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戀中校
瞿承琛從椅子上站起來,手指揉了揉太陽穴。
“我帶江淮放的人去救就夠了,其他人讓他們直接去海地。”
一來不影響大局,二來這回敵人的火力應該不猛,主要是滲透工作要做好,保證人質安全。
七七八八交待完畢,上校笑裡藏刀看向江淮放,頓時某人心一慌,萬般無奈,只能等秋後算賬。
“我哪知道你媳婦兒這麼招人惦記?轉個身就被人擄走了!”
“轉個身也能把人弄丟,你也好意思?出去別和人說是英刃特種兵,丟不丟人。”
“你要多關照我幾句,我就是含在嘴裡、捧在手裡,也得好好守着嫂子啊!”
瞿承琛挑了挑眉,他真心恨鐵不成鋼。
“我現在手裡沒拿槍,要不然,直接斃了你。”
江淮放心裡拔涼拔涼,捂胸口。
根據溫井給指揮處的消息,他約這起綁架案的主犯邵子盈在賓館碰面,到了凌晨他們就可以出發救人。
邵子盈將溫綿關押在南法市一處關閉的舊工廠,以前是她父親用過的廠房。
瞿承琛在幾條街外與各路援軍匯合,按照他們的實際情況整編突擊、狙擊、爆破等等小隊。
天剛矇矇亮,夏天裡的熱風夾雜清晨的水汽,身上的一層薄汗被涼意帶走,瞿上校不經意間,在街角看見一個豎立的人影。
由於天太熱而放棄了黑色絨線帽的左輪,他的臉色凜冽,靠在一根燈柱旁抽菸。
有人說,狙擊手最怕的就是當他調整完瞄準鏡,看見的卻是另一支狙擊槍的槍口,這絕對能讓你汗毛盡立。
瞿承琛給予左輪的,或許,就有那麼一絲迫切想要戰勝的欲.望。(哪裡不對)
他斜了一眼過去,這個FBI怎麼也來了?
“我通過自己的信息網,得知她近況。”左輪睨了瞿上校一眼,“你們的任務我不能參與,不過……”他頓了頓,眼神鄙視,但又有種清朗與堅定的用意,“我會看着你,把她救出來。”
瞿承琛微微一愣,掀眸看了他一眼,倒沒急着發表意見。
江淮放自從上回參與國際學校案子,就看出這位FBI窺覬嫂子,他瞪視:“趕緊走,不要妨礙我們工作。”
“我會站在隔離線外,你是請她看電影的人?”左輪聽他應了一聲,難以置信地看了眼這名英武的特警副隊,“怎麼連個女人都看不住。”
瞿承琛淡然地笑了笑,打斷他倆閒扯,拽住小芳的領子:“行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回頭再等我一槍崩了你。”
他倆的耳機裡傳來最新情報:“人質應該被他們關在地下室,完畢。”
邵子盈知道溫井會找“幫手”,事先還是做了些準備的,甚至可以說像模像樣。
不過,一小撮不法分子在瞿承琛眼裡不足爲懼,他這次不做遠程狙擊,而是親自帶小隊潛入他們的工廠。
在大體瞭解敵人的分佈情況與數目後,他們要儘可能將局勢掌握手中,每次出手都只能是一擊,幾個小隊步步爲營着前進,隨時刷新得到的信息。
從觀察中發現,這兒還很可能仍是邵老闆私藏軍火與製作毒品的一個臨時窩點,瞿承琛想了想,交給隊員們一個提示:“人質附近很可能有火藥或者炸彈,看清再射擊,現在報告你們的方位,完畢。”
————
天氣炎熱,黑夜也過去的很快,溫井站在總統套房的落地窗前,看着遠處仍未熄滅的街燈。
他尚且拿不準邵子盈的心思,也不敢貿然將她關進警局,萬一邵老闆發現女兒的失蹤,鐵定會追查,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曝光身份。
不消一會兒,邵子盈就來了。
偌大的房間很亮堂,她站在中.央,微微勾了勾脣角。
溫井沉默幾秒,問她:“我們之間的事,爲什麼要動她?”
“因爲我知道她是你的心頭肉,你的小心肝。”
“子盈,不要拿我妹妹來開玩笑。”
邵子盈晶瑩的眼淚溢出,她抹了抹眼角,直截了當:“那你答應我,不要去海地。”
“好,只要你放人。”
“我要你錄一份口供給我,還有,打電話告訴那邊,你不會回去了。”
溫井愣了愣,心情有些複雜,不得不說,以前即使他對她沒有愛情,卻仍有許多感激,真的是感激。
“你如今選擇這麼做,爲什麼,當初還要幫我。”
“因爲我明知道你是利用我,但是我願意。”邵子盈只是看着他,低聲說:“溫井,你們想斬首,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溫井不清楚,她怎麼會猜到他們的計劃?
“我太瞭解你了,從你的眼睛裡我就能知道你打算去做什麼。”
邵子盈雖然在感情方面遲鈍,那畢竟是父親刻意縱容的結果。可這不代表她不懂得分析他們面臨的局面,還有雙方對峙的各種進攻戰略。
“他們的首領太狡猾,你就算站在他身邊,也……”話已至此,她悲切地看着面無表情的男人,嗤笑:“你有覺悟,是吧。”
“那就讓我走。”
“溫井,你應該明白,只要留着我,我就會去告發你,要我不干涉這件事……除非你親手殺了我,再借你的手害死你親妹妹!”
溫井不擅長如何安撫女人的情緒,但他了解她的脾性,男人走近幾步,手掌枕在她的臉頰,“如果我答應你,我會活着回來。你等到那之後,再跟我走……”
邵子盈不禁眼眶一熱,而後,她順了順已經凌亂的長髮,揚起手一巴掌扇在男人臉頰!
溫井多少有些吃驚。
“你別再費盡心思騙我了……”邵子盈咬着下脣,哆嗦着說:“你根本是爲了任務才答應我的!”
溫井微微一動,細看之下,神情多了一些震怒。
“你根本就不打算考慮和我在一起,你哪怕死也要離開我!”
終於被逼到懸崖,男人的神情銳利而晦澀,他狠狠抓緊女人的臂膀,聲色俱厲:“是,因爲你根本不理解我的付出,你也不懂……他給我們國家的老百姓和軍人帶來過多少災難!”
溫井深吸一口氣,他想起很多事,卻只能一笑帶過。
“我其實也沒那麼高尚,我的一切是從復仇開始的。但是包括Sherry的死在內,我揹負不起那麼多條人命,我就算是隻爲了他們,也要這麼做!”
更別提這些日子以來,都是一種他以前根本無法瞭解的情感在支撐着自己。
——親愛的,我的母親,我的中國,這是我默默無畏的付出。
即使流浪遠方,在他鄉的月亮之下,我仍然心繫祖國大地。
但何時,才能讓我與我的赤子之心,魂歸故鄉。
邵子盈凝視溫井,她正因爲理解了他犧牲一切都爲了什麼,才甘願幫他到現在,才懂得他會拋卻一切去實現,她纔不敢讓他走。她就像是一個執拗的孩子,非要得到複雜的答案,非要不到黃河心不死。
邵子盈低頭啜泣,潰不成軍,淚珠一串串地淌落。
溫井憋在心裡的幾句話,不得不說:“幾千個日夜,我連家都不敢回,我想我母親,還有小妹……想的撓心撓肺,可是不能回去,子盈……你不能毀了這些。”
邵子盈抓着男人的衣袖,她想自己真是傻,怎麼會以爲手裡的籌碼已經重到足以讓他回頭。
“子盈,你愛上的‘溫井’,早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他太弱小了,他的軟弱和自私害死太多人……而我的名字,從此以後,只能是中國軍人。”
邵子盈怔怔地擡起頭,她像是透過他的眼睛,看到另一個靈魂。
一通電話火急火燎撥到她的手機上,溫井示意她去接,邵子盈按下通話鍵,與對方說了幾句,眼淚卻是落得更急。
“對不起……對不起。”她亂作一團,啞着嗓子說:“那工廠爆炸了……”
溫井眼前一陣發黑,震驚過後,是又一次的痛心疾首。
————
溫綿失眠整夜,她被人綁在椅子上,倉庫地下室堆積着藏匿槍械的箱子。
在這個看似平靜的凌晨,很快就人發現不對勁,他們端起走私來的武器,謹防警方的圍捕。
“呯——!”外頭不知誰開槍,溫綿心頭重重跳了幾跳。
就在這扇地下室的門外,瞿承琛瞬移至一個男人背後,將他捅暈,來不及擦臉上的血,他卡到一處視角死角,拿槍對準地下室的那扇門,同伴迅速趕來,將此處重重包圍。
忽然,對方扔出一顆煙霧催淚彈,警方都戴着防毒面具還算好,可問題就出在那些敵人自己,有的人根本分不清敵友,端着槍就一陣掃射!
瞿承琛朝耳機裡下令:“注意別亂開槍!小心人質……”
然而,敵人不會想到這些,一男子從倉庫大門竄出來,拿着鋒利的匕首,在白茫茫的煙霧中偷襲瞿承琛。
瞿承琛橫着槍向後打他的腹部,轉身一腳將人踹到地上,他示意隊友一同行動衝向地下室,纔剛進去就見溫綿被人勒着脖子,那綁架她的男人另一隻手還在不斷掃射,像是突如其來的狀況令他已經無法自控。
即使知道槍口終要對上自己,但瞿承琛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否則溫綿就太危險,他直起身子開槍,敵人眉心中彈,動作漂亮地側身,子彈堪堪從他的手臂擦過!
溫綿逃脫桎梏,還沒來得及跑出去,一聲爆炸從外邊傳來,轟鳴聲響徹整個地域!
“臥倒——!”
耳邊是瞿承琛的吼聲,眼前已經是一片刺目的白芒,然後,思想陷入冗長的漆黑。
平地而起的建築,化爲烏有,烈火像是地獄帶來的咆哮,何爲末日,就是在這眨眼的轉瞬,你所擁有的一切美好都被毀滅席捲。
呼吸、心跳、那雙記憶深處的眼睛,或許,什麼都將不再剩下。
溫綿昏迷了一陣子,她甩了甩頭,努力想從疼痛中恢復更清醒的意識。
緩緩睜開眼睛,原來,已經被埋在了被炸燬的建築下面,赤目的紅在外邊燃燒。瓦礫與斷牆頹垣將她的四處幾乎堵死,沒有多餘活動的空隙,外邊是高溫與烈火,半密閉的空間,氧氣逐漸缺失。
耳邊傳來一陣急切的呼喊:“醒了?感覺怎麼樣?”
“腳……被壓到了……”溫綿吃力地回答,她沒法挪動,估計腿斷了。
剛纔瞿承琛半個身子都擋在她身上,他的額頭流着血,衣服也全是血跡,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雙手早已血肉模糊。
“還有哪裡受傷?”
溫綿搖頭,太慶幸了,他倆都沒被活活壓死、炸死,看來他們身處的位置正好有防爆的設施阻擋住衝擊波。
瞿承琛用沒有骨折的那隻手將防毒面具取下來,強行給她戴上,“別怕,有人會來挖咱們的。”
溫綿並不樂觀,即使大家分秒必爭,要是還等不到那個時候了呢?傷口在流血,空氣稀薄,濃煙嗆人……情況非常險峻,撐不了多久的。
灰白的灰燼到處飛揚,刺得人眼睛直流淚,她喘了喘,告訴男人:“想一想,還有什麼事,沒來得及做,等到出去以後,趕緊都辦了吧。”
“……生孩子那也要等個把月才行。”
他幽黑的眼眸褪去一片殷紅,溫綿伸手拽住男人,“我還想再和你去旅行。”
“嗯,答應你。”
瞿承琛低垂眉目,單手環住她,他忽然想起這小女人前幾日還在彆扭的那個話題。
人們都說初戀難忘,於他來說,那卻只是一段半路旅程,小情小愛在國家面前何足掛齒,溫綿卻來粉碎了他這個堡壘。
她能夠理解的,別人或許不能,她能讓他做的,別人更是不能。
瞿承琛眼眸帶笑,在這種時刻還能表現的如此輕鬆,就只有他這樣的男人了,“我好像還欠你一個求婚。”
心中無不感動,她靜靜等待,就聽男人問:“溫綿,你願不願,嫁給我?”
故意並不作回答,瞿承琛只好硬着頭皮,又無比虔誠着說:“我愛我的祖國,可是沒有你,何來我的祖國。”
她哭了,綿長地呼吸,儘可能地減少氧氣的消耗,“瞿承琛,我爲我的祖國自豪,可是,我更爲你自豪。”
瞿承琛也笑了笑,很滿意這個回答。
他的腦子裡開始出現一排數字,就像是死神在給他們播放的倒計時,他的背後還靠着一杆如他本人般屹立不屈的突擊步槍。
“瞿承琛,我不想死,我還想愛你……”溫綿萬般壓抑,好讓情緒快些平靜,可就是越壓抑越澎湃。
溫綿,我也愛你。
希望我永遠活在你的生命裡。
可惜她看不清,他深沉溫柔的眼睛。
瞿承琛抓牢手裡的一柄槍,確保可以在適當的那一刻使用。
還有一句話,不管生死,他都不會告訴她。
溫綿,戰士的最後一顆子彈,要留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