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又下了幾層,他低頭看向了我們相連的手,問:“還在生氣嗎?”
我連忙握住了他的手,用行動證明我現在真的不再生氣了。
我從頭到尾都沒有生氣。
我哪有資格?
一路去了商場,是我和盛靈上次逛過的那間。
琳琅滿目的珠寶,都很漂亮。
走了一會兒,溫勵問:“不要試一些嗎?”
“哦,好。”我問:“你喜歡哪個,我去試。”
他沒說話,拉着我進了最近的一間。
店員熱情地走了過來,看到我,立刻就笑了,說:“小姐,又來看戒指嗎?”
我愣了一下,纔想起她是上次我和盛靈一起來時,試過的那間。就是在這間珠寶店裡,我中了毒。
溫勵看向了我。
我連忙說:“你認錯人了。”
他問:“上次試的哪一款?”
“我沒……”
我開了頭,才發現人家根本不是問我,而是問店員。
店員取下了那對特別漂亮,標價八個零的對戒。
溫勵看向我,說:“試試看。”
我只好硬着頭皮去試了。
謝天謝地,和上次一樣,稍微有點大。
溫勵問那店員,“請問可以訂做麼?”
“當然。”她笑容可掬地解釋,“但是訂做的費用會加收百分之五,還可以刻上兩位的名字。”
“好。”他點了頭,說:“可以幫我們量尺寸嗎?”
“當然。”她找來工具,對我說:“請您把手給我。”
“不了。”我連忙摘下手上的戒指,說:“我不喜歡這個。”
“那就選一款你喜歡的。”
“還是耳環漂亮?”我順手指了櫃檯裡的一款,說:“我喜歡這個。”
“溫柔。”雖然我們兩個是用中文對話,但店員肯定會根據我們的表情猜測出什麼。所以他的表情看起來比我冷靜多了,“說好了要選戒指。”
“想要耳環不行嗎?”
“可以,但先選戒指,之後再選項鍊和耳環,好嗎?”他略帶命令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可我怎麼都不想收。
不只是因爲他剛剛兇我,也不只是因爲他搞錯的禮物,現在他終於買戒指給我,卻好像是因爲我在不斷逼他。還因爲我已經一再失望,而他現在並不是我丈夫,他連單身都不是。
最後也沒有量成,但溫勵把我的尺寸說給了她。
我們出了這間店,他又挽住了我握緊的拳頭,笑着說:“我不太喜歡那副耳環,再買幾件漂亮些的,如果有不錯的項鍊、手環、胸針,都不用客氣。機會難得。”
我反正拒絕不掉,只能沉默地被他拽着走。
這是我第一次跟溫勵一起逛街,幻想了無數次的場面。而且逛的都是奢侈品珠寶行。
可我一點都不開心,只想回去睡覺。
最後都是溫勵選的,也都是他提着,一路下到了二樓。
他問:“需要買衣服嗎?”
我搖了搖頭。
“買吧。”他今天都是這個語言模式,“你這幾件衣服已經穿很久了。”
“我想回去了。”我說:“我困了。”
“你看起來還是不耐煩。”他笑着說:“真不知道你是討厭逛街,還是討厭我在你身邊。”
我只好沉默。
最後還是買了衣服、鞋子、包包、帽子等等……
全都是他挑的,我只
負責試。
女人不發言逛街就很快,回去時,天才剛剛暗下來。
溫勵開了車,問:“想吃什麼?”
“你不是還有事?”我記得他說的是推開下午的行程。
“想陪着你。”他扶着方向盤,笑着說:“還沒有這樣陪過你,或者我們去看場電影?”
“我真的想回去休息了。”我真的快撐不住了,“你去忙吧,不用耽誤你的工作。”
他沒說話,終於放過了我一次。
回了房間,我去換衣服,出來時溫勵正在磨咖啡。
其實他食言了,他答應我每天都磨給我,可就像他答應我的每一件事一樣,他都沒有做到。
我不想喝咖啡,回臥室拉上窗簾,鑽進被子裡,閉上眼睛,試圖睡覺。
過了不久,溫勵便躺了過來,從背後摟住了我,輕聲問:“睡了嗎?寶貝。”
我緊閉着眼睛,一動也不動,希望這樣可以讓他相信我真的睡了。
“戒指需要七週完成,我想走之前你可以收到。”他摟了摟我,說:“是求婚戒指,到時一定不要拒絕,好嗎?”
我沒吭聲。
“那樣說是我抱歉,我並不是不想要他,而是他來得太早了。”他的聲音很溫柔,竭力地哄我,“現在是最緊張的時刻,可他的出現可能會動搖整個計劃,也會讓你受更多苦。”
我忍不住開了口,“我回國就拿掉,你不要再說了。”
“sorry,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他撐起身體,按着我的肩膀,把我翻了過來,說:“留下它,我真的只是口不擇言。”他微微地笑了起來,摸着我的臉,說:“我也很開心,雖然還沒有認識他,但我至少可以確定你不會再輕易離開我。”
我看着他,沉默。
這個孩子的到來,急速地催化了我所有的不安。
我對溫勵的不安早就開始了,從我們第一天在一起,就是如此。總有許多事情時刻地提醒着我,他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總有許多阻礙,無數次地給我當頭一棒。
我不斷地讓自己不要多想,可並不證明我完全不在意。更多的是我不敢想,害怕只要一想,就會發現自己纔是被耍的最狠、輸的最慘的那一個。
溫勵晚上就走了,我不知道他半夜還有什麼工作要做,他也沒有解釋給我聽。
而或許是懷孕了,我多了一份沉重的責任。不能讓我的孩子和我一樣,終生活在不安中。
所以我開始想了,想得一發不可收拾。
想起他從前對娜塔拉高度的信任,一再地告訴我他會想辦法解決她,卻始終不肯告訴我任何細節。
還想起他搞錯的戒指,他們頻頻搞出的緋聞。
我甚至開始懷疑他們在這一刻是不是在牀上翻滾,越想越不舒服,跑去洗手間把所有吃過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懷孕到兩個月時,我依然沒有什麼症狀。陳小姐來了,對我說她覺得酒店不適合我現在的情況,要我住到她的公寓去,她的阿姨很靠得住,可以照顧我。
當然是溫勵安排的,於是我住了過去。
第九周我開始犯困,不想吃東西,只想睡覺。這個變化非常明顯,明顯到我吃蛋吃到一半也會突然睡着。
不過醫生說孩子很健康,這都是正常的反應。
第十一週時,我終於開始吐了。
我是好奇心害死貓的那種人,之前沒有吐,我還有點好奇,賤賤地期待。現在開始吐了,完全止不住,難受得要死。而且腰也粗了一點點,這次去
醫院時,醫生告訴我,肚子裡有倆。
出院之後,陳秘書很興奮,“雙胞胎真是太棒了!老闆肯定會很開心的!”
“嗯。”他是開心了,我鐵定要挨一刀,而且孕期護理全都不一樣了。
兩個傢伙一男一女,一個強壯些,另一個有點弱小。
所以情況其實並不是很好,因爲強壯的那個有概率會吸收掉弱小的養分,最後只存活一個。
解決的辦法就是攝入營養,無論多噁心,我都要狂吃。
得知是雙胞胎,溫勵終於來看我。
他拿着病例看了很久,臉上終於出現了我先前期盼的那種開心,然後開始憂愁,說:“看樣子一定要進行剖腹產。”
“沒事,我這個身材生什麼都要剖。”
他笑了起來,促狹地說:“希望我們的女兒高一點。”
我沒吭聲。
“當然,像你一樣也很可愛。”他誤會了我的意思,按了按我的頭,柔聲說:“我知道你最近很辛苦,怕你見到我不開心,於是沒有來。懷孕期間要儘量保持好心情,否則得產後抑鬱的概率非常高。”
“我知道,我每天心情都很好。”我打了個哈欠,說:“我去睡覺了。”
陳秘書在旁邊說:“還沒吃飯呢。”
好煩躁,我捧着她給我的湯碗,還好不燙,正好乾了,然後對溫勵說:“我去睡覺了。”
溫勵有點無措。
陳秘書解釋,“最近總是很累,今天算是醒得比較久了。”
溫勵“嗯”了一聲。
然後我關上了門,碰到枕頭就失去了意識。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十幾個小時的樣子。
我也不是睡醒了,而是被餓醒了。
睜開眼時,覺得有人正摸我的臉。
居然是溫勵。
四目相對,他俯下身來,在我臉上親了親,笑着問:“爲什麼這樣看着我?”
“你有吃的嗎?”
“我去端給你。”
“我自己去吧。”我坐起了身,還是覺得很困,醒了一會兒盹,已經聞到了飯的味道。
是雞爪子的味道。
陳秘書吃不慣西餐,所以專門僱了會中餐的阿姨。阿姨做飯很地道,尤其會做我喜歡的鳳爪。
我循着香味摸到窗邊的沙發上坐下,溫勵隨後把米飯遞給我,好笑得看着我,說:“慢點吃。”
“還要睡覺呢。”那有空慢點吃。
他們還給我找了兩顆皮蛋,這玩意兒在紐約跟黃金一樣金貴,我找了好多次也沒買到。味道真是好極了。
吃了半碗,很幸運地沒有吐,還清醒多了。見溫勵光禿禿地坐在對面喝咖啡,便問:“你不吃點嗎?”
他起了一胳膊雞皮疙瘩,搖了搖頭。
“你的崽子都愛吃。”我說:“你太矯情了。”
“我尊重他們喜歡的自由。”他的表情使他看上去很理虧,“但我有我的自由。”
我不由笑出了聲,“固執的人永遠都享受不到最珍貴的美味。”
“食人族的人肉湯你想嚐嚐嗎?”
我喉頭一陣不適,“你吃過?”
他搖頭,很溫柔地笑了起來,“所以你也真固執。”
“那我最喜歡的吃的比喻成那種東西……”
我好生氣有木有!
他沒吭聲,忽然站起了身,單膝蹲到了我身邊,抱住了我的腰,把臉貼到了我的肚子上,柔聲說:“你很久沒有在我面前笑過了,原諒我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