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起見了,而且越刮越大,風捲起的沙塵和地上的雪飛舞着,遮天蔽日,讓人目不能視。路越罷難行了,走出幾步,車輪就陷在沙中,不能動彈,喬格里峰只得跳下來推車,就這樣走走停停。
到了下午時分,忽然遠處沙塵飛揚,一隊人馬自遠及近飛奔而來,喬格里峰知道要來的已經來了,反正也躲不過,乾脆也不逃走,他掀開簾子,見兩個兒女都已經睡着了,就給他們蓋好了毯子,靜靜地站立在車邊,等着這隊人馬過來。那隊人馬離喬格里峰還有百步之遙就停了下來,卻並無人跨馬過來,顯然他們也發現了喬格里峰王子。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有一炷香的時間,吉拉克有些不耐煩了,說道:“我過去和他說話?”說着提繮繩就要過去。“且慢!”葉爾羌和弘法異口同聲地阻攔,而兩人的目的卻截然不同。弘法說道:“那喬格里峰王子勇猛無敵,肯定會作困獸之鬥,陛下過去了,會有危險的!”葉爾羌嘴裡附合着,心裡卻是怕吉拉克發現他假冒喬格里峰筆跡之事。
“那我們就一齊衝過去!”吉拉克說道。
“不可不可,”弘法急忙搖頭說道:“喬格里峰王子有萬夫不擋之勇,到時廝殺起來,即使能將他制服,我方也會增添很多冤魂,弄不好不會傷及兩個無辜的孩子!”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這樣等着不成!”吉拉克說道。
葉爾羌想了想說道:“我倒有個聲東擊西之計,現在沙塵飛揚,目不能遠視,大哥找幾人在陣前叫喊,吸引他的注意力,我帶十幾人繞到他身後,出奇不意將其擒了!”
吉拉克聽完點點頭說道:“此計可行,不過他武藝超羣,二弟一定要小心!”葉爾羌答應一聲就下去了。
喬格里峰站在馬車旁,見敵人久久也不衝上前,不知何故,忽然聽見對方傳來喊話聲:“喬格里峰王子殿下,你已無處可逃了,趕緊上前投降!”喬格里峰知道是對方的心理戰術,冷笑一聲,也不理會。
風越來越大了,吹得人眼睛都無法睜開。喬格里峰知道僵持下去對自己不利,正在想着脫身之策,忽然,背後陰風一閃,喬格里峰身經百戰,知道有人偷襲,側身躲過刀鋒,回手一記鐵拳打在那人前胸,只聽胸骨碎裂之聲傳來,那人軟軟地倒下去。
接着躥出十幾人,將喬格里峰圍在當中,齊舉兵器向喬格里峰身上砍來。如今生死攸關,喬格里峰也毫不留情,鐵拳揮出,橫掃八方,不一會將那十幾人打倒在地,可他身上也受了兩處刀傷。他撕下衣巾,正在包紮傷口,忽然一個黑影直撲過來,亮閃閃的匕首瞬間到了他的胸前,他怎麼也沒防備還會隱藏着敵人偷襲。好在他反應奇快,匆忙閃身,雖然躲過了要害,那匕首卻正刺在他的左臂上。
喬格里峰不顧疼痛,順勢將那人踢翻在地,右手奪下匕首,擡腳將他踩在腳下,一看竟是一個熟識之人,“葉爾羌,你這個狗奴才,敢偷襲我?”喬格里峰低吼了一聲,揮手中匕首就刺向葉爾羌的胸膛,葉爾羌暗歎一聲,心想此次必死無疑,眼見明晃晃的匕首已到胸前。
忽然馬車中傳來一個嬰兒淒厲的哭聲,喬格里峰一聽如被蛇咬,蹭地跳了起來,扔掉匕首,急忙向馬車奔去。葉爾羌抓住這時間,連滾帶爬地跑了回去,心中還怦怦直跳,僥倖自己撿回一條性命,對那個啼哭的嬰兒感激萬分,要沒有她的那聲啼哭,自己早已命喪黃泉。
葉爾羌向樓蘭王報告了剛纔情況,吉拉克對損失了十幾人也十分惋惜,沉默片刻說道:“看來他下手絲毫不留情,我也再沒有什麼顧慮了,召集所有人衝過去,將他亂刀分屍!”
“陛下且慢,”弘法急急說道:“請不要再造殺孽了,讓貧僧過去勸喬格里峰王子殿下束手就擒!”
“他的性格我最瞭解,他英雄一世,豈會貪生怕死,他絕不會束手就擒的!”
“陛下放心,貧僧自有辦法,如果貧僧勸降不成,陛下再進攻也不遲!”
吉拉克思索片刻說道:“那好吧,你一定要小心!”
弘法點點頭,一提繮繩走到上,離喬格里峰不足十步的地方纔停了下來,他見喬格里峰的次數不多,印象中是何等的英俊威武,如今看來卻和平常的牧人沒什麼兩樣,也感悟這時事變遷,感到心中陣陣的悽苦。於是在馬上施了一禮說道:“殿下一向可好!”
喬格里峰見遠遠的來了一個僧人,還赤手空拳,不知是何意圖,小心戒備着,口中說道:“想不到這羣走狗中竟然還有出家人,真是稀奇得很哪!”
弘法見他出言譏諷,面色一紅,說道:“殿下取笑了,出家之人也有很多無奈之事,貧僧來此也實屬無奈,想奉勸殿下束手就擒,免得再造殺孽!我一定勸國王陛下饒殿下全家性命!”
喬格里峰冷笑一聲,說道:“原來和尚是作說客的,你回去告訴你主子,我喬格里峰英雄一世,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只有戰死的將軍,沒有卑躬屈膝的俘虜!”
“請殿下三思,只要你停止抵抗,貧僧保證我們會善待你的家人的!”
聽到這喬格里峰的臉上抽動了一下,扭着望了望馬車,如今風依然在加大,馬車已經被風吹得傾斜了。弘法見言語已中他的下懷,接着說道:“你和國王陛下的恩恩怨怨爲何要讓下一代承擔,你一雙兒女年紀還幼小,你忍心讓他們也命喪在這本不應該發生的爭鬥之中嗎?”
喬格里峰沒有說話,筆直地挺立在風沙之中,一動不動,片刻纔開口說道:“你們這些人手段卑劣,趕盡殺絕,難保你們不會背信棄義,我憑什麼相信你們?”
弘法忽然高聲誦了聲佛號說道:“佛法無邊,普渡衆生,就憑此施主應該信任我了!”
喬格里峰一聽此言吃了一驚,馬上想起那個向自己通風報信的字條,他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他故意暗示自己,用手指點着弘法問道:“難道是你?”弘法不語,只微笑着點點頭。
喬格里峰嘆了口氣,說道:“我信你,不過有兩個條件:一是我的兩個兒女,你們要將他們好好地撫養成人;二是我娘子已離開了人間,我將她葬在離此約二十里的路邊,以一顆胡楊樹作碑,到我死後一定要和她葬在一起,讓我們永世相守。這兩個條件,我要你們跪在我的面前發下毒誓,永不返悔!”
弘法點點頭,說道:“我馬上報告國王陛下,請殿下稍候?”說完弘法撥馬回到吉拉克的身邊,向他詳細說明了事情的經過。吉拉克略一沉思說道:“撫養我那侄兒和侄女我自然十分樂意,二弟覺得如何?”
葉爾羌點頭同意,忽然轉頭問弘法:“三弟可曾向他提出凱撒王寶藏之事?”
“彩虹公主已死,恐怕那寶藏也隨她長眠地下了!”
葉爾羌聽完心裡十分失望,忽然說道:“這會不會是他誘敵之計,等我們三人上前,他兇相畢露,將我們三人殺了!”
“二弟真是多疑,我雖然恨他,但對他的爲人從沒有懷疑過,他絕不會出爾反爾傷害我們的!”吉拉克說着,一提馬繮繩:“二位兄弟隨我過去,其餘人在這裡等候!”
於是三人騎馬來到喬格里峰的面前,見喬格里峰依然筆直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沙子已沒了他的膝部。三人下了馬,走到離喬格里峰只有五步遠的地方站住,吉拉克和喬格里峰就這樣默默對視着,眼神中充滿了冷漠和敵視,有誰會想到他們曾是一對情深意濃的兄弟。
兩人始終沒有說一句話,就這樣默默相對了一炷香的時間,吉拉克忽然跪倒在地,伸出右手,葉爾羌和弘法也趕緊跪下,只聽三人齊聲說道:“黃天厚土,列位神佛在上,我兄弟三人在此啓誓,答應喬格里峰王子殿下的條件一定作到,若有返悔,必將葬身烈火,永世不得超生!”三人站起身,葉爾羌忽然張口說道:“殿下,我們已經答應你的條件了,我這裡還有一句話,請殿下如實告知!”
“你說吧!”喬格里峰冷然說道。
“殿下可知凱撒王的藏寶圖現在何處?”
喬格里峰聽完哈哈一笑,說道:“世人當它是無價之寶,我夫妻卻當它一文不值,要不是娘子說它是先父留下的遺物,我早將它淡忘了,沒想道你還時時惦記着它?”
“那藏寶圖現在何處?”葉爾羌急忙追問道。
“它已被當成一塊碎布縫在我小女兒的襁褓之上了!”
葉爾羌聽完急忙轉身就要向那馬車衝去,忽然見喬格里峰伸手拿起身邊的一把鋼刀,葉爾羌嚇了一跳,站在那一動也不敢動,吉拉克也吃了一驚,問道:“你要幹什麼?你難道想反悔,害我們性命?”
喬格里峰仰天大笑,直震得三人耳鼓嗡嗡直響,“想不到王弟得了江山,養尊處優,人卻變得膽小如鼠,我豈是背信棄義的小人?你們既然答應了我的條件,我也要給你們一個交待!”說完面向茫茫天地飄蕩的黃沙,大聲喊道:“天哪,想不到我喬格里峰英雄一世,卻落個如此下場,天要亡我啊!”說完,揮刀自刎而亡,人雖已氣絕,可雙腿被黃沙掩埋,人卻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