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眼淚,似乎女人天生就是水做的身子,可以無限制地淚如泉涌。
但是這大概也是秦錚第一次沒有爲女人哭泣而鬱悶,反而目光澄明地說:“林教授,你太小看我了。”
這句話立刻起了作用,林慧心沒有繼續掩面哭泣,而是很平靜地看着秦錚,說:“看來,的確不能把你當個有點特別的小男生來看待了。”
“說這些沒用,”秦錚說道,“我只想知道剛纔的話裡,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正如秦錚感覺到的一樣,林慧心的行爲始終有不協調之處,但因爲她自身的很多原因,這些不協調會被忽略掉,以至於秦錚也是最近一段時間纔開始發現問題。
柔弱不是林慧心的風格,哭泣就更不應該,現在的社會上,連小女孩都知道凡事往前看,因爲二十年前的是變成這個樣子,林慧心的演技終究沒有到達影后的境界……到了現在,秦錚已經大致瞭解了林慧心的特點,這個女人,恐怕已經很少說什麼實話了。
這個時代,說真話是要傷元氣的,要達到林慧心這種圓融自如的境界,實話是第一大敵。能夠那麼輕輕易易就抹起眼淚來,只能說明她對自己也很少講真話了。
這種人不但可怕,而且可憐,秦錚生出了立刻叫醒李思萌她們,馬上回轉蘇家別墅,甚至連夜離開夜歌趕回菊城的想法。
林慧心笑了起來,說:“沒有人會告訴你所有秘密,甚至連他們自己都未必知道所有秘密,所以孰真孰假,還需要你自己去慢慢驗證。”
“但是,”她停了一下,“龍魂的存在是真的,華夏與東瀛的武道之爭也是真的,還有……你師父對你的心是真的。”
太狡猾了!秦錚心裡暗罵起來,這女人太危險了,她知道秦錚根本不會再無條件相信他,所以只說老頭子,卻一點不再提自己。這就等於問秦錚,你師父讓你來找我,你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你師父。
秦錚,怎麼會不相信老頭子呢?那大概是這世上能得到他十成信任的少數幾人而已!
看到秦錚眼色不善,林慧心也沒再說什麼,她站起身往樓上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雖然這次事情與你關聯不大,但既然答應了那個丫頭,就跟着去看看吧……就算我們沒向你剖白一切,但我們對你的心,希望你能明白。”
秦錚點點頭,從她的話中可以知道,恐怕二十年前的爭鬥很快就要重演了,雛田的表現也說明了這一點。哪怕只是旁觀,他能夠在武學上取得的裨益也是巨大的,更別說牽扯到龍魂和高層的人,對秦錚本身勢力的巨大作用了。
經過這一番交談,秦錚對林慧心產生了畏懼,但從她願意絮叨這麼多事,卻沒有動手上可以證明,這個人還是可信的。他從心裡重新界定了一下林慧心的位置,將這個女人劃到了與喬風骨一個分類去了,在得到更多證實之前,秦錚決定和她保持足夠安全的距離。
那麼這裡,就不能繼續住了。
還沒等秦錚開口,林慧心說話了。她說:“你來這裡,本是爲了特訓,現在能教你的都教了,就靠慣性催發效果了,你們不用住在這裡了,也給我一個清靜。”
這話立刻免去了秦錚開口的尷尬,趕緊點了點頭。
話到這裡,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林慧心走到樓梯口,忽然轉了個彎,拍拍站在樓梯下的小十七的肩膀,說:“你喉嚨的事情,我已經聯繫好夜歌最好的醫生了,祝你早日康復。”說完,她向樓上走去,背影怎麼看怎麼蕭索。
獨自生活二十年,說不寂寞是假的,但是林慧心就是個不斷對別人也對自己說謊的人,她必須說服自己無視這一切。
“她傷心了。”小十七在筆記本上寫道。
“我知道,”秦錚說,“但是這個世道,誰又能全身而退呢?”
第二天一早,李思萌很無辜地看着秦錚收拾了行李,然後三個人一起離開了林家。在林慧心的堅持下,秦錚撤掉了這裡戍守的隨風成員,林慧心根本不需要這些多餘的防護。
對秦錚他們回到蘇家別墅的事,劉傑娜是最高興的,她不但親自幫幾人重新整理了房間,還特意下廚,讓大家看看她最近一段日子的廚藝進境。
的確不錯,但秦錚味同嚼蠟。
等他們吃完飯,滿成器也來了,樣子自然還是個豬頭三,不但模樣悽慘,還飽受三個女孩鄙夷的眼神。在她們心目中,這純粹是報應,挨頓揍算便宜的。
滿成器很鬱悶,他實在不願意承受妹子們鄙夷的目光。
“說說吧,”秦錚離開飯桌,坐到了他的對面,“怎麼想的?”
滿成器點點頭,開始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從滿家和去世的那一刻起,滿成器就和以前不同了。即使依然荒誕不經、*不羈,但總算多了很多東西,比如頭腦。昨天挨完揍後,他想了很多,才發現捱揍完全不怪他自己,要怪就得怪秦錚。
雖然說猛龍過江,壓的是地頭蛇,但夜歌蛇鼠一窩窩,再猛的龍也又被反壓的可能,所以一般過江龍都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送禮……在接受林慧心的特訓之前,秦錚對這些規矩毫不知情,下面的人又都以爲他成竹在胸,不屑做這些事,所以在出事兒的時候,陳家人沒有來討要說法,讓下面的小輩們氣憤不已。
爲什麼沒來?就算陳霸先說得堅定,可誰也不能保證秦錚沒有這個心,彼此之間連點交情都沒有,拿什麼理由來呢?萬一說不好,那就會變成上門問罪,麻煩是無窮無盡的。
說到底,是秦錚來夜歌后短了禮數,無疑給自己造成了些不便,才導致了與陳家的間隙。
“原來如此。”秦錚恍然大悟,立刻做出了決定。
短了禮數?補齊就是。
沒有交情?建起就好。
秦錚拍拍沙發扶手,說:“走,買東西去。”
“買東西幹嘛?”李思萌問道。
秦錚衝她賤兮兮一笑,說:“送禮。”說完,就拉着滿成器和劉傑娜跑出門去,身後跟着盤子和幾個隨風。他沒叫李思萌和小十七,這倆女孩沒有逛街的愛好,煩了還揍人……
雖說是送禮,但送的東西是最不重要的,秦錚的表現纔是最重要的。等選好了東西,聯繫了陳霸先,三個人來到了位於靜安區的陳家宅院前面,然後看着偌大門楣興嘆。
前幾天剛剛從網上看到,夜歌的房價記錄再次被刷新,離陳家宅院不遠處就有一個新開盤豪宅區叫出了38萬每平的價格,每套公寓售價超過一億……但是那裡的房子也就夠陳家當客廳。
“黑啊!”秦錚感嘆道,在夜歌核心地區搞到這麼大片地,真的是民脂民膏啊!
門一開,陳霸先出來了,剛好聽到了秦錚的話,他笑了起來,說:“秦少說笑了,這片地是爲了嘉獎陳家在夜歌開發時期的貢獻,在三十多年前特批的,並不是後期收購……”
“當然當然,”秦錚也笑了起來,他對陳霸先的印象非常好,“早聽說陳家方正之家,是我孟浪了。”
陳霸先哈哈大笑,說:“你何止是孟浪,簡直是放肆!知道我被你搞的有多焦頭爛額麼?”
秦錚搖搖頭,一臉無辜的樣子。
陳霸先無奈地輕輕錘了他兩下,就拉着他往院子裡走去,一邊走一邊把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雖然這是兩人第二次見面,但卻看起來像是至交好友一樣,這也是秦錚和陳霸先相互欣賞的結果。
爲什麼說焦頭爛額呢?這還得從陳嶽琪身上說起。
作爲世家子弟,陳霸先也沒想到秦錚是個不懂規矩的愣頭青。要是換二一個人,聽到陳霸先“只要不死不殘”的話都會明白那是一種好聽說辭而已,並不是說真的可以以此爲標準動手,也就稍微懲戒一下陳嶽琪算了,誰知當陳嶽琪被送回來的時候樣兒都沒法認了!
這還得了?陳嶽琪的父親是陳老爺子的三兒子,出於老爺子的威壓沒有說什麼,更沒有去找秦錚麻煩。可是陳嶽琪的媽就不幹了,從今天一大早就堵在堂屋門口嚎啕大哭,非要老爺子給個公道不可。
就算陳霸先的話壓住了不少人,可對長輩他毫無辦法。
“所以能不能搞定老爺子,就看你自己了。”陳霸先說道,語重心長地拍了拍秦錚的肩膀。
秦錚徹底懵逼了,有點拔腳就走的衝動。
這不撞槍口上了麼?打了人家孫子,現在人家兒媳婦還在堵門嚎啕,陳老爺子心情能好?
看出了秦錚的想法,陳霸先方正的臉上居然露出狡詐的笑容,說:“聽說你要來,三嬸已經做好準備了,現在回頭是不行的,老爺子在戰場上三蕩三迭,可瞧不起那臨陣脫逃的人。”
坑爹啊!秦錚看着陳霸先,點點頭,感激地說:“我能罵人麼?”
“想死可以罵。”陳霸先笑着引三人轉過一道迴廊,然後站在那裡說道:“爺爺,秦少來了!”
刷——整個堂屋外的人都看了過來,目光刺得秦錚渾身發麻。
好多高手啊!秦錚慶幸自己沒罵人,要是真張嘴了,恐怕舌頭都能給拔下去!
“來了?”堂屋裡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讓他進來吧,給我看看這年青一代的翹楚有多三頭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