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風景如舊,幾叢青竹也不知是什麼品種,不畏嚴寒,青翠依舊。何田田揣着手爐,踏進了她地處偏僻的辦公室。
太醫院的人,個個都是人精,雖然礙着柳絮的態度,不敢明着跟她套近乎,但暗地裡的示好,卻是源源不絕。就好比這間辦公室,雖然孤零零地前後都不挨,但還是燒了很旺的地龍,裡外兩間都暖烘烘。
不知是太醫們想要討好她,還是她如今有了點名氣,一個上午過去,竟有好幾位病人登門,讓她忙得腳不沾地。
中午,好容易得了清閒,她也懶得去飯堂,就捧着個飯碗,躲到了裡間吃飯。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一襲銀白的蟒袍,閃過筆直的翠竹,蘇景雲高大碩長的身影,出現在辦公室門前。
翠花正蹲地扒飯呢,仰頭一看,嚇了一跳,趕緊把碗背到身後,站了起來。
蘇景雲皺着眉頭,掃了她一眼,獨自進了門。
翠花吐吐舌頭,不敢出聲,輕手輕腳地幫他帶上了門。
蘇景雲進了辦公室,稍作停留,見外間無人,便掀開簾子,走進了裡間。
何田田累了一上午,捧着碗,吃得正香,竟沒有發現他進來。
這丫頭,明明生得花容月貌,卻這麼不講究。蘇景雲脣邊啜上一絲寵溺的微笑,伸手拍她的頭:“特意叫我來,卻一個人躲在這裡吃獨食?”
何田田一擡頭,正對上他明媚的笑容,頓時也笑了:“我這是工作餐,您哪兒看得上啊。”
“你能吃,我就能吃。”蘇景雲挨着她坐下,非要吃她碗裡的飯。
何田田只好夾了一筷子,喂到了他嘴裡。
但蘇景雲還沒嚼完,就吐了出來,皺着眉頭道:“太醫院該換廚子!”
何田田哭笑不得:“你當這是楚王府呢?其實這伙食挺不錯了。”
蘇景雲哪肯聽,一把奪過她的碗,遠遠地丟開:“幸虧我早有準備,帶了席面來。”
席面?!要不要這麼誇張啊?何田田還當他說笑,誰知隨着他擊掌,真有侍從擡了一桌酒席進來,山珍海味,應有盡有,而且全是她愛吃的口味。
……
好吧,王爺就是腐敗,王爺就是不怕麻煩。
何田田也懶得跟他客氣,自顧自地上了桌子,端起碗就吃。蘇景雲還是挨着她坐了,撐着胳膊,笑着看她:“慢點吃,別噎着。”
“你不吃?”何田田側頭問他。
蘇景雲搖搖頭:“皇上賜宴,我在宮裡用了午膳纔出來。”
何田田望着他,嘿嘿嘿地就笑了:“那這桌酒席,是特意帶來給我的呀?”
蘇景雲別開臉,不理她。
小樣兒!何田田掐了他一把,非把菜朝他嘴裡塞。
蘇景雲按住她的胳膊,問道:“少胡鬧,我問你,你的丫鬟,爲何蹲在門外吃飯?你怎麼也不回住處去,要躲在這裡用午膳?”
他已經出獄了,何田田也就不瞞他了,道:“你給我擴建的院子,讓你的楚王妃給佔了,不過她也沒討着好,估計到現在還恨着我哪。”
“什麼我的楚王妃!”蘇景雲橫了她一眼,面色驟然沉了下來,像是凝上了一層冰霜,“她真是好大的膽子,覺得我遠在天牢,就可以欺負我的人了?!”
他說完,馬上喊了觀言進來,讓他去把柳絮搶佔的房子給拆了,然後另建一座更好的給何田田。
何田田眼睛一亮,忙道:“你要給我建房子?那敢情好!順帶着給我再建個小診所呀!”
“小診所?你倒是挺會提要求。”蘇景雲捏了捏她的鼻子,覺得她討東西的調皮勁兒,真是可愛極了。
何田田嘟起了嘴:“好不好嘛!”
“好,好,你說什麼都好。”蘇景雲看着她紅嘟嘟的嘴脣,很想很想待在太醫院,從此不走了。
何田田請他來,就是爲了小診所的事兒,當即三兩下扒完飯,把心中的設想,跟他描繪了一番。
蘇景雲聰慧非常,一聽就懂,親自執筆,爲她畫了設計圖,又提議她可以用氣死風的燈拼在一起,做個變通版的無影燈。
哎呀,跟聰明人在一起,就是省事兒呀!何田田跟他湊在一處,頭抵着頭,從消毒的流程,談到手術檯的高低,又從醫生的挑選,講到了醫女的培養,直到夜幕降臨,方纔意猶未盡地住了口。
蘇景雲抓起她的手,輕輕地捏了捏:“不急,咱們先回府,牀上接着聊。”
“臭流氓!”何田田罵了他一句,卻又無比遺憾地看他,“可惜你是王爺,不然到太醫院來,給我當個助手,該多好啊。”
“這就嫌棄我了?”蘇景雲幽幽地看她一眼,站起身來。
“就嫌棄了,怎地?”何田田纔不怕他,扭頭就走。
可惜,終究還是贏不過蘇景雲,還沒走出房門,就被他攔腰抱起,回府繼續聊小診所去了,當然,地點是牀上。
蘇景雲爲了她的小診所,着實當了幾天的閒散王爺,天天陪着她來太醫院,親自督陣,從房屋的構造,到刷牆的材料,都要一一過問。
其實他哪兒耐煩做這些,不過是想待在她的身邊,和她多相處一些時間罷了。
在這幾天裡,蘇常樂來了太醫院好幾趟,都讓他派人攔住了,根本沒告訴何田田。
柳絮始終不見何田田去昭陽殿找她,心煩難耐,但因蘇景雲一直陪着她,她想找茬也尋不到機會,只能生生忍着,天天在昭陽殿裡生悶氣。
如此忙了好幾天,小診所終於初見眉目,何田田站在院子裡,高高興興地看着醫女們來往穿梭,佈置房間,搬醫療器械。
李伯仁瞅着蘇景雲不在,好心過來問她:“何副使,你考評的優呢?你若是有神通,就趕緊使出來,我可是聽說,柳提點明天就要回太醫院了。”
何田田拍拍他的肩,笑得開開心心:“這麼替我着想?不虧我把你調到濟善堂來。”
濟善堂,是她小診所的名字,蘇景雲親自題寫的匾額。
李伯仁臉都綠了:“何副使,我關心你而已,可沒有攀炎附勢!”
“是是是,你沒有攀炎附勢,不過,我可是要攀炎附勢一回了。”何田田一面說着,一面高喊,“蘇景雲!蘇景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