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行在樓梯間找了一圈,沒看到辛夷的影子,心想肯定是一氣之下跑回學校了。真是什麼導師帶出什麼學生,一樣的急脾氣,這個性格做公關,肯定是要吃虧的。
等給辛夷打電話沒人接,他才真着急了,開始自責剛剛的苛責和嚴厲,實在是對她抱了太大的希望,纔會大失所望,其實那丫頭寫的東西也沒有那麼差。
他返回辦公室重新翻看那個方案,除了缺少細節外,方向正確,邏輯清晰,條理通暢,很有幾分大將之風。他心想,剛剛怎麼不先誇幾句再罵呢,哎……,案子做不做得好不重要,萬一打擊了這個孩子的自信心可真是好心辦壞事了。
他趕緊給羅淼發了個消息簡單說明了事情原委,讓他確認辛夷平安無事。
羅淼收到消息噗呲一聲樂出了聲,常懷憂也正在院裡開會。
散了會問,“什麼事,你開着會都能樂出聲?”
“老爺子,您自己看吧,看看咱家逸行操心不操心。”
常老戴上老花鏡,把手機拿得老遠看,“逸行這是真上心了。”
羅淼笑着說,“逸行一上心,程朗就要傷心嘍。”
常老揹着手優哉遊哉地走開,嘴裡唸唸有詞,“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可管不了嘍。”
羅淼看着老爺子的背影笑着搖頭,“真是隻老狐狸啊。”然後在手機上打下了幾個字,“放心,這孩子心大,不會想不開的。”
發完,又覺得不過癮,補發了一條,“頂多就是找她的導師程朗哭一哭,發發牢騷而已,不打緊不打緊。”
方逸行收到第一條消息心情剛剛好些,看到第二條消息,整個人都炸毛了。
一個電話追了過去,“羅副院長,明年學院是不是不想要行知的捐款了?”
羅淼憨厚地笑,“哎呀,我就是開句玩笑,那孩子是瞞着導師實習的,她不會跟程朗哭訴的,放心,放心哈。”
結果,羅淼華麗麗地猜錯了。
……
程朗在大洋彼岸的後半夜接到辛夷的電話,看了看錶,確認是國內的下午,心想只要不是大半夜來電話,應該就沒什麼大事,於是清了清喉嚨問,“大下午的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辛夷本來已經不哭了,可是一聽程朗的聲音,委屈又止不住涌上來了。
“老大……”兩個字喊出來,眼淚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這還是程朗第一次聽辛夷哭,心一下子就揪起來了。
“臭丫頭,你哭什麼?誰欺負你了?還是你惹什麼禍了?”
“嗚嗚嗚,老大……”
程朗一聽更着急了,恨不得能夠插上翅膀飛到她身邊。
“快說啊,什麼事,光哭有什麼用啊。”
“老大,我,我,覺得自己特別沒用,什麼都做不好,給你丟臉了。”
這一句話說出來,程朗懸着的心就落地了,知道不是受欺負,也不是闖禍,而是受到打擊了。
“說吧,誰打擊你了,爲師出馬替你出氣。”
辛夷哪敢說真話啊,只能含含糊糊地說,“沒誰打擊,就是突然發現自己很笨,嗚嗚嗚,連個方案都寫不好。”
程朗警覺地問,“什麼方案?誰給你派的活?你揹着
我去實習了?”
辛夷這才發現自己說露餡了,嚇得都忘了哭。
“沒有沒有,就是選修了商學院的一門課,寫策劃方案沒得優。”
“就這點事啊,商學院就是一羣華而不實的廢柴,他們不給你優,你才應該高興呢。”
“可是,可是,我給您丟臉了,他們知道我是您的學生。”
“哎呀我說徒兒,你能選修他們的課就是給他們臉了,丟臉也只能是丟他們的臉。”
程朗吊兒郎當的幾句話,辛夷聽了卻很受用,心想還是有師傅好啊,有師傅的孩子是塊寶啊。
程朗聽到辛夷不哭了才問,“什麼策劃案,說來聽聽,我看看那幫蠢貨能出什麼上檔次的題目。”
辛夷腦子轉得快,換了個公司,換了個城市,把容氏遇到的危機跟程朗大致說了一遍,把自己的策劃方案也說了一遍,也把方逸行的批評換了評卷老師的語氣說了一遍。
程朗沉默了一陣,淡淡地問,“小丫頭片子,你的方案是哪個老師給打的分,以一個在校生的標準來看,不給優實在不合理。”
辛夷也不敢說現在她面對的要求已經超過了對在校生的要求,只能問,“師父,要是你的話,會怎麼做,很多細節問題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展開。”
程朗沉吟了片刻,開口說,“在時間緊迫的情況下,你只能兵分多路,同時進行。這也是評卷老師要求你把所有細節都寫出來的原因,只有把任務分解清楚,大家纔好準確推進。還有,你一定要充分調動團隊其他人的積極性,比如問卷調查、設計、發放、回收這種事情交給一隊人馬做,最好是手中有資源的人,他們可以聯繫專門的調查公司去做。媒體採訪這部分,你可以找學新聞的人去聯繫,他們人頭熟,好打交道。作爲一個團隊的leader,你要做的就是制定方案、分配任務、督促行動、總結分析。還有一個是必須你做的,那就是跟出事企業的大boss溝通,打造他的媒體形象,畢竟這個時代,一個企業領袖的個人魅力是最能征服公衆的。”
辛夷一邊聽,一邊拿筆刷刷記,腦子裡逐漸有了新的方案雛形。
“老大,我聽明白了,謝謝你,我這就去改方案。”
程朗皺眉問,“都打過分的試卷,你改什麼改?說實話,你在幫誰做事?”
“沒有,我這不是樂觀積極向上嘛,追求完美嘛,老大,不跟你說了,我要去忙了。”
掛了電話,程朗在昏暗的房間裡坐了一會,仰頭躺倒在牀上。
“辛夷,你個小騙子。”
……
當天夜裡十一點多,方逸行處理完手裡的公務,坐着總裁專用電梯下到地下車庫,打開車門,又關上,返身乘坐員工電梯到了十層公關諮詢分公司。
不出所料,靠着窗口的小小格子間裡還亮着燈,短髮女孩正在神情專注地敲打鍵盤。
他本來想打個招呼,又怕打擾了她的思路,放輕了腳步回到了樓上的總裁辦公室。
半個小時後,電腦裡跳出一封郵件。方逸行點開一看,是新的策劃案。
他一邊揉着下巴,一邊認真地閱讀。看到最後一行,嘴角一勾,說出了四個字“孺子可教。”
那封郵件的最
後一行寫着,“方少,對不起,中午是我的態度不好,向您道歉,但是您也有不對的地方,您也應該反思。就醬。”
……
辛夷無比睏倦地在公交車站等車,頭一點一點幾乎要睡着過去,聽到車喇叭聲,她迷茫地看向車燈,大腦一片空白。
方逸行見她沒有反應,下了車,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
“小孩,你這是要睡在馬路上啊。”
辛夷揉了揉眼,看到是方逸行,眼睛頓時一亮,“方少,您看到我發的新方案嗎?還需要怎麼改進嗎?快告訴我,我回去調整,明天早晨再發給您。”
“想知道,就上車,路上說給你聽。”
“哦,好。”辛夷揹着雙肩書包,小跑着上車系好安全帶。
“好了,方少,您快說。”
“急什麼?”
“當然急啊,您這裡通過了,我就可以動手實施了呀,一週7天,已經過去1天了,時不我待啊。”
“呦,現在知道着急了,一下午找不到人幹嘛去了。”
辛夷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嘿嘿,我這不是去反思了嘛。”
“看來反思挺有成效,一下午的時間就開竅了。策劃案我看了,還可以,一些需要調整的細節我都標註在旁邊了,你回去查收下郵件。你需要的家屬和老人名單,媒體名錄我都一併發給你了。明天你就按着新方案着手去做吧。”
辛夷喜上眉頭,連聲說好,好像中午的爭執從來沒發生過一樣。方逸行看了她那副雲開霧散的樣子,心裡想着,還真是個孩子。
“你的事情暫時解決了,現在說說我的,你說我也應該反思,具體指什麼?”
辛夷寫這句話的時候心裡還是帶着一點怨氣的,可是現在已經撥雲見日了,她早就忘了想說什麼。
“哎呀,我就隨口一說,您是老闆,您永遠是對的。”
“你個馬屁精,說實話,不然扣你實習費。”
“別別別,不要跟錢過不去啊。但是您得保證,聽我說完,不許扣我更多的實習費。”
方逸行掏出錢包扔給辛夷。
“數數看,應該有5000元的現金,正好是你基本實習工資,獎金月底另算。夠有誠意了吧。說吧,你覺得我哪錯了?”
辛夷哪敢拿錢啊,把錢包原封不動地放回方逸行的口袋。吞吞吐吐地說,“也沒什麼,就是不希望你因爲我導師的原因搞雙重標準。”
“哦?什麼雙重標準?”
“聽說您對您的手下都是和風細雨的,還會送下屬禮物。您不能因爲討厭我導師,就對我那麼橫眉冷對的。這不公平。”
方逸行沒想到自己的一片苦心,被這丫頭誤解成偏心,被氣得苦笑,“好,我以後也送你禮物。”
辛夷忙搖頭解釋,“我不是要禮物,我就是說,您能不能以後對我稍微有點耐心,我再笨也是您選的,你總要負責吧。”
辛夷這話的原意是,既然你選了我來衝鋒陷陣,你就得負責教導培訓。
可方逸行聽到心裡卻另有了一番心思。他意味深長的開口,“好,我虛心接受批評,對你負責到底。”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