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雜毛小道在我後背留下的信息,我當時就是渾身一僵,感覺大事不妙了。
雖然離開之前我已經對李騰飛這小子再三叮囑了,讓他千萬不要鬧出動靜來,更是不能隨意離開雜毛小道佈置出來的法陣,然而這小子最終還是沒有聽從我的勸告,玩了一把消失無蹤影的戲法。這狗日的沒被抓到還好,倘若是再被地魔的人給盯上,落了網,到時候把我和雜毛小道給招出來,那可真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豬隊友啊豬隊友,這小子去西北歷練那麼久,怎麼除了坑自己人,就沒有一點兒長進呢?
我用無比幽怨的表情看着雜毛小道,多少也有些埋怨他將那個小子招惹上來,隨便找個地方藏着不是更好?然而雜毛小道卻並不理會,而是過來找顏婆婆聊天,查探消息,問她什麼時候回來的。這瞎眼婆婆在竈房裡面弄晚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說昨天有個老朋友有事情找她,就沒回來了,今兒中午完事了,就早早地趕回來照顧婉兒了。
我瞧着顏婆婆佝僂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那就是昨夜出現這突發事件,小鎮所有的居民都被勒令宵禁,然而卻有人眼巴巴地把她給請上了山去,便曉得她並不僅僅只是一個瞎了眼睛的老太婆那般簡單,難道李騰飛是給他發現了,然後扭送到地魔那兒去了?
要倘若如是,外面的院子裡不會埋伏着幾百刀斧手吧?
我這邊心中忐忑,而雜毛小道卻是泰然自若,跟顏婆婆聊着天,從做飯聊到做人,聊起了往日的總壇歲月,又談到了婉兒的教育,以及她那個久未歸家的兒子……這個傢伙是街頭擺攤出身,賣的就是個嘴皮子的功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跟誰都能夠聊到一起來,而且旁敲側擊,不動聲色。
不過他厲害,那個瞎眼老太婆卻也不差,雖然我從她身上瞧不出一點兒修行者的影子,但是言談之中卻頗爲謹慎,滴水不漏,彷彿真的就是個養兒育女的老婦人一般,然而就是她這般作態,反而使得我更加懷疑,她的身份特殊。
就這般聊着天,顏婆婆炒出一盤燜茄子來,讓我端出去,我接過來,穿過堂屋往院子裡面走,結果聽到蘇婉在院門口跟人說話,好像還在喊“媽媽”,我有些好奇,跨腳走出堂屋的木門檻,卻見佛爺堂特使翟丹楓正蹲在院子門口,與小女孩蘇婉說着話,而在她後面,則有一個上身赤裸、金光閃閃的光頭佬。
翟丹楓是佛爺堂特使,當初在莽山基地的時候,身份甚至能夠和魚頭幫姚雪清、魅魔並立,我也不敢馬虎,趕緊把手中的盤子往院子中間的石桌上一放,然後恭謹地上前招呼道:“屬下見過翟特使。”
翟丹楓瞧見我一本正經的模樣,臉上露出了微笑,淡淡說道:“不必多禮,出外的時候我們在某一定程度上能夠代表小佛爺的意志,但是在總壇,我和你們一樣,並沒有特使身份,只是諸多教友中最普通的一員,所以你這般客氣,反倒顯得太拘束了……”
她說得如此平淡,彷彿自己真的就只是一個小人物一般,然而從她身後那個光頭巨漢身上,我卻能夠感受到一股荒蠻之氣,彷彿裡面藏着頭暴龍一般,有着這樣的護衛跟隨,我實在難以把她和什麼普通教友聯繫到一起來。
翟丹楓瞧見我在打量自己身後的那名光頭巨漢,笑着與我介紹道:“伐闍羅弗多羅,也叫笑獅,最近這幾天總壇有些不太平,所以他跟在我旁邊,碰到什麼事情的時候也可以搭把手。”
先前爲了表示尊重,我只是匆匆瞟了一眼,也不敢仔細瞧,而翟丹楓幫着介紹之後,我這才認真地打量這個光頭巨漢,他個兒很高,比我還高出兩個頭,一身結實的腱子肉,氣勢如山,魁梧健壯,儀容莊嚴凜然,面無表情的冷臉之上分佈着許多蚯蚓一樣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顯示出強勁的脈搏,以及讓人羨慕的力量。
這樣肌肉如巖的漢子着實讓人敬重,我雙手合在胸前,做了一個厄德勒的見面禮儀,躬身說道:“你好,強大的教友,我的名字叫張建!”
光頭巨漢笑獅並沒有理會我,彷彿沒有聽到一般,旁邊的翟丹楓笑了,說別介意啊,他們這些傢伙就是這樣的。
聽她這麼說着,我終於揣摩過來了,所謂伐闍羅弗多羅,不就是號稱“金剛子”,十八羅漢裡面的笑獅羅漢麼?我曾聽聞小佛爺親自訓導了一批邪靈教中的天才後輩,作爲佛爺堂的護堂武力,這些人就戰鬥力而言,並不遜於邪靈教的一流人物,優秀者甚至能夠跟十二魔星中次末幾位媲美,說得不會是這傢伙吧?
想到這裡,我再打量了一下光頭巨漢的眼睛,發現他的眼球裡面並沒有正常人類的情緒波動,心中便多少明瞭,十二魔星這種恐怖的修爲從來都是機緣巧合方纔能成,便是王珊情這種磨難,也只是勉力登位,驟然間擁有如同他們一般的力量,相比也是付出了許多代價——比如此刻如同木偶一般的模樣。
我對翟丹楓的說法表示了諒解,面帶微笑,領着她進了院子,問她此番前來,所爲何事?
我本以爲她是過來找我們的,然而卻並非如此,經過小女孩蘇婉在旁邊的介紹,我這才知道翟丹楓竟然是她的母親,也就是蘇參謀的老婆。這身份着實讓我有些驚訝,在我的眼中,翟丹楓似乎比我還小,沒想到竟然已經是這麼大的一個孩子的母親了。
不過翟丹楓卻承認了這件事情,在脫去了佛爺堂特使的身份,她此刻也和許多母親一般,滿懷愛意地撫摸着蘇婉小小的頭顱,然後與我聊天交談。她對我說,我和雜毛小道是已故閔魔得意的弟子,魅魔大人曾經跟上面彙報過,說高海軍修煉《大自在觀想六慾天心經》的造詣頗深,不出十年,便能夠達到當年閔魔境界,堂內總執事秋水先生對我們很感興趣,準備哪天見一見我們,不知道我們對佛爺堂是否有興趣?
“堂內總執事,秋水先生?”我有些疑惑。
“嗯,是的,王秋水。秋水先生是佛爺堂的總執事,目前掌管了佛爺堂的內部運營,他也是佛爺堂唯一與掌教元帥面對面交流過的人。他對你們的經歷很感興趣,覺得如果你們能夠入得佛爺堂,說不定會有更好的未來,不知道你們是怎麼考慮的?亡夫曾經是佛爺堂的副總執事,所以在裡面我多少能夠說得上話,你們若有意向,隨時找我。”
翟丹楓親切地招攬着我,然而還沒有談及實質,顏婆婆便在雜毛小道的攙扶下,端着飯食出來,瞧見她在這兒,臉色似乎變得不太好,生硬地說道:“你怎麼又來了?”
翟丹楓面對外人長袖善舞,然而對自己的婆婆卻是格外禮貌,立刻站起來,微微躬身說道:“我來看一下婉兒,另外,秋水先生有事找你,想讓你上山一趟……”顏婆婆眼皮一掀,有些不滿意地說道:“人我昨天不是幫你們……算了,唉,連一頓飯都吃不成,走吧,走吧。”
顏婆婆將飯食放在石桌上,然後摸摸索索地回到自己房間,帶着一個古舊而散發着血腥氣的木箱子出來,交代小女孩蘇婉照顧自己,然後與我們說了幾句話,便與翟丹楓等人離開了。
瞧着走在最後的那個高壯漢子光溜溜的腦袋遠走,我遞了一塊麪餅給小女孩蘇婉,然後問她,說你奶奶似乎不怎麼喜歡你媽媽啊?蘇婉點頭,說嗯,我奶奶說我媽媽不守婦道,她想讓媽媽在家裡面照顧我,可是媽媽從來都很忙,比爸爸還忙,我和奶奶一年四季都很少見到她,所以奶奶不喜歡她……
雜毛小道給蘇婉的碗裡面夾了一筷子悶得軟爛的油茄子,說那你喜不喜歡你媽媽?
蘇婉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頓時就有些波光盪漾了,說喜歡啊,她是我媽媽啊,誰會不喜歡自己的媽媽呢?而且她現在做的是大事,我可不能打擾她呢,等到時候做成了,那個時候媽媽和爸爸便都可以回來了,我們就能夠永遠在一起了呢。
聽到這孩子幼稚的話語,我的心情沉重,她倘若是知道自己媽媽所謂的大事,道路上浸滿了無數的鮮血,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這一頓飯吃得乏味之極,有時候善良和邪惡只在一念之間,而看着這些人爲了所謂的力量和教義,卻要摧毀那些天真和美好,我心裡面就無比沉重。然而這飯還沒有吃完,便聽到碼頭那邊傳來一陣巨大的喧鬧聲,我和雜毛小道立刻衝出院子,來到街上,瞧見人羣朝着碼頭處涌去,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拉住一個人問,那個人告訴我,說聽說抓到逃犯了,還是個耍飛劍的呢!
我艹,李騰飛,你丫有必要這麼拉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