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詩琴升職了,不過李詩韻的婚事到底是沒有進行。
原因很簡單,結婚總得有女方家長,不過女方家長明確表示,他們會送花圈來的……但是秦錚的目的達到了,李家再也沒露過面,通過暗花傳回來的資料顯示,他們已經把李詩琴那門婚事給退掉了。
這就夠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秦錚也不是非得和人家不死不休的,又沒什麼深仇大恨,單純看不慣而已。
不過他到底是完成了自己的承諾,只要是他名下原本屬於源家的產業,全部轉到了源修竹的名下。源修竹除了感激涕零之外,就開始收攏一些融入市井中的源家子弟,開始了源家再起之路。
不過,菊城已經沒有世家的界限了,這是源修竹給他們定下的第一條界限。
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身陷囹圄的源勝景哀嘆一聲,卻也無可奈何。今日的一切都是由他造成的,所幸在輝煌消散的最後一刻,他把生機留給了源修竹,也留給了源家。
在這一點上,他遠比蘇家老祖宗聰明得多。
“秦先生,又在下棋?”放風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個雲淡風輕的中年人,於是湊了過去。
秦一清從棋盤上移開視線,衝他拱拱手,說:“源總,今天氣色很好。”
“唉……”源勝景苦笑起來,“有些事情不得不放下了,反而覺得渾身輕鬆,這還要多謝令公子啦。”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中沒有一絲怨懟,顯然目前所得到的結果,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之外。
秦一清臉上從容,心裡卻感到驕傲。那個經常在他身上爬來爬去的臭小子,真的已經長大了。
正如秦錚所領悟的那樣,能把整個菊城世家凝成一束的是慾望,那麼秦錚對源家的處置,已經表明他掌握了慾望本身最有趣的地方。
慾望這種東西是可以滿足的,尤其對於身處逆境中的人來說。比如一個窮人,他爲了生存的慾望而投入某個大佬門下,原本打算每個月要三千塊錢的報酬,對方卻沒等他開口,直接許了五千……這就讓窮人有了突如其來的滿足感,而且這種滿足感絕對不是開口之後對方應允所能比擬的。
如果討價還價的話,就更加不能比了。
秦錚就是如此。眼下的源修竹已經成了他的心腹,長此以往,秦錚會陸陸續續在他身上傾注很多,甚至會遠遠超過源家的產業。但是每個月給一點、每一年給一點,最後漸漸積累起的滿足是微渺的,一股腦直接把他砸暈,會讓源修竹無比滿足,也會更加信服秦錚。
所得大於期待,這是滿足慾望的最好方法,秦錚已經深得御下之道的三昧,而且做得十分自然,沒有顯示出刻意收買的意圖,讓源修竹真正感到自己和秦錚的親近。
會不會太世故了?秦一清也有點苦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生在秦家,自然也帶上了原罪,想要保持兒時那份天真無邪,只能先把命丟進去再說了。
“但願你不忘初心。”秦一清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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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勝景看着這個男人,忽然覺得輸給他的兒子,一點都不冤。
絕對心悅誠服。
不過秦錚現在一點都不欣慰,心情反而非常低沉。儘管還有兩天就要高考了,他卻依然坐在蘇婕妤牀邊,時不時給她講一些過去的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就算馬專家他們再強調蘇婕妤並不是植物人,他也只能按對付植物人的法子來辦了。
這麼多年,蘇婕妤念念不忘的就是秦錚,如果秦錚都無法喚醒她,那就真的沒人能做到了。
說了好一陣,秦錚覺得自己有點撐不住了。在講述的同時,兩人曾經度過的那些歲月同樣影響着他,說到動情處也會覺得心裡憋屈……好不容易有了安穩的日子,怎麼你就這樣了呢?
走出房門,秦錚揉了揉發紅的眼睛,長舒了一口氣。這段時間不只有多少專家學者來看過,都找不到蘇婕妤的問題,他甚至通過暗花找了許多用毒高手,也沒有發現中了什麼毒,旁人鬧鬧騰騰,只有蘇婕妤歲月靜好,讓秦錚打心眼裡覺得不開心。
還有誰能醫治蘇婕妤呢?這幾乎是個無解的問題……
太煩躁了,爲了散心,他開始在宅子裡踱起步來。
雖然曾經無數次徜徉其中,不過每次走來走去,他總是有些新的發現。這也是蘇家一貫的風格,好好一條長廊,偏偏要修得九曲十八彎,讓人好像找不到頭,走着走着就會迷了路。比如現在,他又一次迷路了。
眼前是位於宅子深處的一條迴廊盡頭,因爲沒有人居住,這裡從來沒被秦錚注意過。不過既然已經來到了,倒不如走上去看看,秦錚只能用這無聊的舉動排遣心中的壓抑。
走到迴廊盡頭,又發現了一道彎,轉過彎去,眼前卻是一道黑色的小旋梯。
這地方還有空間?秦錚生出好奇心,沿着迴廊走下去,發現了位於地下的一扇黑色小門。
儘管材質不一樣,秦錚還是想到了前兩次發現機器的地方。這裡曾經是蘇青詩的故地,就算隱藏着一臺機器也沒什麼奇怪的。
可惜蘇青詩語氣很輕鬆地說:“這兒沒機器了,不然蘇家人怎麼會找不到?”
說的也是,這裡雖然難找,卻不是什麼神秘所在,終究不是藏東西的地方。秦錚走到小門前觀察了一陣,發現這裡是鎖住的,也不知鎖了多久,門上的鎖頭已經鏽蝕了,輕輕一扭就被他卸了開來。
推開小門,秦錚走了進去。
看起來,這裡是間儲藏室,裡面堆滿了雜物。一塊木板擋住了小小的窗口,弄得裡面漆黑一片,只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陳朽氣息。這種氣息讓秦錚很不舒服,就想退出去,然而一轉身間,卻碰倒了旁邊一樣東西,“哐當”一聲砸在了地上。
這什麼?秦錚彎腰扶了起來,就着門外射進來的微弱光線看了一眼,心中頓時有些失望。
在這種環境下,人都希望撿着點有意思的東西,就算不是十幾斤的金塊,好歹也應該是聶小倩的梳妝鏡吧?雖然眼前這也是個傢俱,可實在太過稀疏平常了。
只是一隻紅木衣架而已。
秦錚就要把它放在一旁出去,腦子裡卻忽然傳來震動的感覺。
“有問題?”秦錚警惕起來,問道。
蘇青詩浮現在他的眼前,有點認真地說:“去弄點光亮,我忽然想起些事情。”
秦錚沒質疑,蘇青詩難得認真,但認真起來絕對有事,就趕緊試了試屋裡的燈,可惜已經壞了。正要叫人來換,卻被蘇青詩攔住了。
“不要讓人注意到。”蘇青詩對蘇家人依然抱着敵意,信任度很低。
好吧!秦錚只好在黑暗中摸索着尋找窗口方位,然後挪開了擋在那裡的木板。
還是沒光,窗戶都被塵土糊住了,他又不得不擦掉了這些塵土,估計已經是灰頭土臉的模樣了。
光一射進來,整個屋子就明亮多了。這不過是個狹小的儲藏室,東西擺的滿滿當當,只有中間一條狹窄的通道。秦錚仔細觀察着這些廢物,詢問蘇青詩道:“這裡能有什麼?”
“好東西。”蘇青詩說這話的時候,秦錚忽然感到一種突如其來的傷感,這是屬於蘇青詩的。
他不傻,終於明白過來,問道:“這是你以前用過的東西?”
“嗯。”蘇青詩並不想糾結於這件事,居住在這裡的回憶並不好,她從來不願想起。只是,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於是,在蘇青詩的指導下,秦錚開始在塵土中翻箱倒櫃,即便被灰塵嗆得涕淚橫流,卻也只能拼命忍住。
最後,他從一個老書桌的抽屜裡找到了本已然發黃變脆的筆記本。
“就是這個!小心點!”蘇青詩難得露出這麼重視的情緒,秦錚也隨之謹慎小心起來。
是得小心,這東西不比古代的手工紙,稍微抖落一下可能就變成稀碎,趕緊小心地塞進口袋裡,然後匆匆離開了這裡。
當他走在走廊裡的時候,周圍的蘇家僕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從哪兒弄得跟個泥猴兒似的。
好容易厚着臉皮回到臥室,他仔細鎖上門,開始翻閱起這本筆記來。
剛翻開,秦錚就差點笑抽抽過去,也不知道蘇青詩當初有多大歲數,那上面的字堪稱幼稚,還是小女生喜歡的圓體字,很難和現在的她聯繫在一起。
蘇青詩毫不猶豫地踩住他的腦神經,讓他抽了個痛快。
等抽抽夠了,秦錚一臉嚴肅地看起了這本筆記,然後就被裡面的東西吸引了。
這大概是蘇青詩對機器最初的想象了,儘管那時還缺乏相當的理論基礎,卻已經初具規模。看了一會兒,秦錚汗都下來了,這女人是多麼逆天的生物啊!估計也就十六七歲的年紀,想象這麼毒辣?比後來看到的機器還厲害,完全是爲了信息功績而設計的!
不能得罪啊!秦錚再次確認了這個心思。
蘇青詩卻露出溫柔的笑意,說:“如果不是遇到你爸爸,可能成品真的就是這個樣子。”
看來我老爹還是活菩薩?秦錚很想問蘇青詩和老爹究竟發展到哪一步了,不過沒敢問出口。
但是……沒問出口蘇青詩就不知道了嗎?
趁着秦錚再次躺地上抽抽的時候,蘇青詩啐了他一口,說:“不要把志同道合想得那麼齷齪!”
我真沒想!秦錚欲哭無淚。
好容易再次爬起來,秦錚問道:“你找這東西到底想幹嘛?”
“幫你在菊城留個保險,”蘇青詩露出笑容,“我最近一直在想這件事,不過總是沒頭緒,帶沒想到從最原始的東西上找到了線索……”
最原始……秦錚腦中靈光一閃,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沒管蘇青詩的詢問,大步衝到了蘇婕妤的病房裡。
看護蘇婕妤的護士嚇了一跳,怎麼忽然跑進來個兵馬俑呢?仔細一看,哦!秦少的塑像!
滿臉塵土跟個泥人似的秦錚衝她喊道:“給她收拾東西,準備好足夠的藥,週末出發!”
“出發?”護士都傻了,“去哪兒?”
秦錚嘿嘿直笑,黑乎乎的臉上露出白花花的牙齒。
“找最原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