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很凝固。找事的人不說話,被找事的就更不說話了,雙方就這麼尷尬地沉默着,只能聽到鐘錶在“滴滴答答”地走。
過了十多分鐘,李孟森終於忍不住率先開口了,他說:“鳳凰姐,萬事大不過一個理字,李詩韻是跟了源少了,這我沒話說,自由戀愛嘛!可是李詩琴還是我女兒吧?她沒跟了誰吧?我一個做父親的怎麼就不能把人領回去呢?”
就算李思萌和源修竹在秦錚一系的地位高於鳳凰姐,但大秦樓的實際運作者畢竟是她。再說了,李孟森怎麼也不可能和兩個小輩糾纏,所以話還是朝鳳凰姐說的。
鳳凰姐一笑,說:“李先生,你說得在理,可事兒做得並不在理。如果說這就是和兒女矛盾的事情,你找不到我大秦樓,我們又不是你的保姆。可你現在帶着人打上了大秦樓的門,還有什麼好撇清的呢?你現在的角色不是個父親,是招惹我大秦樓的人,這纔是我出面的原因。”
“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李孟森趕緊撇清這件事,眼下秦錚一系的實力絕不是他能比擬的,現在只能怪自己傻,拉了李家來欺負源修竹,結果忘了源修竹也可以叫人來欺負他了。
鳳凰姐點點頭,說:“既然沒有這個意思,你帶來的這些人是不是該幹嘛幹嘛去了?大秦樓是開門做生意的所在,你老堵着門,損失了什麼可不好。你也知道,我們老闆不太喜歡這種事。”鳳凰姐是老油條了,她知道跟這種人沒什麼道理好講,直接擡出秦錚這尊大佛比什麼都好使。
果然,李孟森衝背後的李家人交代了幾句,他們就潮水一般地退出了大秦樓。不過也沒走遠,全都在附近的街角虎視眈眈,等待着家主一聲令下的時刻。
要說屁股決定思維,這句話一點錯都沒有。下面的人不會權衡自己的力量,總以爲老大是最厲害的,現在就是秦錚在他們面前出現,他們也是該找什麼事兒就找什麼事兒。
秦錚的車遠遠駛來,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景,笑着說:“看來我們還是嫩啊,自家老窩都被人圍了。”這種樣子的確不像話,大秦樓是秦錚居所,也是秦錚一系的核心,雖然秦錚現在有“丐幫幫主”的外號,走到哪裡哪裡就是大本營,但是作爲一股力量的核心地帶,大秦樓的地位絕不低於當初的蘇家大宅。
上次蘇家大宅外面佈滿別人力量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整個菊城都知道。
就算沒實際威脅力,可也是丟人啊!
盤子一向很忠心,也一向很聰明,他把車穩穩停到門前,把鑰匙丟給門童,就像大秦樓另一側的小衚衕走去。
秦錚則很自然地下了車,施施然走上了臺階。這種事不需要他參與,幾隻跳蚤都得他出手,誰負責大老虎啊?
此時,李孟森和源修竹的談判地點已經轉移到頂樓會議室了,鳳凰姐把話說得清楚,她不會管,但誰也別磕碰了這裡的東西,那都是老闆心愛之物。
也不知道秦錚“心愛”一百塊錢十隻的玻璃杯幹嘛,總之就是不許動手,最好連高聲爭吵都不要。
到這時,源修竹才真正佔據了上風。有機會不抓是蠢蛋,他很自然地說:“伯父,我也是爲了詩琴的幸福着想,您那麼急着把她嫁出去,總得考慮一下她未來的人生吧?”他覺得自己現在有同情心多了,抱着愛心去保護一個人,放在哪兒都不會出錯!
李孟森可不這麼看,他眼裡的源修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這貨當初就把他精心培育的兩個名門閨秀搞得身敗名裂,現在還想一箭雙鵰,他怎麼咽得下這口氣?此時他的心情比那高老莊的高太公還差,起碼高太公還是認過那個豬女婿的,他可連認都不想認!
當初源家落敗,他是參與追捕源修竹最勤快的人。當初怎麼就比秦錚慢了一步?打蛇不死啊!
可鳳凰姐撂下話了,他也只好冷哼一聲,說:“這些事不用源少操心了,我女兒嫁不差,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說着,他毫不隱晦地指了指源修竹的褲襠。
這一指,源修竹臉色就變了。就算放得再開,他畢竟是浸泡在“書禮傳家”四個大字裡長大的,就算是秦錚也不會在他面前提起當初那樁荒唐事,李孟森有什麼資格?就因爲他是便宜老丈人?李詩韻還沒進門呢!輪得到李孟森抖威風嗎?
“伯父,打人不打臉,您這話就太不中聽了。”源修竹努力平靜心緒,說到底是老丈人,該退還得退。
李孟森得着理了,自然不會就此罷休,還以爲源修竹羞於提起當年事,更不敢和自己撕破臉,呵呵一笑,說:“自己幹出來的事兒,自己就得擺平。當初你一夜風流我不管,現在要佔着我兩個女兒可不成。你把詩琴交出來,剩下的我不管!”老丈人自有老丈人的霸氣,這話立馬說得就趾高氣昂了。
源修竹眉目都立起來了,說:“伯父,人都說女婿是半子,那也就是說我也算詩琴半個哥哥。妹妹有不情願的地方,哥哥有義務在父親面前兜,您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您中風了呢!您悠着點!”和秦錚呆久了,他也開始有點牙尖嘴利起來。
“啪——”李孟森還沒說話,他的弟弟李孟波就拍桌子了。這位比李孟森年紀小,脾氣可不小,兜頭就罵:“小子,別給臉不要臉!和你好聲好氣商量,你以爲是怕了你?別太把自己當人,要不是生米成了熟飯,你當我們看得上你這秦錚的一條狗?”
這話就過分了,源修竹閉上了眼睛,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好久才恢復了顏色。他不說話,李家人可沒打算饒過他,當下嘰嘰喳喳一通通羞辱的話就說了出來,讓源修竹的臉直接變成了紫色。
忍不住了!源修竹猛地睜開眼,擡手就要掀桌子!終究是養氣的功夫不夠啊!
可就在此時,一陣掌聲傳進了大家的耳朵裡,接着秦錚就拍着巴掌走進會議室來。
他在笑,別人沒敢笑。
他在走,別人不敢走。
就算只是個剛成年的小夥子,李家自李孟森以下也沒敢吱聲,紛紛低下了頭,生怕被這傢伙盯上。
蘇二少蘇晉、何大少何其狂都是怎麼死的,菊城衆說紛紜,不過最讓人信服的還是秦錚下手論。這傢伙從迴歸菊城後就死命扼殺着各個世家的年青一代,雖然李家不入流,可不代表那些子弟就不會眼高於頂。
他們就是早晨八點鐘的太陽,可秦錚最喜歡做跑了老婆的后羿!讓他瞄一眼,后羿射日的段子就有可能發生在他們身邊,還是消停點吧!
看到秦錚,李孟森也是心裡一沉。欺負人真不是這麼個套路啊!打了小的老的跑出來也就算了,請出尊大神來幹嘛?我是妖魔鬼怪嗎?我不就是想安排一下女兒的婚事嗎?就算我卑鄙無恥下三濫,想用女兒當棋子,這也和你們沒什麼關係吧?可他是個識時務的人,所以看到秦錚走進來,他立馬就確定了一個思想——認栽!
誰知道,秦錚的話讓他喜出望外。他笑着說:“李先生說得對,源少的確是我的狗,而且是非常自願地做我的狗,你說對麼,源少?”他居然還問了源修竹。
源修竹臉色都變了,可是他看到了秦錚的眼神,裡面沒有輕蔑也沒有鄙夷,依然如往日般散射着熠熠神采,讓人安心,也讓人信賴。他點點頭,說:“秦少說的是。”
周圍一片鬨然,雖然李家就剩了十幾個人在這裡,但是笑聲可不算小。連本家都這麼說了,他們怎麼可能再給源修竹面子,一時間污言穢語充斥了整個會議室,讓坐在那裡沒說話的李思萌眉頭一皺,就要掀桌子了。
可是秦錚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穩住了她的狂躁,她看了一眼秦錚,忽然也像源修竹那樣安靜了下來。準確的說,她比源修竹還要安靜,因爲她知道,這傢伙要現行了。
“我爲什麼說源少現在是條狗,很簡單……”秦錚臉上滿滿都是笑意,“因爲他家破人亡了,沒有錢,沒有勢力,更沒有地位,他只能在我身邊混吃混喝,等待一點小小的施捨,所以他現在的狀況和狗是一模一樣的。你們說對麼?”
“對——”李家人鬨笑着答道。
秦錚的眼神卻忽然冷了下來,把李家人激得一個哆嗦。
“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狗是什麼?看門有看門狗,打獵有打獵狗,牧羊有牧羊狗,導盲有導盲狗……”他冷峻的目光掃射過每個李家人的臉,“狗是忠良!你們連狗都不如!你們算什麼?犧牲別人,依靠別人施捨的殘渣度日,連一點價值都沒有,你們是屎殼郎麼?”
李家人直接愣住了,他們知道秦錚是眼鏡蛇王,但是不知道這眼鏡蛇王還會繞圈罵人。
“他現在是條狗,可只要他有了立身之所,有了宏圖之志,立刻就能變成一個人上人。可你們呢?就算穿再華麗的衣服,噴再高級的香水,我都能聞出你們身上的人渣味兒……爛泥多摻點沙子還能糊上牆,人渣永遠都糊不上去。”秦錚覺得自己真是個稱職的人生導師,不跟隨秦老師走的就當一輩子人渣吧!
李孟森的臉紫的跟茄子似的,指着秦錚哆哆嗦嗦都說不出整話了。
“秦少,”李孟波要好一點,他很不服氣地說,“你怎麼確定這條狗能重新成爲人上人?”
秦錚覺得這傢伙有點彪,這種事還看不清楚嗎?他回頭問源修竹:“源少,想要源家再興麼?”
“當然。”源修竹也覺得李孟波有點傻,微笑着點點頭。
“那好,反正現在的情況看,你也要留在菊城了,你去清點一下,以前源家的產業,只要在我名下的,全部還給你。”
源修竹愣了一下,他本以爲秦錚至多給自己幾個小產業去玩玩,現在這禮是不是太大了點?
“沒信心?”秦錚見他不答話,追問了一句。
源修竹眼圈有點發酸,說:“源修竹一定不負所托。”
秦錚笑了,回頭問李孟波:“怎麼樣?變成人了。”
李孟波真的想把眼前這傢伙塞進馬桶裡去,這是作弊啊!可是……人家就是這麼光明正大!他有什麼辦法?
說到這裡,李家今天是討不得便宜了,李孟森搖搖頭,就打算招呼人手告辭,日後找機會再來解決女兒的事情。
秦錚沒打算給他這個機會,追加了一件事。
“李詩韻有二十歲了吧?源少有沒有興趣最近結婚?我們大秦樓願意免費提供一切服務。對了,具體事情你可以諮詢我們的優秀大堂經理李詩琴小姐,順便告訴她,她升職了。”
李孟森眼前一黑,終於歪向一邊……這次是真中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