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兩個小時,梅亦皊卻心不在焉的講錯了好幾個地方,還是兩個孩子提醒時,她才知道。梅亦皊悄悄問臻惜少爺那邊的情況,臻惜笑道:“梅小姐放心,梅少爺在那邊好着呢。”梅亦皊再不好問了。
兩個小時一過,梅亦皊急忙要去看小寶,臻惜叫人把小寶帶了來。梅亦皊見小寶安然無恙,心終於放了下來,謝過幾個傭人,帶着小寶回了家。
幾天裡沒任何事發生,倒是小寶得了張夫人不少的賞賜,今天是幾塊點心,明天是一支毛筆,後天又是一包宣紙。梅嫂子見了這些東西,笑得要彎下腰去,大讚兒子出息。梅亦皊懸着的心卻不敢放鬆,她隱隱覺得這樣的好事來得太快太容易了。
沒幾天,梅亦皊又帶着小寶去張府,張夫人讓人把小寶帶走,卻沒急着讓梅亦皊離開。張夫人道:“過幾天有一位貴客,是成軍的司令,才二十多歲。你看看我們一把年紀的人,哪裡和年輕人聊得來,我和大帥着實爲這事而煩惱。後來我想到了梅小姐,我向大帥推薦了梅小姐,梅小姐就留下來幫我招待下客人罷。你們同是年輕人,梅小姐也是上過學堂的人,禮數上也會很周到。梅小姐,你看如何啊?”
梅亦皊遍體生寒,原來接小寶來,又賞賜東西都只是爲了這一件事——讓她丟開所有的臉面,像交際花一樣陪着男人喝酒!梅亦皊的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她在張夫人眼裡,只是一個工具,比交際花還要廉價的工具!
但是梅亦皊能說一個不字麼?小寶在大帥府,她這時候敢說一個不字,小寶面對的將又會是什麼?
半晌沒說話的張夫人此時又道:“哦,對了,大帥聽我說梅小姐的侄子聰明,大帥叮囑我,叫我遺人去你家裡送給你家裡送些紙筆的錢,來我們這裡讀書,又是陪着二毛和三毛,這點錢,自然要由我們來出。這不是,剛剛我差人給梅夫人送去五塊大洋,梅夫人那邊已經替我答應了,我這裡和梅小姐說一聲,也是叫梅小姐有個準備。”
張夫人已經搭上了自己嫂子這條路了,自家嫂子的爲人,自然樂不可支,恨不能把她丟在外面陪別人。梅亦皊蒼白着臉,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張夫人見狀笑道:“好了,既然事情已經定下來,那麼,過幾天還要有勞梅小姐,我先去準備明天的事了。”張夫人說着,轉身走了。
梅亦皊身邊的臻惜走過來說道,“梅小姐,大小姐和四小姐還等您呢。”
梅亦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去的後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給兩個孩子講的課,她的頭腦中如沸騰了的開水,冒出來的一個個水泡接着又一個個的破碎下去,而裂開的水痕卻一層層的涌上她的心頭,像要溢出她的身體之外。
那天梅亦皊上完課要走時,臻惜叫了一個裁縫爲梅亦皊量了身材,看那架勢是要給梅亦皊做新衣服。梅亦皊被量身的裁縫要求着擺來轉去,如同一個木偶。而她心裡也在告訴自己:她就是一個木偶,線永遠扯在別人的手中,任誰都能擺佈了她。
離開張府時,梅亦皊帶着小寶回家,天真的孩子不知道姑姑遇到的困境,依然笑嘻嘻的學着一天發生的事。可是梅亦皊失魂落魄,幾次險些要撞到飛馳過來的汽車。車窗裡的人罵的是什麼話,梅亦皊一句沒聽到,只覺得自己是孤身一人立於天地之間,再沒一處屏障能遮得住她了。
三天後,張夫人正式告訴梅亦皊,明天貴客上門,要梅亦皊早些來大帥府。張夫人說着一擺手,臻惜捧過來幾套衣服,笑嘻嘻的讓着梅亦皊去試衣服。張夫人帶着施捨一般的口氣說道:“料子都是今年蘇杭最時興的,滿界州城裡想必除了我,便是梅小姐有這料子了。梅小姐快試着我瞧瞧。”
梅亦皊被臻惜帶到後房裡,臻惜幫她換了衣服,梅亦皊出來時,張夫人眼前就是一亮。翠綠色的旗袍穿在梅亦皊的身上,顯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來。再配上那條金黃色的披肩,更襯出梅亦皊雪白的肌膚。亮金蝴蝶結的髮帶戴在她烏黑的長髮中,閃閃發光,幾乎能晃
花了別人的眼睛。張夫人心裡暗詫道,這個女學生難怪讓大帥動心,自己一個女人看了都覺得她美,更何況是男人了。
張夫人笑逐顏開,“真是人在衣服馬在鞍,瞧瞧梅小姐穿上這一身衣服,真如天仙一般。”
梅亦皊紅着臉低下了頭。
張夫人大喜過望,她堅信周啓遠是過不了梅亦皊這道美人關的,於是張夫人走過來攜住了梅亦皊的小手,笑道:“我真是越瞧梅小姐越喜歡,梅小姐若是不嫌棄,我便認梅小姐爲乾妹子罷。”
梅亦皊還沒說話,手上一涼,一個剔透的玉鐲已經戴在她的腕間。張夫人笑盈盈的說道:“這個鐲子妹妹留着戴罷,也算是我認下妹妹的禮了。”一旁的幾個傭人紛紛向張夫人和她道起喜來,不容她說上半句話。張夫人似乎很高興,硬留下她們姑侄在帥府裡吃中飯。
飯畢,張夫人親命人把梅亦皊姑侄送回家去。見梅亦皊走了,張夫人笑意深了許多,轉身回去張羅着明天的宴會。
第二天一早,一直守在院子裡的梅嫂子聽到院外汽車的喇叭聲,忙打開了院門,叫梅大哥出去和張帥的司機去搭訕。這邊梅嫂子一個勁的催着梅亦皊,“衣服穿好了麼?髮帶也要帶好,我的妹妹啊,你瞧瞧這披肩可真是美,嘖嘖,許是要兩塊大洋才能買到呢。”
自從張夫人越過梅亦皊和梅嫂子處過事,梅嫂子就打定了主意順應張夫人。此時梅嫂子比梅亦皊不知道急着有多少倍,她逼着梅亦皊快和張府的車去。
梅亦皊委屈的坐上了車,一路向張府而去。到了張府,梅亦皊進了正廳,張初也在,張初見了梅亦皊,眼睛不由得直了直。倒是張夫人笑容滿面的喚起了妹妹。張夫人拉着梅亦皊的手,又帶到張初面前,逼着梅亦皊叫張初姐夫。梅亦皊紅着臉低頭輕喚了一聲,張初那邊便賞了梅亦皊一個精緻的手包。
張初在笑,張夫人也在笑,梅亦皊也在笑。只是前兩者笑得深藏不露,而後者笑得極爲委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