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香寺內,自黛玉等離開之後,襦裙少女坐了不一會也起身告辭。將其送到門口,妙玉重新回到禪房之內,拿起一卷《莊子》,坐到榻上,卻根本沒看。
望着雕樑出了一會兒神,就見一個婆子進來道:“小姐,主持叫你過去。”
“好。”
放下書卷,妙玉起身往她師傅的禪房而去。
轉過幾道門,到了一間更加寂靜的禪院深處。這裡,就是她師傅靜怡師太常年打坐修行的地方。
“師傅。”
進門,見到前面蒲團上閉眼靜坐着的師傅,妙玉古井無波的眼神終於出現了變化,恭恭敬敬的喚道。
靜怡師太睜開眼,看了妙玉一眼,平靜的道:“坐吧。”
“是。”
妙玉依言盤坐在另一個蒲團之上,靜候垂詢。
“我們該走了。”
沒想到,靜怡師太的第一句話就讓妙玉措手不及,忍不住問道:“師傅,我們去哪?”
靜怡道:“方纔,天上兇星大熾,預示將有禍事發生,經過爲師一番推演,發現此劫正是應在你身上。
爲師又用先天神術尋求破解之法,猛然發現,在數顆兇星之間,忽然一顆耀眼的紫星劃過,擊碎了其中一顆兇星,墜落於北方。”
妙玉道:“師傅的意思是說,能助我脫離此劫之人在北方?”
靜怡點點頭。
“那,我們走了,這裡怎麼辦?”妙玉道,她說的正是蟠香寺。畢竟是女孩子,對於住了十多年的地方,總是難以割捨。
靜怡道:“我已經將寺中之事盡數交由你靜塵師叔打理,我們明日一早就走。”
這麼快?妙玉心下一急,只是知道她師傅的決定她不能違背,只得忍住,然後又問:“那,我們去哪?”
“京城。”
......
回了林府之後,賈清吩咐王順繼續清理打點回京的行程,又命趙百戶傳話給詹旲,讓他多多關照蘇州通判……
正好如今白蓮教的案子還沒結,相信詹旲會教這個通判如何做人的。
將這些事處理完,馬軍又找到賈清,說賈雨村將人送過來了。
賈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問道:“誰送過來?”
馬軍道:“一個姓封的婦人。”
賈清這才記起賈雨村說過他會派人將香菱的親孃給找回來,證明香菱就是甄英蓮!
“走吧,看看去。”
……
“小的賈冼,奉我家老爺命,將甄夫人帶到大人這裡……”
出了大門,果然門外站着一衆家丁小廝,爲首的一人小跑上前跪下道。
“你起來吧。”
賈清隨口道,眼睛卻看向後面的一位婦人。雖然面上風霜累積,年華已逝,但仍舊能看出一些其年輕時候的風韻來。
說起來這個甄氏還真是夠悲劇的。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卻在二三年間,先後經歷了丟女,毀家,失夫這樣巨大的悲痛之事。從一個富家太太,變成了一個只能依附孃家度日的可憐獨婦……
婦人有些不安,見賈清打量她,連忙跪下行禮道:“民婦甄氏,見過欽差大人!”
她已經從賈雨村的口中得知,要見她的正是堂堂欽差大臣!而且,似乎這位欽差大臣還能幫助她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兒……
如此突然驚喜到極致的消息,讓她現在仍是有些無所適從。
“快快請起。”
賈清走了兩步,虛扶道。見她起了來之後,才問:“你就是甄士隱老先生的原配夫人封氏?”
“民婦正是……”
“好,原來不知道老先生還有遺孀在世,未及照料,還望恕罪。”
賈清歉然道。
他的這種態度唬的封氏連連擺手,慌忙道:“大人嚴重了,民婦區區一介女流,豈敢勞大人如此……”
賈清也不贅言,直接道:“想必夫人已經知道,此次冒昧請夫人前來,正是爲了尋找甄老先生走失多年的女兒,也就是令愛英蓮……
我已經從賈雨村處得知了一女孩子也許正是令愛,但是尚不能篤定,還需要甄夫人親自前去辨別,我纔好完成甄老先生的遺願。”
甄氏聽了,心中感激之情瞬間潮涌,忍不住再次跪地道:“若是如此,民女必將生生世世感謝大人的大恩大德……”
她人生的三痛,失夫,這是甄士隱主動拋棄了她,雖痛,然亦有怨在其中,如今多年過去,已經幾乎可以忘懷了。毀家,此乃命數使然,造化弄人,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唯有中年愛女被拐一事,早已成爲她徹夜難眠,常常夢中驚醒之事!隨着時間的流逝,思念與歉疚不減一絲,反而愈加強烈。
曾經,賈雨村給過她希望,答應幫她找回女兒。可是,三四年不見一絲音訊,又成爲絕望……
誰知,如今竟然惹出了欽差來幫她找女兒……她不是無知婦人,知道欽差的含義。若是賈清真的能夠幫她,那麼,她的女兒多半就能找到了!
這,如何能不使她大喜過望?
“甄夫人不必客氣,我已經爲夫人安排好了房間,請夫人將息一晚。明日一早出發,趕回京城,爭取早日讓你們母女團聚。”
“多謝大人!”
……
“都準備好了?”
林如海的屋裡,林如海看着走進來的賈清,笑問道。
賈清回道:“都準備的差不多了……”
他和黛玉都將要回京,只留下林如海在蘇州,想想,賈清還是覺得有些不好,因此語氣有些低沉。
林如海如何看不出來緣由,笑道:“怎麼你也變得和玉兒一般了不成?我有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兒就罷了,可不想再多一個多愁善感的兒……”
十分難得,林如海居然開起了玩笑,雖然並不好笑。
賈清卻懂了林如海的意思,瞬間恢復狀態,笑道:“那我和林妹妹走了之後,義父也要好生照顧自己,義父可是知道,林妹妹有多麼在乎你,你若是不好了,她怕是也難得好起來。
所以,就算是爲了林妹妹和我,義父也要好好調養身子……”
頓了頓,賈清緩緩道:“義父爲聖上付出的已經夠多了,朝廷那麼多吃閒飯的人,根本不需要義父爲其掙命。”
林如海眉頭一皺,他聽出了賈清話中輕微的不敬之意。原想開口教導,只是又想,賈清這般話全然是爲他着想,若是此時開口教導,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於是道:“好了,爲父會好好調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