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歲末,每個人都很忙。
程曦早晨與營銷部開完會走出會議室,就被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劉茜潑了一身的熱茶。
幸虧秘書反應快,及時拽住劉茜,否則那杯熱茶極有可能潑在程曦臉上。
衆人連忙上前,“叫保安。”
劉茜此刻已經不見任何該有的儀態,她惡狠狠望着程曦,“你的良心全被狗吃了!”
程曦接過秘書遞過來的紙巾,擡眸看劉茜一眼,“帶她去我辦公室。”她說完,走進了顧瀚辦公室裡的私人洗手間。
秘書很快替她送來一套乾淨套裝,“副總,不如去會議室,那裡有監控。”
程曦卻問道,“她是怎麼一路從一樓走進行政樓層的?”
秘書一時語塞。
程曦換好衣服,走進自己辦公室。
劉茜一看到她便雙眼噴火一般,“你給我們轉五萬塊是什麼意思?打發叫花子?!”
程曦在自己位子上坐下來,語氣冷靜,“五萬塊已經是有些人一年收入。你如果嫌少,我不給就是。”
“我們家也不是隻得你一個人有錢。大不了去借,大不了去賒,你休想用錢來羞辱我們!”
程曦望着她激動模樣,淡淡勾脣,“那你今天爲什麼還要這樣氣沖沖跑來找我?”
劉茜恨得咬牙,“那間廠房絕不只值五萬塊!程曦我告訴你,這件事你爸肯作罷,我是絕對不肯的。”
“你可以上訴。”程曦微笑看着她,“需要我替你找律師嗎?”
程曦可以確定,劉茜恨透了自己。從她那雙幾乎想要吃人的雙眼就看得出。
“還有,要不是因爲你,我家敏兒也不至於落得今天這樣的地步!”她怨氣難抒,將所有的新仇舊恨都算在了程曦頭上。
程曦已經沒有閒情來應酬這女人。
她撥通公司內線給自己的秘書,“曉禾,替我送客。”
秘書佟曉禾很快走進來。劉茜口中依舊不斷有低咒聲說出來,程曦索性在她之前起身走了出去。
這時差不多是上午10:30,程曦與客戶有約,剛坐上車就接到顧瀚的國際長途。
“小曦,公司的事我已經知道。”
程曦輕輕苦笑,“你指哪一件?程煜還是劉茜?”
顧瀚聲音極溫和,“你一早料到會這樣,不必泄氣。下一步,劉茜一定會去找喬家的人。我收到消息,自從宋氏被喬默笙收購之後,喬薇玲三姐妹已經對他有諸多不滿。”
程曦一邊聽一邊望向車窗外。又下雨了。
她輕輕嘆口氣。
“小曦,你總是習慣嘆息。”
她微笑,輕輕開口,“用不了多久,喬薇玲會主動找上劉茜。”
那一頭,顧瀚沉默半晌。程曦開着車載電話,極耐心地等着。
“小曦,喬薇玲與程煜夫妻是不一樣的。她在商場多年,不容易對付。”
“我明白。但是大哥,有個道理是你曾經教我的。”
“什麼?”
“無商不奸。”她停了停,又道,“還有,這根本是個人吃人的世界,不想被別人吃,我就必須去吃人。”
那一頭,顧瀚掛斷電話,望着窗外白雪皚皚,一眼望不到鏡頭的深冬雪景。積雪深厚,路上有三兩路人,斑駁蹣跚間,極其艱難地踏雪前行。
顧瀚一家雖然常年久居莫斯科,家裡的老人卻是篤信釋迦摩尼的虔誠信徒。
隱隱地,他聽到從已經年逾八十的祖母房中傳來一陣極輕佛偈:
“人活一世,究竟需要經歷過多少絕望疼痛,才能巧妙地度過這一生。”
“不遠處便是那佛光閃閃的樂土,三步兩步即可攀達的天堂,卻仍舊有那麼多人,因爲隱藏的心事太重太痛,怎麼走都走不到……”
顧瀚不由自主走到祖母房中,祖母皺紋縱橫滿面,緩緩擡頭,看着他良久,問,“那可憐的孩子呢?”
顧瀚的心陡然一痛,微笑着走到祖母身邊,眼中卻有無垠溼潤,“奶奶,您又忘了,程曦已經回國。”
“啊,”顧家祖母無限遺憾地輕嘆了口氣。
那天晚上,程曦做了個悠長深邃的夢,夢到了18歲仲夏的那個下午,她在紐約街頭被人劫持。
被人用槍抵住後背,又被他們用黑布蒙了眼。程曦佯裝鎮定的外表下隱藏着極深的恐懼。
是三個男人,他們用極快的英語交談着,聲音低沉渾厚,是美國人最常用的發音方式。
半個小時後,她被人粗魯地拽着下了車,跌跌撞撞着走進一間空曠簡陋的倉庫。這時有人扯下她臉上的黑布。
程曦看到了距離自己大約一百米處,同樣被人綁住,但看起來已經昏迷過去的謝思思。一旁有個黑漆漆的廢棄油桶,上面擺着亂七八糟的食物和菸酒。
旁邊還坐着一個男人。中東血統,皮膚深黑,五官極深邃,眼神犀利,右手夾着一根燃了三分之二的煙。他的右邊臉頰靠近脖頸的地方,有道極懾人長疤,使他整個人看起來顯得極危險。
程曦強裝鎮定,望着他,“爲什麼綁我們?”
男人冷冷望着她,“有人出了錢,要你們的命。”
程曦心頭一驚,還想再問,已經被身後的三個男人推搡着走到謝思思的身邊。
那男人看她一眼,“你不怕嗎?”
程曦冷冷掃他一眼,“如果我說怕,你會放了我們?”
“哼,故作這樣鎮定又喜歡嘴硬,看來是你身邊的男人縱壞了你。不如讓我教教你,什麼叫溫順。”他說着,朝着程曦背後的兩個男人遞了個眼神。
程曦即刻被人拖走走進倉庫旁的一間小屋。漆黑的地面上放着許多的啤酒瓶。她還沒來得及站穩,一陣凌亂急促的槍聲就陡然響起。
她嚇得驚叫出聲,但兩個男人手中的槍卻不停追着她,一顆顆子彈落在她的身後腳下,有些甚至擦過她的耳際彷彿極尖銳的聲響。程曦嚇得魂不附體。
那兩人卻將她當成是被囚禁的白老鼠一般的戲耍玩樂。
兩把手槍,一共14發子彈。每一發都足以令程曦即刻斃命,可他們卻令她一次次感受死神臨近的深度恐懼,且變態的以此爲樂。
槍聲終於停止,程曦只覺兩耳一陣嗡嗡聲,心跳得極快彷彿要從口中蹦出來。她已經無法思考,雙腿發軟,噗通一聲跌倒在地。
兩個黑衣人毫不留情地拖着她出來。男人望着程曦此刻煞白一片的小臉,勾脣,“怎麼樣,很好玩吧?”
程曦咬牙狠狠瞪着他,“你究竟想怎麼樣?!”
“不要恨我,我也不過是拿錢辦事,你不如想想自己究竟得罪了誰,我得到的指示,是要令你受盡折磨慢慢地死。”
程曦聽出他這話背後深意,“所以你們的目標是我,爲什麼還要拖累其他人?”
“你說這女人?”他指着一直昏迷不醒的謝思思,“這女人可是名人,很值錢的。我們順便多賺一筆。”
深夜,窗外的天空中,月色完全被烏雲遮蓋,漆黑幽深。程曦只覺驚魂未定地倚在一個厚粗石柱旁,怎麼想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得罪了誰?
是舞團裡的人?還是其他別的人?
不,不會是舞團的人,她表面上已經被驅逐去舞團,她們沒有必要再多此一舉。
剛纔那男人說她身邊的男人……而且還抓了謝思思,難道與喬默笙有關?
“轟隆……”
靜謐深夜中突然打雷,程曦陡然從夢中驚醒。
喬默笙從牀上坐起身,望着她額頭上細細密密的冷汗,“怎麼了?做噩夢了?”
她轉眸,看向他,輕輕點頭,“我去看看程晨,她最怕打雷了。”
她下牀穿好拖鞋起身,腳卻突然一軟,差點跌倒。喬默笙連忙扶住她,“小曦?”
她微笑,“我沒事。”
喬默笙望着她瘦弱背影開門走出去,一時間睡意盡消。
那一晚程曦沒有再回到二樓主臥,她一直抱着程晨哄她睡覺,自己卻再沒有闔上過雙眼。
兩天後,阮氏公司負責人給馬任打來電話,表示對於顧氏的標書極有興趣,與他們約具體的面談時間。
馬任對程曦道,“看來這筆生意十拿九穩。”
程曦微笑,“我對我們公司的產品有信心,就怕他們出不起錢。”
馬任以爲她是說笑,於是道,“阮氏背後有喬氏的支持,怎麼會缺幾件衣服的錢?”
“說得是。”程曦頷首,“不過,合同還是要立得清清楚楚,你與他們談合作的時候,全程帶上宋律師。”
“明白。”
快到中午的時候,秘書佟曉禾敲門走進來,“副總,需要替您訂餐嗎?”
程曦這才知道已經快12:00,她搖頭,“我大約2:00回公司,有什麼急事給我打電話。”
“好的。”
她開車去了城中的喬月會所。s市最著名的商務綜合會所,集餐飲,休閒,娛樂等多功能爲一體,會員制,每天只限定一百位客人,且需要提前一週預約。
程曦對這樣的場所通常沒什麼興趣,今天之所以會來,當然是因爲喬默笙。
喬默笙早已經在一樓大堂裡等她。一身淺粉色格子圖案的香奈兒經典套裝,一頭黑短髮利落中微帶幾絲凌亂。臉上妝容精緻優雅。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身上那獨特的氣質始終未變。
只不過,18歲的程曦似一朵迷人木槿,乾淨,純白,罄竹難書。而24歲的程曦則猶如一朵耀眼薔薇,依然還是豆蔻芳華,卻沉穩,自信,熠熠生姿。
她微笑着走向喬默笙,眸眼中有絲絲血紅。
喬默笙凝着她,“昨晚沒有睡好嗎?”他極自然地牽起程曦的手,往電梯處走去。
“嗯。我沒什麼胃口,想去二樓休息一下。你和林浩去吃飯吧,別管我了。”
“那我陪你回家。”
進了電梯,程曦疲倦地輕倚在他懷裡,“真的不用。我是例假來了所以才覺得特別累的……”
喬默笙一聽,倒釋懷了。笑着擁住她,“那你去睡一會兒,我一會兒過來找你。”
他帶着程曦走進二樓的喬家專用的休息室,裡面各項設施應有盡有。喬默笙拿了幾個暖寶寶貼在她小腹上,又叫人替程曦送來薑茶和羊毛毯子,才起身走出去。
程曦舒服地靠在按摩椅上,吁了口氣。一晚上沒睡又忙了一上午,程曦又累又乏,很快便閉上眼沉沉睡去。
夢裡,她又見到那個長相懾人的中東男人,他將她四肢捆綁住扔進了游泳池。
“找到那女人身上偷藏的追蹤器,用嘴巴叼住,我就會救你上來。”
身體裡的氧氣越來越少,程曦抿脣死死地屏着氣,雙眼拼命地適應着水下的環境,她必須在這偌大的游泳池裡儘快找到那男人口中所謂的追蹤器,否則,她會活活淹死。
她想往前一點,水中的浮力卻不停地推着她往後。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彷彿度日如年。
胸口已經在漸漸泛疼,她快要憋不住。
就在這一刻,她終於看到池底的一塊指甲般大小的黑色晶片。程曦大喜,強大的生存意念令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頭猛地用力往池底一紮,狠狠撞在堅硬的石板上。她閉上眼,張嘴連着池水一起將那塊晶片咬在口中。
水不停地灌進她的七竅和身體之中,她難受地快要窒息。那一刻的感覺難以言喻,根本生不如死。
就在她意識渙散的那一秒,終於有人跳進水池中,將她撈了起來。
“她的耳朵和鼻子都在流血,額頭也撞破了……”
“你們答應過我不傷她性命!還不快去找醫生。”
睡夢昏沉。程曦在聽到那特別又悅耳的女人聲音時,因爲心中太過震驚,胸口突然大痛,不由自主落下淚來。
耳邊,彷彿有人在喚她,“小曦……”
朦朧間她睜開眼,竟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喬子硯就蹲在自己身旁,他的脣正輕擦過她因爲淚水而溼潤的臉頰。
程曦用力推開他,“你做什麼?!”
喬子硯站起身,淡淡看着她慌張又無助的臉龐,“做噩夢了?”
她伸手抹去臉上冰涼淚痕,情緒已經漸漸恢復平靜,“我沒事。”
喬子硯深深望着她,“想起了08年在紐約?”
程曦倏爾擡眸。
他將雙手閒散插於褲袋之中,“放心,我答應過你不會告訴喬默笙。”
她默默鬆口氣,“謝謝。”
喬子硯望着她煞白小臉,心被緊緊地揪着,“早知道,當初就該一槍了結了那女人。”
看她的樣子,想必這些年來一直被那場噩夢所困擾着,心中始終無法釋懷。
程曦站起身,望着喬子硯,“你可以殺了謝思思,但你能殺了喬家的人嗎?”
“爲什麼不可以?”
“包括喬慕白?!”
喬子硯沉默,深深凝着她,“程曦,這些年他已經猶如行屍走肉。”
程曦只是冷哼,轉身走了出去。
五樓的餐廳包間裡,好友林浩望着喬默笙陰雲密佈的面頰,“默笙。”
喬默笙沉默間關掉了餐桌正面的電子屏幕,一桌子精心烹製的菜他已經全然沒有胃口去吃。
他不開口,林浩和助理林閱都不敢出聲。包間裡沉寂得令他們覺得有些荒涼。
“替我訂最快飛往紐約的機票。”林閱連忙應了,即刻去辦。
喬默笙又喚來服務生,“熬一份紅棗粥,儘快送來。”
林浩望着他,“默笙。”這個時候,還煮什麼粥啊。
喬默笙輕輕解開襯衫上的最前面兩顆釦子,聲音溫和,“她早上到現在都沒怎麼吃過東西,一定餓了。”
於是林浩明白,這一刻的喬默笙,心思已然輾轉成狂,泥濘成災,卻因爲害怕影響到程曦的情緒,而竭力地隱忍着。
吃過午飯,他們走出會所的時候,在門口遇到了阮達。他看起來情緒很高,胖胖的臉上紅光滿面,身邊還攬着一個身材火辣的女明星。
程曦認得她,她在喬盈盈婚禮的時候,與嶽蘭蘭一起當過伴娘。
阮達走過來與喬默笙和程曦熱情地打招呼。
那女人一見喬默笙和他身旁的林浩,眼中便泛起極明顯的興趣,她勾起一絲自己覺得最迷人的笑意,望着喬默笙,“喬先生,好巧啊。這位先生是……”
喬默笙沉默,並不回答她任何問題。
女人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不滿地瞪了眼身旁的阮達。那一眼,與其說是瞪,還不如說是秋波暗遞,勾得阮達七魂瞬間去了六魄,連忙安撫道,“這是s市最炙手可熱的建築師,林浩。”
女星眼眸一亮,走上前主動想要與林浩握手,“林先生,您好,我叫秋欣,最近新上映的電影是我演的,想必您一定有所耳聞吧。”
林浩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我從不看電影。抱歉,我們趕時間。”
下午回到顧氏,程曦撥通了嶽蘭蘭的電話。
“小曦。”
“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明天中午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吃個飯。”
“好的。沒問題。”
2013年的年底,聖誕節假期還未結束,紐約街頭擠滿了人。
謝思思沒有料到喬默笙會突然來。這六年來,喬默笙只在每年的8月份飛來紐約。
紐約在下雪。他的黑色長大衣上沾滿了點點白雪,卻襯得他的雙眸越發深邃黑亮。
“有時間嗎?”他問她。
謝思思望着眼前的兒子,心中忽然涌起一絲不好預感。但她還是點了點頭,“去哪兒?”
喬默笙轉身走出去,“墓園。”
一個小時後,兩人一前一後走進空無一人的墓園,然後在喬慕笙的墓碑前停了下來。
謝思思望着他清寒又高大的背影。她慢慢走到他身旁,用手中的大傘替喬默笙擋住紛紛揚揚的白雪。
“2008年的夏天,爺爺突然把我從紐約叫回國,是你的意思?”他連着坐了13個小時的飛機,時差未倒,風塵未洗。說出口的話,聲音微有嘶啞,不知是因爲疲倦還是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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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思思沉默走到墓碑前,拂去碑上的積雪和塵埃,“是。”
“你們,”喬默笙一向平靜的聲調竟有短暫哽咽,“對她做了什麼?”
謝思思停了幾秒,“別問了。”
喬默笙屹立如山,直直地站在寒冷刺骨的風雪之中,“除了你,喬慕白,還有誰?”
謝思思紅了眼眶,“默笙,求你,別再問了。”
喬默笙緩緩轉身,直直看着她孱弱身影,他對謝思思一向疏離且陌生,大部分的記憶都來自於五歲之前。
他們是有着血緣關係的母子,卻並不親厚。
而這一刻,喬默笙甚至開始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格外的陌生恐怖。她用一副我見猶憐的孱弱外表包裹住了一刻堅硬狠絕的心。
她受了盡了喬家的苦,可到頭來,她卻竟然聯合着喬家的人瞞着他,傷害了程曦。
喬默笙望着她極不自然的右手,“你的右手也是那時候殘廢的?”
謝思思陡然一震,身子在寒風中看起來搖搖欲墜。
2008年的仲夏,在許多人的記憶裡都彷彿是一場渾渾噩噩的殘缺傷夢。
傷的,又何止是程曦一人。
2008年,她的私人住所裡,謝思思聽到劉茜和李敏兒在病房裡與程曦說話。
“你以爲喬默笙真的有多愛你嗎?他不會來救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你跟艾蘭都是一樣的賤,得隴望蜀,都是不要臉的。”
“我告訴,如果你肯放棄喬默笙,我們就饒了你這條賤命。”
“紐約有多亂,我們不說你想必也知道。每天都有搶劫殺人棄屍案,你要是死了,也不過是多個華人被殺的新聞,很快便會過去。”
“還有,讓艾蘭那個賤人離你爸遠點!”
那一天程曦一直陷入深度昏迷,她的肺裡有嚴重積水,且耳膜和鼻腔都因爲受壓過重而遭到損傷,額頭又撞破,流了很多血。
望着她蒼白斑駁的臉龐,謝思思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她靠在牀邊,一刻不離地照顧着程曦。
她不停與程曦說話,不管程曦究竟能不能聽見。
“我以前不叫謝思思,我叫謝春寶。從小出生在貧瘠的農村,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貧苦農民。”
“在農村活到18歲,村裡其她的姐妹鄰居們都紛紛跑到城市裡去打工,不到半年,就帶着一疊疊厚厚的鈔票,新鞋子,新衣服揚眉吐氣地回來。”
“於是沒過多久,我也去了s市。”
“當時,喬薇萍是從s市到我們這裡來演出,我們坐同一趟大巴去s市。”
“我第一次走進喬家,也是因爲她。”
“命運弄人,當時剛從鄉下去s市沒有多久的我,怎麼樣都想不到,喬御成竟會看上我。”
“喬御成那樣的男人,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可33年前,他卻偏偏看上了我這個只得18歲的鄉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