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陳壽的話,賈清和朝超對視一眼,雙方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笑意。
陳壽的算法大致不錯,但他不知道,五糧液因爲標新立異,已經在大楚上層社會中打響名頭。所以,哪怕他們生產的只是最普通的酒,都要比外面的貴的多,而且,現在他們主要還是在包裝高檔次的酒……
另外,經過賈清的引導和朝超等人的研究,他們產酒的效率比小作坊式的方法還要快的多。只是現在這個城北酒莊在用的範圍還不到三分之一,其他區域只是先圈起來,正在建設廠房,等到整個酒莊完全開動的時候,一年的產值,那絕對是驚人的!
要消耗的糧食也會是驚人的。所以,在這裡面修建糧倉也是必要的事。好在賈府有權有勢,圈的這塊地足夠大,整整大幾千畝,完全夠用了。
此後,賈清需要做的,不再是操心酒莊的問題,這些朝超就能做好。他要做的,是如何打壓來自同行的記恨與權貴的眼熱問題。
不過,這些都不是大問題。
讓幾個管事的領着陳壽和楊敘在酒莊內主要的地方觀看。賈清和朝超也跟着,沿途談論了一些事項,約摸花了一個半時辰,天近黃昏,賈清等才離開。
臨行前,賈清問朝超:“聽說你晚上都是住在這裡,我覺得,本來這裡離城也不遠,你還是回家裡住的好。”
朝超搖搖頭,牽強的笑道:“這個我知道,只是,我要是不認真一點,怎麼對得起我每個月比我家老頭子多了幾十倍的俸祿?”
賈清如何看不出他眼中的苦澀。要是他家裡真的重視他,又怎麼可能允許他出來“打工掙錢”?
朝超,非嫡非長,而且,他爹爲了保住家族的榮光,娶了一個高門貴女,在家中說一不二。如今,朝超能夠爲家族賺錢,他家裡怕是巴不得他一輩子不要回家,只需要按時把銀子拿回去就好。
“你……”賈清本想問他是不是把每個季度的分紅給了家裡。想了想,還是沒問。
清官難斷家務事。況且,朝家的情況又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理清的,所以他最後只道:“以後不管有何難事,記得要和弟兄幾個叨叨,不論如何,我們都挺你!”
“好。”
賈清走了,他沒看見,在他走後,朝超臉上那種堅毅的目光。他看着賈清離開的方向,喃喃道:“賈兄,謝謝……不過你可以放心,你能做到的事情,早晚有一天,我朝超一定也可以做到!到時候,我必要讓所有負我的人付出代價!”
……
“嘎吱嘎吱……”
伴隨着馬車的搖晃,楊敘再次看向陳壽:“陳前輩,您見多識廣,可曾聽說過這樣的手段?我到賈府做食客也數月有餘,只知道寧國府名下產業衆多,其中最主要的便是這酒產。原本以爲賈府不是國朝有名的釀酒世家,縱然‘五糧液’名噪一時,也不過是勝在新奇,並不會有多大規模。
可是今日一觀,我才知道賈府的酒產業有多麼龐大!因爲,就我所知,在江南之地,至少還有一個比擬方纔我們看到的那樣大的一個酒莊,這只是南北兩京。大楚其他繁華城鎮,聽管家說過,有不少地方也正在籌建酒莊。
至於酒樓,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單在京城,現有的就有東西城兩個醉清風酒樓,而且據說二爺已經在南城和北城看好了位置,準備要讓東南西北四城都有醉清風酒樓……”
陳壽本來就在沉思,聞言坐直了身子:“你是說,賈府在整個大楚之地都有酒樓,就連酒莊也不止一個兩個?”
楊敘點點頭。
沒進寧國府之前,他只聽說賈府富貴。寧國府二爺是個天才……
真正進了寧國府,他才發現賈清究竟有多麼厲害。
爵位不說了嘛,畢竟有世爵打底。學問也不說了嘛,畢竟拜得名師。聖眷也不提嘛,畢竟家世擺在那裡,又有一個尊貴的堂姐……
這些他都還能勸說自己接受。唯獨賈清的陶朱之術,讓他欽佩至五體投地!
他仔細打聽過,三年之前,賈府還和其他權貴府邸一樣,靠着祖產和祭田嚼用,雖然那也很富足,但是終究有限。
又哪裡能夠,只爲接貴妃娘娘省親一次,就花費淌海一般的銀子,建造了一個天宮一般的省親別墅?就算舉賈府之力,勉強能爲之,此後賈府必然陷入拮据。
可是,沒有!
相反,香皂、車馬行、酒,這幾樣東西,卻以短短几年時間,如狂風一般聞名整個大楚境內。
這種手段,傾他楊敘滿腹才華與算計,不親眼看見,也不敢相信。
陳壽對賈府的瞭解不如楊敘。但是,他層次站的更高。
“呵呵,有意思,一個權貴子弟,開國功臣之後,居然挖空了心思賺銀子……
世鴻怕是也看到了,賈林郎的這個酒莊,比別的酒坊籌劃的不知好了多少。別的酒坊,哪怕只有它的十分之一大的,也要幾十條漢子勞作,這就算好的了。可是賈林郎這個酒莊之內,總共也不過百多號人,其中還包括幾隊輪值的護衛,這等效率,萬萬不是別家可比的。而且,這個酒莊,明顯之前的建造的時候只有現在在用的地方而已,兩邊那兩大塊地盤,都是後面圈進去的,結合聽你說的情況,也就是說,他應該是賺了銀子之後,並沒有搬進倉庫或者拿去享樂,而是立馬投入,擴大產業。因此我幾乎可以斷定,賈林郎想要做的,是以最快的速度霸佔整個酒行當,至不濟,也是做龍頭。就像如今珠寶行當的黃老闆一樣,他的聚寶樓,何嘗不是開遍了整個大楚。”
楊敘心中一動。這個老道,平日裡還裝作不理俗世之事的清高模樣,卻對京城的首富這般瞭解。
“陳前輩的意思是說,二爺他想做大楚第一富商?”
富商?陳壽不會認爲楊敘連這個問題都搞不清楚,雖然平常他對自己伏低做小,但是陳壽看得出來,楊敘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一個商人特別有錢,他是個富商。一個權貴,他特別有錢,那麼,他肯定是一個說句話地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因爲他的周圍,會有數不盡的人替他賣命與做事……
就連當年義忠親王做太子監國的時候,也曾因爲錢的問題,很多計劃不得實施。
陳壽就不禁在想,當年要是王爺手下有一個如此會斂財的人物,不知道王爺的勢力能達到什麼地步。或許,太上皇,也不會贏的那麼輕鬆了吧……
陳壽心中嘆息一聲。
斯人,俱往矣!
楊敘不知陳壽爲何突然低沉,他認真的問道:“以前輩之見,二爺的醉清風酒樓有沒有可能蓋過黃世仁的聚寶樓?”
楊敘不是和陳壽一個時期的人。但自從陳壽入府之後,以賈清的態度,他便知道陳壽不是普通人,然後他就各方面瞭解陳壽,很容易就知道這貨是前朝(萬隆朝)太子帳下的首席幕僚。
沒有崇拜,有的,只是考教、學習與戒備。
從對賈清下跪那一天開始,他就立志要成爲賈清帳下的第一謀士,助賈清直上青雲,從而實現自己的抱負!
所以,陳壽沒有真才實學就罷了,若是有,他也只會把他當做借鑑與競爭的目標。
他向陳壽請教的問題,大多都不是他不解,而是要摸清楚陳壽的底細。
陳壽長吐一口氣,道:“雖然賈小子有時候說話很氣人,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做買賣很有一套。酒行當本來就比珠寶行當廣闊太多,要是按照這個勢頭下去,蓋過聚寶樓只是早晚的事。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有許多事需要做,若是做不好,別說蓋過聚寶樓了,前功盡棄也大有可能。”
楊敘再道:“前輩的意思世鴻可否理解爲,要防止小人從中作梗?”
陳壽點點頭:“我雖然沒做過買賣,但見得也多了。賈府要在酒行當獨佔鰲頭,必然觸及太多人的利益。想當年,聚寶樓要是沒有那般強硬的背景,又如何能做到今日這個地步。”
“背景麼,難道陳道長認爲,開國公府的背景還不夠嗎?”
陳壽笑了笑:“不夠……因爲他胃口太大。”
“胃口太大,是了,二爺他胃口是有點大……”楊敘亦笑了,只是忽然頓住,悠然道:“那要是,貴妃娘娘入主後宮呢?”
陳壽笑意遲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