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山。
櫻花似雪,斯人如月。
一隻水鳥撲棱着翅膀自湖面掠過,蕩起一圈圈漣漪。
鏡湖山屹立在世外,任世間風塵幾度,它依舊明媚如故。
慕陽靜靜的看了一會兒風景,便往竹屋中去了。
絃樂正在煮茶。滿室溢滿茶香,他溫柔如月的容顏便在這飄渺的霧氣中若隱若現。見她進來,他輕輕一笑,爲她沏了一杯。
“嚐嚐爲師的手藝如何。”
慕陽淡然一笑,緩緩坐到他身邊,接過他手中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滿口噙香,竟然讓人有些想就此醉去,永不再醒來。
“慕陽,這些日子過的可好?”絃樂淡淡的聲音在耳邊輕輕縈繞着。
慕陽輕笑着點頭,絃樂好看的眉峰卻微微蹙了起來。
“慕陽,你不曾騙過爲師。”他的聲音清朗如玉。
她執杯的手略略一頓,扯了扯嘴角,擡起頭來看他:“慕陽只是不希望師父擔心。”
“恨是一道無底的深淵,慕陽,爲什麼你不試着放下?難道和我一起住在這鏡湖山,遠離世事紛擾不好麼?”他深深的望進她的眼底,渴望尋到自己想要的那個答案,“或許我可以給你一個新的開始。”
他稱的是我而不再是爲師。
慕陽捧着杯子慢慢低下頭去,杯中依舊縈繞着些許的霧氣,一時間竟迷離着眼眸。
這樣的幻想是多麼的美好,她何嘗不想拋開一切和他逍遙世外,只是,她愛他,所以不能輕易承諾,她害怕,心底的那一份不甘與恨意終會將他一起席捲,然後墮入地獄。
絃樂的眸光漸漸黯了下去:“我知道我留不住你,從來都留不住你,慕陽,我真的想知道除了恨與不甘,還有什麼可以留住你?如果我可以早早的遇見你,早日將你帶在身邊,或許你就不會經歷那麼多痛苦的事情。”
一陣無力感突襲,手中一鬆,杯子落地的聲音久久迴盪在空氣中,碎片濺了一地,他溫柔的聲音縈繞在耳邊,如情人
的耳語。
慕陽只是漠然的看着這一切,一絲絲苦笑蔓延在嘴角,擡起頭,絃樂溫柔的眸光落在身上,只想就此沉溺。
“對不起。”他說。
“是什麼毒?”她悲涼的問。
“難道爲師在你心中就是這樣的人麼?”他的笑容染上了一絲哀傷,“是‘忘憂’,忘卻前塵,一切重新開始。”
她的嘴角漸漸漫起涼薄的笑意:“那你打算給我一個什麼樣的開始呢?”
“不知父母,自幼跟隨在爲師身邊,無憂無慮。”
慕陽再一次涼涼的笑了:“孤兒?呵呵,師父,你以爲給得了我想要的親情嗎?這樣做,我會連你……連對你的眷戀一起忘卻,你不後悔嗎?”
絃樂的身軀一震,瞳孔微縮,眸光變得複雜難懂,只是盯着她不說話。慕陽卻支撐着身子站起來,拼盡全身力氣甩袖揮向那一壺茶香,嘩啦啦杯子和茶壺跌落在地,水漬溼了地面。
“姑娘,居士,發生了什麼事?”十三郎和紫玉聽見動靜趕到門口,恰好看到了這一幕,藍衣女子扶着桌子苦笑,絃樂溫柔的望着她,眸光閃爍不定。
十三郎走過去攙扶住慕陽,不解的望向絃樂。
“十三郎,快帶我離開鏡湖山,快……”慕陽拽着他的袖子,宛如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似是明白了什麼,十三郎看了看慕陽,又望了望絃樂,最後一拱手道:“鏡湖居士,對不住了。”說完抱起慕陽,輕輕一個縱身掠向屋外,消失了蹤影。
“居士,不追麼?”紫玉猶疑着問道。
絃樂扶住桌角,苦笑道:“追不上,她走的太快,再也追不上了。”
“姑娘,你中毒了?”十三郎將慕陽放在樹下,不安的問道。
一道驚雷自天邊響起,狂風大作,天色陰暗,襯着慕陽絕豔的面龐若隱若現,無數凋零的落葉在風中打着旋兒落地,如一隻只斷翅的蝴蝶。
“是‘忘憂’。”慕陽答道。
十三郎一愣。
“
忘憂”是鏡湖居士所制,中者必會忘卻前塵記憶,只是,他沒有想到鏡湖居士竟將它用在了慕陽身上。慕陽的執念太深,又怎麼甘心忘卻。
“姑娘,要下雨了,我們該怎麼辦?”
“去找星諾,他一定有辦法的,我不想失去所有記憶,絕對不能失去所有記憶。”慕陽恨恨道。絕對不能,她的愛,她的恨,她的不甘,總該有人來償還。
國師府。
滿屋的酒味,紅塵裡最濃的味道,最終醉了誰?
星諾執着杯子淡看那窗外的一川風雨。
這一場雨來的太急,卻來的十分的酣暢淋漓,彷彿要訴盡所有的無悔和愛戀。風吹雨斜,那一池殘荷早已吹得凌亂,恍如誰複雜的心情。地上的水打着漩渦,最終都匯聚成流,如同所有的故事最終都會寫出一個確定的結局。
“國師,救救姑娘。”門突然被急急的踹開,帶進了滿屋的雨水。
星諾定眸望着這個突然闖入的男子,只見他的全身早已溼透,懷裡抱着同樣全身溼透的慕陽,雨水滴答着順着他的衣角流到了地上。
“她怎麼了?”星諾一頓,甩了手中的杯子,順手接過他懷中的女子。溼漉漉的藍色衣衫緊緊裹住她若隱若現玲瓏有致的身體,髮絲凝重的裹在一起,水珠順着她的臉頰滑落進領口,更有睫毛上的水滴一顫一顫,宛如晶瑩的珍珠。此時的慕陽看起來更具另一種魅惑,彷彿要迷盡世間之人,而自己卻渾然不知。
“她中了‘忘憂’,國師,你一定要救她。”十三郎急道。
“是何人乾的?”星諾微微蹙起了眉。“忘憂”只會讓人忘記前塵,卻不會傷害身體。
十三郎頓了頓,最終咬牙道:“不知道。”
星諾卻是心下了然,毫不介意的將慕陽放在牀上,對着十三郎道:“趁着藥性還沒有發揮作用,我用內力將它逼出來。十三郎,你去門外守着,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我。”
“是。”十三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藍衣女子,轉身向外走去,隨手帶上了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