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
隆冬季節的寒夜,凍徹肌骨,但對於賈清來說這一點卻並不存在。
清早從丫鬟暖烘烘的身子上爬起來,喝着熱騰騰的粥,穿着厚厚的衣裳,就坐進丫鬟們早已用碳火烤暖的書房。
寒冬於他而言,就只是起牀的那一瞬間而已。
“爺,人抓到了!”
外院到賈清內書房這一段的路,王順早已通行無阻。
賈清擡起頭,眼中也有喜色:“真的,可有傷亡?”
賈清有些擔心,對方手裡可是有火器這種東西的。
“沒有傷亡,在有內應的情況下,有心算無心,他們未能做有效的抵抗,便只能束手就擒了。”
“好,太好了,先把他們秘密押回來,我要先好好拾掇拾掇那隻金毛。
算了,還是我悄悄出城好一點。他們那麼多人,送回來目標太大,被錦衣軍發現就不好玩了。”
“好,小的馬上去準備。”
……
神京城幾十裡開外的一條官道上,幾輛結實的大馬車緩緩而行。
護送者是赫赫有名的迅風車馬行的人。
此時最前面的一駕馬車之內,金毛王子痛惜的看着對面與他一樣被綁的嚴嚴實實的一個人,道:
“哦,親愛的楊,我實在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背叛了我們的誓言,而且還與我們一樣成爲了階下囚。智慧仁慈的上帝是不會原諒你這樣愚蠢的行爲的。”
既然已經被抓住,金毛王子不再掙扎,開始用他那蹩腳的漢話譴責導致他們被俘的叛徒。
金毛王子口中的楊原本就滿腹怨念,此時見金毛剛剛醒來就來譴責他更是怒火中燒,大聲道:“愚蠢的俄國人,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是誰的錯難道你還不知道嗎,還敢指責我!”
“老實點!要是再不老實,爺就打的你們老實爲止!”
迅風護送的人不滿了,出口威脅。
馬車中兩人都嚇了一跳。這夥人可不是什麼善茬,揍起人來可是很野蠻的。
“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金毛是個謙虛的人,有了不懂就知道詢問,只是害怕捱揍,聲音很低。
金毛口中的“揚”原名揚敘,是個不得意的讀書人,在京城混跡多年,後來不知什麼原因混進了金毛的王子府中,做起了參謀和翻譯......
此時的揚敘恨鐵不成鋼的看着金毛,道:“當初就叫你們不要那批酒你們偏不聽,儘管我做的隱蔽,換了三撥人才悄悄運到了麻雀鎮,但還是被他們尋蹤覓跡找到了蛛絲馬跡,把我給暴露了。
他們找到我的家人,讓他們聯繫的我,你說,一邊是我和我家人的性命,另一邊是你們的愚蠢,我該怎麼選擇?”
金毛沉默了,他聽明白了揚敘的意思,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歉意。
“對不起,親愛的揚,是我們的錯,我爲之前的魯莽向你道歉......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們都會沒事的。我是俄國的王子,是偉大的彼得大帝的第八十八位皇子,我作爲友好的使臣纔來到你們楚國,我也沒有在你們的地方犯罪,你們的皇帝陛下不會爲難我的。
等到我重新獲得了自由,我一定請你到我的王子府,向你負荊請罪。”
金毛很誠懇的道。
要是旁的時候,揚敘肯定會爲他的謙遜感動,可是現在,他有的只是憤怒。
是的,在大楚和俄國沒有正式開戰之前,正慶帝肯定不會拿金毛怎麼樣的,說不定還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可是,他揚敘,一個通敵的奸細,肯定會被千刀萬剮的,說不定還要累及家小。
而且,當初他答應送他們出京的時候,雖然猜到會有事發生,但是卻沒料到會這麼嚴重,他們前腳一出京城,後腳朝廷就下令封鎖了各官道要口,而且張榜懸賞。
他騎虎難下,只得盡心計劃將人順利送走,然後就誰也不知道此事與他有關。可惜,這唯一的希望現在也破滅了。
“王子殿下到時候還是到在下的碑前負荊請罪吧!”
揚敘冷笑一聲。
金毛不是很明白揚敘的意思,還沒開口,外面傳來不近人情的聲音:“你們兩個,下車!”
......
京郊外的驛站內,賈清好整以暇的坐在屋內,看着被人帶進來的金毛,笑嘻嘻的道:“金毛王子,好久不見。”
金毛一見到賈清,先是一愣,然後大喜過望,道:“親愛的賈,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來救我的嗎?太好了,這羣人實在是太野蠻了,一點禮貌也沒有,我已經受夠了。”
賈清哭笑不得,道:“對,我是來救你的,不過在此之前得讓王子你配合一下,哦,忘了問王子殿下一句,你喜歡盪鞦韆嗎?”
“盪鞦韆?哦我知道了,我見你們楚人的小孩子玩過,挺有趣的。”
“王子喜歡就好......你們兩個,還不讓王子殿下蕩起來。”
王順和馬軍兩個親自動手,將早準備好的一卷紅綢穿過房樑,將金毛給吊起來。
金毛本就被捆着無法掙扎,有些疑惑也不好問,只是等他看見賈清手裡拿着一根馬鞭,一臉不懷好意的向他走過來,他這才意識到了危險,頓時大叫道:
“賈,你想做什麼?我們是朋友不是嗎,對朋友動手是一件很失禮的事,賈你可不要丟失作爲一名紳士的風度......”
賈清仍舊笑道:“朋友?是嗎,那不知道王子殿下挖坑給我跳的時候可曾想過我們是朋友?”
“坑,什麼意思?賈,這其中一定有誤會,你放我下來,有話好好說。”
賈清摸着鞭子尾部的毛,他從來不屑於不給罪犯解釋的機會,輕笑道:“誤會嗎?那王子你倒是說說,爲什麼你偷跑之前要故意送我那箱子財物,若是王子殿下的解釋合理,那麼倒真可以解開這個誤會呢。”
“財物?”金毛想了想,然後毫不介意道:“你是說我送給你的那箱子東西吧,不必謝我,那不值當什麼,誰叫我們是朋友呢。”
賈清頓了頓手,道:“謝你?哦,是了,拿了你的好處我是該好好謝謝你呢。但是王子殿下可否說說,你爲什麼要送我那些東西呢?我那酒可不值那麼多。”
金毛不好意思的道:“我這不是準備回家了嗎,那些東西留着也是留着。正好揚告訴我不妨把這些東西送人,而我在這裡又只有你一個朋友,就派人送給你了。不過,你送給我的酒真的不錯,我認爲比我送你的那箱子東西值錢,可惜,如今全落在我藏身的地方,外面那些人也不許我帶走。等我回頭一定派人去找回來。”
看着金毛純真的眼神,聽他磕磕盼盼的說完這段蹩腳的漢話,賈清拿着手裡的鞭子,一時卻真的抽不下去了。
“你真的只是想把那些財物送給我,沒別的心思?”
“當然,在我們偉大的俄國,臨別之前都是要送朋友禮物的。幸虧揚提醒我,要不然我都忘了,真是不可饒恕。”
“你口中的揚,就是那個幫你們逃出京城的楚人?”
“是啊,揚是個很聰明的人,和賈你一樣聰明。”
賈清頹然的坐回椅子上。他有有九成的把握,金毛這貨說的是真話,他真的沒有故意陷害他的心思。
細想想,那三把俄國製造的洋火銃,不正是他想要的嗎?這玩意,金毛既然要跑路,那麼帶走防衛應該是更合理的解釋。
但是賈清卻更加氣憤,都說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金毛,沒想對付他都能隨隨便便的坑他一次,賈清真是半點也不想看見他了!
“給他鬆綁,送他回馬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