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曳?她定了定神,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女。黑色的雙眸深不見底,雖是笑着,卻沒有絲毫溫度。
“慕陽姐姐可是想起來了?”她傾身湊近了她,與宛紗相似的眉目便在慕陽的眼中瞬間清晰無比。
她微微點頭,只是看着阿曳,並不說話。
阿曳卻突然嘆了一聲,宛如來自幽冥的幽怨語調:“慕陽姐姐真是漂亮,他若見了一定也會喜歡,爲了不讓阿曳傷心,所以……”再次擡起頭來時,眼中已是一片森冷的殺意。
慕陽的身子一顫,手暗暗撫上星墜,半斂清眸。
清冷的風從半開的窗戶中吹進來,揚起了白色的紗賬,慕陽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依舊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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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曳銀鈴般的笑聲再次響在了整間屋子。
“本來還有好多話要跟姐姐說的,卻沒想到姐姐如此的難以接近,還是下次有空再說吧。”說完她身形一轉,人已消失在了空氣中。
一道人影從窗外閃過,然後一個青衣男子便出現了。他單膝跪在慕陽面前,垂頭道:“十三郎來遲了,讓姑娘受驚了。”
十三郎是兩年前跟隨慕陽的。
兩年前,鏡湖山。
櫻花飄落如雪,他不吃不喝只着一身單薄的青衣站在風中,一張刻滿歲月痕跡的臉上滿是堅定,彷彿一尊雕塑。
整整十日,那個如明月般溫柔的男子都是悠然而自得的撫着琴,對一切置若罔聞,絲毫不肯動搖。
“師父,你真的不肯救他的妻子麼?”慕陽站在他身後,一雙美目裡滿是不解。這麼溫柔的男子,對萬物充滿慈愛憐惜,寬容仁厚的似九天仙人,爲何對他獨獨如此狠心?
“你心軟了?慕陽,你不該心軟的,善良有時只會成爲你致命的弱點。”他的聲音依舊宛如三月的春風,輕柔的甚至能讓人忽略掉他語氣裡的殘忍。
你不該心軟的,善良有時只會成爲你致命的弱點。他說。
她的心一顫,忽然明白,也許他並不是如她所想的對萬物充滿憐愛,那只是這八年來他給她的一種錯覺抑或是他的溫柔從來只屬於她。初見時那黑衣人身體生生撕裂成
碎片的片斷開始在她的腦海裡浮現,那是她此生見過的最爲華麗的觸目驚心的死亡。
琴聲突止,他轉過身來,微微發愣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身子不可察覺的一抖。
因爲他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驚懼,那驚懼分明來源於他。那個看到別人在她面前以一種極其殘忍的方式死去都絲毫沒有動容的女子,此刻面對他竟然產生了恐慌。她想到了什麼?她在害怕什麼?
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爲她拂去了落在發間的櫻花瓣,然後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朝那青衣男子走去。
他站在青衣男子面前,眼神忽然染上了一絲憐憫,就像神面對着苦難的衆生,只可惜,他的憐憫需要支付代價。
他說:“十三郎,我可以救你的妻子,不過,你要用你此生的自由來交換。”
如一道驚雷響徹在天際,男子擡眸,刻滿風霜的一雙眸子裡滿是震驚,不過這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他便恢復了鎮定,沉思片刻,毅然決然的跪在了那一襲墨綠色的身影面前:“若先生救回了在下的妻子,在下願意一生一世追隨先生,決不反悔。”
絃樂搖了搖頭,淡淡的眸子裡依舊滿是悲憫,他指着不遠處的白衣女子道:“是她,我要你答應我,一生一世追隨她,保護她,直到生命終結或者她找到了一個完全有能力保護她的人。”
十三郎和慕陽都愣了。滿山的櫻花隨風飄落在湖面,宛如一葉葉漂泊的孤舟。良久,他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便是一生的禁錮。
“記住,保護她便是她所有的罪孽都要由你來承擔。”他溫柔而殘忍的聲音再一次響在了風中。
十三郎擡起頭望着他,那一襲墨綠色的身影宛如一抹山色淡在風中,俊美的臉上依舊溫和如水,彷彿說的只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他再一次點了點頭,無比沉重,這次,他許出的不止是生命,還有靈魂。
她所有的罪孽都要由他來承擔,那便是,他要代替她入地獄。他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美麗的眸子裡有太多的不甘與恨意,還有不顧一切的毀滅。可是,他是重承
諾的人,況且,答應過鏡湖居士的事,沒有人可以不履行。
“起來吧,不是你的錯,阿曳的法術不同常人,你被困住也是難免的事。”慕陽披衣緩緩走到她面前輕聲道。
他起身,站到一邊道:“她修的好像是已經失傳了已久的禁忌法術,姑娘,她現在已經發現了我的存在,要不要我去解決了她?”
慕陽搖頭,看向窗外道:“不必,你殺不了她。”
門外,紫玉的聲音響了起來:“公主,奴婢發現你房間的燈又亮了,你沒事吧?”
慕陽立刻偏頭去看十三郎,他會意,打開了另一扇窗消失在了茫茫的月色中。
“進來吧。”她道。紫玉推門而入,恭敬的走到她面前,垂首:“公主有什麼吩咐?”
慕陽掀着眼皮看了她一眼,道:“本公主初回王宮,想多瞭解瞭解王宮裡的人和事,以免犯下大錯,觸動天威。”
“那公主想了解什麼?”
“阿曳公主。”
紫玉明顯的怔了怔,良久才道:“阿曳公主她……傳言說她修習禁忌法術,獻祭了親情與友情,公主還是與她少接觸的好。”
“哦?獻祭了親情與友情,那爲何不獻祭了愛情?”
“這與國師有關,阿曳公主從很小的時候就很喜歡國師,所以爲他保留了愛情。”
阿曳嘴裡的那個他果然就是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慕陽微微勾了勾嘴角,爲了一個還未發生的可能,她居然對她萌生了殺意,果然是很深的迷戀。
她點了點頭,又問:“紫玉,你可會法術?”
師父曾說過,這世上,只有天賦極高的人才能窺得天道修習法術,她因爲特殊原因不能修煉,而十三郎也僅僅只是會很高深的武功。若說有天分,阿曳可以算作其中一個。
紫玉笑了笑,道:“奴婢天分不高,只會一點皮毛。”
慕陽淡淡看了她一眼:“本公主累了,你退下吧。”
隨着關門的聲音,她和衣躺下,卻依舊無心睡眠。
這是一場猜不透結局的賭局,她惟有步步爲營,纔有可能成爲最後的贏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