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伸手撫過他微蹙的眉頭,接着道:“我是失憶但不代表沒有思考的能力,榕兒見到你就一副恭敬順從的模樣,在平日裡講到你也是一臉自豪,但又有時候很可以的避免着多談你的事,我猜她必是你的人,至於暗衛我也是今天才確定,嵐王不會無故撞到我,他必也是想試探跟在我周圍的暗衛,是否是你的人,十七的傷我看過,皮肉傷已經好了,沒醒的原因無非就是傷了心脈或是內傷,這兩點也只能用內力循序漸進的化解恢復。
“最後就是……”她側身微微湊近,“這七日你沒有消息,今日身上藥香加重,也瘦了,是因爲生病了,對嗎?”
“三爺,我們以前認識嗎?”她看着他,她是很想知道答案,都是關於三爺的,“其實過去到底發生什麼,我也不想去探究,我只想知道我和你的故事,不要再試圖推開我,讓我走近你,好嗎?”
她的概念裡沒有身份地位的區別,沒有按捺住自己感情或女子應該矜持的理念,她只知道想抓住眼前這個若即若離的男子,他是自己醒來後一眼就認定的人,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不能再錯過,不能再放手……
車內一時無聲。
她在等着自己的答案,靈動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裡聚滿希冀,一個‘好’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卻在齒間緊緊咬住。
“皇室婚姻向來由不得自己,你該知道!”黯啞聲音吐出冰冷至無情的字句,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這些話出自他的口。
蕭靜好無聲的笑笑,這就是拒絕,自己真傻,他是皇室子弟,是皇上的親兄,而自己呢,只是丟掉記憶的草民,也許在過去和他有過故事不代表就有理由接着走下去,差距擺在這,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馬車停了下來,駕車的暗衛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等着。
蕭靜好拿起錦袋起身掀簾,回頭搖了搖手中錦袋笑道:“多謝!三爺!”說完不再猶豫跳下馬車。
她甩動着手中的錦袋,哼着小曲搖頭晃腦的消失在小巷,馬車外暗衛微微轉頭看向緊閉的車簾,沒有說話。
天上又飄起了小雪,晶晶雪花簌簌落在雪地上沒有了蹤跡,但那落下個每朵雪花確實存在,小小個體在無聲的增加積雪的厚度,就如感情的累積,一點一滴越積越深,不是丟失記憶就可忘卻的。
車內壁角掛燈俱滅,隱隱金光一閃,男子手中一枚令牌。
北淵衍令 孝容九年制
來北淵非她所願,這足以橫穿北淵的衍令於她來說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那日永安城北,從冰藍衣角掉落,這枚北淵衍令……
“走吧!”
馬車緩緩啓行,車輪碾破積雪,留下輪印痕跡狼藉。
十七醒了。
蕭靜好到他房間時福叔正好在,兩人似乎剛說完話,十七靠在軟枕上,看上去還很虛弱。
福叔出去端粥,十七看到蕭靜好神色掩不了的喜悅,不過眼尖的他立刻察覺了什麼。
“小姐,你哭過?”
“沒,太冷,剛打了個噴嚏!”蕭靜好笑着揉揉鼻子,走到榻邊,“怎麼樣?你剛醒要多休息!”
十七笑了笑,點頭。
蕭靜好發現他的笑很是亮眼,他的臉龐線條剛毅,劍眉星眸,鼻樑高挺脣線堅毅如刻,就連鬢角都如裁切般的硬線條,可這一笑,帶着久臥病榻的虛弱又帶點寬慰人心的暖意,雖未化解他的硬輪廓卻和他的硬線條完美融合,原來十七也是個美男子耶!
被蕭靜好看的有點不好意思,十七也揉揉鼻子,不自在的垂下了眼。
咦!怎麼這年頭男人都愛紅臉!
蕭靜好想到這個‘都’字,自嘲一笑,上前拍了拍十七的肩,道:“十七,快點好起來,好了教我武藝!”
十七擡頭看向她。
“我,要,變,強!”
我不要他的暗衛保護,不要他若即若離的關照,不要他不清不楚的關心,要斷就斷乾淨。
一路笑着回到小院,現在終於搞明白了一件事——表白被拒絕啦!
孃的,就算是大街上踩狗屎也不待這悲催的,悲催到好想哭,尤其是十七那張試圖安慰的臉擺在這。
蕭靜好在十七的注視下奪門而出,榻上十七長嘆了口氣。
他沒想到還能活到今天,那日在客棧是受了重傷,可在那羣人口中知道了赤雲騎有內奸,在突破重圍往回趕時,怎麼會想到那刺穿胸口的一劍竟會是自己兄弟,他以爲自己必死,拼勁全力留下了記號,按主子的精明應該能找到內奸吧。
一連幾日,蕭靜好都會去冰湖,現在她已經很熟練的掌握了技巧,可以控制快慢前後,幾天下來覺得身輕腳快,感覺自己手腳比以前利索多了,主要是腿比以前更有勁。
十七自此醒了後恢復很快,已經下了牀,能在一旁指教她練些簡單的動作,比如說——扎馬步!
別看十七好說話,可在這教導武藝上他就是一個八面無情的嚴師。
“手擡平!”
“唰!”一支光禿禿的柳條在他手中堅韌無比,輕輕一甩就能把她微微落下的雙臂給刷回去。
“腿!彎曲成平直,你這是平的嗎?”
“唰!”
“背,往後仰!”
“唰!”
“報!我要吃飯!”
“你中飯後剛吃了一個梅花糕,一個粟米糰子,兩個蓮蓉餅,三快叉燒……”
“……”
一炷香後……
“報,我要拉屎!”
“……”
一個時辰後。
“哎呦,十七算了,主……我看了心疼!”
“那你來幫她蹲?”
“……”
福叔灰溜溜的跑了,估計寫信告小狀去了。
兩個時辰後。
“起來吧!”
蕭靜好一下癱在了雪地上。
“看來明天可以掛兩隻桶了!”十七摸着下巴看天。
蕭靜好一躍而起,“繼續!”
晉王府
“姑娘每日除了去冰湖哪裡都沒去,其餘時間繡花練功!”
“嗯!”斥塵衣背光而坐,臉隱沒在暗影裡。
“呃……”
“說!”
“小院牆上不知是誰安了很多繡花針,屋頂上不知是誰潑滿了米湯,還有後院的牆上不知是誰寫了條幅……”
“繼續!”
“……冬眠睡不好,處處有窺鳥。夜來爪步聲,命落知多少……”
暗影下輪廓微微一動,可見脣角微勾,“去吧!”
“啊?還去?”被整的夠慘的暗衛問句脫口而出,一臉苦逼樣。
他很想告訴殿下兄弟幾個快沒鞋換啦,因爲鞋底都被針戳穿啦,也快沒褲子換啦,因爲褲子粘在在屋頂凍硬的米湯上條條都露腚啦。
殿下沒說話,他也不敢問了,“唰!”一聲閃不見了。
暗衛走後,管家進來。
他拿過案邊木盒遞給管家,道:“送到小院交給十七,別讓她發現!”
管家躬身道:“是!”
第二天,蕭靜好手中多了條銀色雕花手鐲,上面鑲了一顆黑曜石,手鐲剛好合她的手腕,不大不小緊扣住,戴在腕上很美,特別是那顆黑曜石襯托在銀色的鐲子上,低調中透着清貴雅緻感,那黑曜石用手上撥手鐲會自動打開,往下撥會彈出一條細細的長鏈,長鏈一出前端一截自動密合一段正好可握在手中,下面一段仍舊是鏈子,尾端是一截標形小刺,上面佈滿細密的暗刺,足可將人刷的血肉模糊。
蕭靜好非常喜歡,這個可以防身,是非常合適她的武器,十七給她的時候說是一直就有的,她纔不信,十七說謊的時候鼻孔會張開,所以她一眼就看穿。
這鐲子是誰送的她纔不管,喜歡的東西不收下是很矯情的,送禮者不留名,那收禮者就裝傻吧!
福叔穿到院子,看到她玩着手腕上的鐲子,花白的眉毛一皺,上前拉了她就走。
“喂喂……男女授受不親,老福,你幹嘛?”
福叔兩眼一翻,這丫頭真記仇!
蕭靜好被他拉到雜物間,見他在一個大木櫃裡捧出一大一小兩個盒子,嘴裡還在嘀咕:“咱家有好東西,你盡收些破爛玩意!”
他先打開一大盒子,蕭靜好湊過去一看,一個純金的新娘鳳冠躺在綠絨錦盒中,鳳尾步搖輕輕顫動着,散發着奪目的光輝。她眼睛直了,真漂亮,真貴氣,真……
“福叔,這哪來的?這可是皇家身份的新婦才能佩戴的鳳冠!”
福叔得意的呵呵一笑,又在盒子夾層抽出一方信箋遞給她。
蕭靜好打開一看,上面字跡清晰:先慈新冠,予卿隨之,月恆日升,一霄一夕,吾當如期,但望卿安,扶舟共渡,一方水湄,亦安吾心。
“哪個傻子寫的?”蕭靜好揚揚信紙,福叔一愣一“啊?”
“送個鳳冠就行了?還讓人家黃花大閨女等着他,他以爲他自己是誰?只想着讓他自己安心,這樣的男人最可恨!”她又打開信掃了一眼,“兩地分別本該難掩悲傷,這人居然還能把字寫的這麼風*騷,看來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此女子註定被騙,空等一場!”
她自言自語說完,眼睛一亮,問一旁呆若木雞的福叔:“這女人是誰?我們家的嗎?親戚?我娘?姑母?小姨?”
“不會是榕兒吧!”蕭靜好張大了嘴巴,目前最有可能的就是榕兒,她是三爺的侍女,最有可能會被哪個王公子弟欺騙感情。
不行,要去罵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