲說,“準備下一場!”
秦青青氣的跺了一下腳,她狠狠盯着曹梓瑩。心裡還在叫罵着:我跟你沒完!
然後又大步往來時的路走着,原本坐在地上的楊麗君,見勢不妙,立馬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
一看秦青青的臉色,楊麗君便知道了結果。她不敢多問,依舊默默的跟在秦青青身後。
秦青青剛走出拐角,便對着楊麗君吼了起來,“都怪你!要不是你那麼慢,我怎麼會遲到?還有穆景宇,他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敢把我的事情扔在一邊!”
她越想越生氣,於是在楊麗君頭上拍了一巴掌,“都怪你們!”
楊麗君輕輕揉着自己的腦袋,她心裡也覺得委屈!她也想出氣,可是氣往哪撒啊?
“青青!”曹梓瑩在後面看到她這樣的行爲,十分生氣的說,“麗君她有什麼錯?”
“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嗎?”秦青青斜眼看着她,“我打她,關你什麼事?”
楊麗君對着曹梓瑩一個勁的搖頭,示意她不要管。她其實對曹梓瑩並不討厭,如果不是秦青青的阻擾,或許她們依然是很好的朋友!
“麗君她是個人,不是你的奴隸!你以爲你有個當官的爸爸,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嗎?”
“你!!!”
秦青青一時間氣的說不出話來,但曹梓瑩哪裡來的資格教訓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那口惡氣愣是嚥了下去。這是在片場,人多嘴雜,做什麼都不方便極了!
冷靜下來以後,她仔細打量着曹梓瑩,想找到反駁她的理由,但那張帶着嗔怒的臉依然美麗至極,她曾經恨不得將那張臉皮取下來換在自己臉上。
再看看她身上,依然扎着個低馬尾,穿着不怎麼體面的寬鬆休閒服,挎着破舊的大包,那包裡露出了一疊紙的一角,上面的那幾個大字是。。。秦青青定睛一看,那疊紙竟然是這部戲的劇本!
秦青青瞬間感覺自己滿腔怒火,那個導演說是讓她回去等通知,卻提前就把劇本給了曹梓瑩!
她極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又在心底盤算着一切,最後她決定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戲碼。
“梓瑩,我們曾經是那麼要好的朋友!可是後來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我想我們之間的問題該有個了斷了!今晚7點,老地方見!我們把所有的問題一併說清楚!以後。。。還是朋友!”
秦青青說完還溫和的笑了,就像曹梓瑩初見她時那樣!
但楊麗君在旁邊看到她在這短短的一分鐘裡,變換了好幾張臉,她的腿竟然有些發軟,加上聽到“了斷”二字,她更有種不好的預感!
“好!不見不散!”
無論秦青青曾經對曹梓瑩做過什麼,她都沒生過秦青青的氣!曹梓瑩是善良的,或許還有些天真,在她眼裡,人性本善,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