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敢說自己心明?”元紀惱火了,冷然道:“讓她要死不活的擔心了三個月,這一百多天你知道她怎麼過的?若不是她夠堅強,你現在還能這樣若無其事的和我鬥嘴?你能遇到她,不是你有多了不起,我看就是走了狗屎運。”
龍小妹含着下巴偷瞄沐沂邯,這個姐夫絕不會是她所看到只有溫柔微笑的表象,真正利害的人從來都是不言於色的,果不其然,龍小妹聽到他很閒閒一笑,漫不經心的道:“看看,你和我的差距就是太不注意形象,我雖眼盲,但對於自身潔淨可是一絲不苟的……殿下今早淨口了麼?”
元紀一眼掃過憋着笑的龍小妹和一臉正色的沐沂邯,知道跟他耍嘴皮子就是扯淡,將話題轉了個彎,道:“爲何要留下這些人的命?你有什麼打算?”
“殿下,你似乎忘了你我的身份。”沐沂邯微笑提醒,“我有什麼打算關係到的是南晏內政,您覺得我有必要向您一一交待?”
元紀碰了一鼻子灰,突然意識到這小子今天似乎很不對勁,好像被貓抓過一樣見人就撓,他卻沒想到沐沂邯已經被他家小姨子那句甜的發膩的“姐夫好”給完全收買,今天就是卯足了勁的給他這個不長眼力的傢伙開開竅。
“我說話不好聽,殿下莫怪。”沐沂邯突然道歉,隨之接着道:“聽說你爲了我家元兒在寨子外苦守了大半個月,這寒天臘月的,天爲被地爲牀,可是吃了些苦吧?”
元紀一哽,眼睛下意識掃向看似認真看着場內情況的龍小妹,心裡有些抓撓般的糙感,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閉上了嘴巴。
沐沂邯似乎沒有察覺元紀的尷尬,猶自笑着跟花兒似的,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呀,我突然想起,守在外面的不是殿下,原來是我們小妹,就說嘛,殿下千金貴體哪能受得了這種苦呢,不過還是要謝謝殿下帶兵來救。”說完作了個長揖。
元紀瞥了他幾眼,堅持閉嘴不接話,沐沂邯攪亂了氣氛也不再說話,滿意的將目光移向場內。
場面還在僵持着,沐沂邯算了算時辰,給了身旁莫天一個眼色,莫天會意,將他扶着走到場子中間,龍小妹隨後跟了上去,元紀不放心一旁調息的蕭靜好,便守在了一邊。
“洪華,你敗局已定,再怎麼僵持也只是早死晚死的區別而已,何不痛快一些自己來個了斷。”沐沂邯溫柔的刺了他一句。
洪華在邵風鐵爪下擡起頭,僵持了這個把時辰,他也現淡定,看着眼前挑起事端的年輕人,神色也不像先前一樣憤慨,只是冷笑道:“要死一起死,我無所謂。”他偏頭對邵風道:“小子,想要老子的命就痛快一點。”
邵風用膝蓋朝他腰眼猛的一頂,道:“想死還不容易,只怕你不夠資格睡進亢龍軍的墓地。”
“誠然。”沐沂邯笑着接話:“不僅他不夠資格,還有他的家人。”沐沂邯不理會洪華的驚然一變的慌張表情,雙手攏着袖子溫聲道:“別驚訝我是怎麼知道一直以來未娶妻未生子的洪二當家,怎麼會突然冒出家人來,想讓我解釋給大家聽嗎?你瞧大傢伙,似乎比你還驚訝呢,你想聽嗎?”
“想聽!”邵風高聲回答,臉上表情甚是八卦。
洪華在所有人探究的眼光中開始顫抖,卻死咬着牙不鬆嘴,直到牙幫子咬酸了,他開口才狡辯道:“信口胡說不由人信,你就編吧。”
“我猜你的家眷全都留在河間府永南巷門前有棵歪脖子柳樹的宅子裡。”沐沂邯用閒淡無比的聲調講着讓所有人震驚的故事,“你養了兩位妾室,這些年來給你生了四個女兒一個兒子,兒子今年五歲,是你的希望,所有自三歲起就請了夫子教授,想將你那寶貝兒子培養成和你決然不同有才華有抱負將來踏入仕途的人,由此可見你也是如此痛恨自己身爲草寇的身份,你洗不白自己,就想着靠山寨斂財好讓你的兒子有個無比光明的前途,可你有沒有想過,在你兒子眼裡,金山銀山曠世功名這些都比不上自己父親陪在身邊看着他成長,聽他一聲聲的叫着爹,侍奉父母承歡膝下……”
洪華面色蒼白,他不知道面前這個年輕人從哪裡查到他安置在河間府的家眷,他不是沒有老邵那樣的遠見,甚至比他更早就意識到飛龍寨今後的處境,也知道山中潮氣太重不適宜久住,所有才會背地裡在河間府納了兩房妾室生兒育女,多年苦盼才盼來一個兒子,本指望自己在寨中多斂些財富將來留給兒女,卻沒想到老邵突然要歸順朝廷,這樣一來自己的打算就徹底被攪亂,兒子還小,將來用錢的地方還很多,若是沒有了山寨的錢財來源,那個家何以爲繼?所以就算是死,也要和老邵死在一起,庫房那邊自己也安排了人去撬鎖,只要守住庫房裡的銀子,爲兒子藏好,自己死算是死得其所。
蕭靜好調息完畢,聽到了沐沂邯最後幾句話,心裡一陣心疼,忙跑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食指連心,她傳遞的暖意瞬間在相握手指間蔓延,暖入心扉。
龍小妹很認真的聽着故事,沒發現元紀已經隨着蕭靜好過來,在隔開她一個人身的距離外停下了腳步,龍小妹正聽到興起,正要催促沐沂邯接着講,一轉頭和元紀的目光相撞,她立即咧開嘴呵呵一笑,轉開了頭,將元紀掛着古怪表情的臉拋在了腦後。
其實元紀是很想上前道個歉,但是自己好歹是個王爺,雖然那毫不留情的兩掌劈下去是很過分,咳咳……應該是非常過分,可自己都上前來了,難道這種態度她還不懂嗎?幹嘛要笑?她就真的一點也不生氣?
元紀有種被嚴重忽視的嘔憤感,心裡被什麼東西堵死了然後又被掏空,莫名又上來一肚子氣,可這次的氣卻沒地方撒,人家一臉的笑,再怎麼說生氣的應該是她,可是她卻不氣,重點就是該生氣她居然不氣,讓人好生毛躁。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丫頭還真不止一點狡猾,元紀憤憤的拂袖走開,既然她不生氣,那自己也沒有必要將那兩掌記在心裡。
那邊洪華強自斂定心神,也不接話也不答話,目光神情顯得有些視死如歸的感覺。
沐沂邯來回踱了兩步,微微傾身,含笑輕聲道:“我既然查的出,就表示你一家的命脈已經被我握在了手裡,你這些年籌謀的不就是爲了自己兒子麼?你就忍心看着他死?”
洪華霍然仰起頭,因爲力度太大,脖子裡關節的咔咔聲,就連一旁的蕭靜好也能聽到。
“你休想動他!”洪華目疵欲裂,雙眼的血絲如爆開的血管,激動過後,他突然又冷靜下來,冷笑道:“哼,想騙我撤下弓弩手?你若真抓了他們,不早就帶過來要挾我了,再說了,你查的到不代表真能成功下手,那邊宅子我可是佈滿了高手。”
“不就是你的手下每月輪流替換麼?”沐沂邯不禁失笑,“那日在山下草屋裡,被我們殺掉的四個草寇,就是你的手下,也是每個月去你私宅輪流替換作爲護衛的一波人,若不是他們幾個,我還真不會想到去查河間府,南晏對風月場所管制極嚴,也正巧我的在北邊幾個道府頗有些耳目,此前一段時間,官府對風月場所的盤查甚嚴,以至於小倌館關閉了不少,只有河間府存留着一兩家,你那些好男色的手下若不是經常出入河間府,怎麼會提到去小倌館開葷,而且河間府距離飛龍寨有好幾日腳程,若不是得令辦差事,怎麼會去那麼遠。”
洪華面色不變,心裡卻在打鼓,這人一直困在飛龍寨,怎麼會這麼快就查到自己的私宅?除非是他在河間府有極大的勢力,現在幾乎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是河間府的普通藥商,那麼這樣一來他所說的抓住了自己家眷就不會是開玩笑的,既然是憑着這麼簡單的線索找到自己家人,那麼就絕對有能力滅了安排在私宅裡的護衛,抓住自己家人,想到這,洪華臉色立即慘白一片,他怎麼也想不通這個人和外面怎麼樣取得的聯繫,看老邵的表情,很明顯也是才知道,不可能和他串通好來查自己底細,那麼會是誰?洪華突然將目光掃向一直靜默一旁的莫天。
沐沂邯淡淡一笑,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緩緩道:“那日我寫的索要贖金的書信,裡面就暗示了要查到河間府的可疑人,方向當然是小倌館,至於回信,莫先生訂藥的藥商就可以很容易的通過這個方式把消息帶給我。”沐沂邯蹲下身,語重心長的道:“你的兩房妾室和你四個孩子,已經到了山下,依我所見,你這種模樣實在是沒必要讓他們看到,以免嚇着孩子,你說呢?”
喜歡古言的親們,推薦大家一首陶笛曲子《千年風雅》純音樂的古風曲子,本人覺得很好聽,寫文的時候一般都是講這首曲子循環放,各位可以去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