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散去,他們先將太子和萬貞兒護送回了東宮,之後于謙帶着兵馬離宮,雨化田留了一些人守着,才扶着小李子回了宮中他的住處。
小李子有些不好意思,幾次想要將雨化田推開自己走,卻被雨化田止住了。
“你現在這樣子,還能走成路嗎?”雨化田斜睨他。
“……”說的好像他不能走似的。被人扶着走路什麼的,簡直太丟人了!他又不是還不會走路的‘奶’娃娃!
不過,小李子狐疑的看着自己的膝蓋,怎麼剛纔還不覺得怎麼樣呢,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就又酸又痛的?
雨化田住的地方其實離東宮並不遠,可即使如此,按照小李子現在一瘸一拐的速度,他還有好長的時間要走。
所以,當小李子突然間視線轉換,入眼的是雨化田那堅毅華麗的側臉時,有些傻眼。
傻愣愣的雙手抓住雨化田的衣襟,才驚覺自己居然被抱起來了!
“你,你做什麼……”小李子吶吶道,說着就扭動着身體想要下來。
“別動!”雨化田喝道,“你先回去躺着,這宮裡現在‘亂’的很,我得趕快回去看看!”
小李子閉上了嘴,想也知道現在宮中的情況。太子殿下回了東宮,曹吉祥爲了表明自己的無辜,一定會呆在泰和宮陪着皇上,于謙爲了避嫌,也收兵回家了。而東廠的一干人等,也縮了回去,包括萬喻樓。在宮中能主持大局的,只剩下雨化田。
小李子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也不在說話,被放到‘牀’上後,老老實實的躺到‘牀’上準備歇一會兒。呃,反正他的‘腿’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又酸又麻又痛的,忒不舒服了!
小李子等啊等的,從上午等到了下午,中間還吃了一頓飯,然後……沒有然後了,他在‘牀’上睡着了。
他不是故意的,被窩裡實在是太舒服了!
等到再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滿臉褶子的老臉,頓時心中一窒,什麼剛睡醒的‘混’沌都沒有了。
身體非常自覺地往後一靠,呃,後面是‘牀’挪不動,但是還是很順當的看到了褶子身後的那張熟悉的臉,心中鬆了口氣——他還以爲自己一覺睡到了幾十年後呢!
這比自己發現自己死了之後又活過來,年齡只有十歲還驚悚。
小李子臉上掛着尷尬的笑,“張太醫,您怎麼在這裡?”看清楚了褶子的模樣,這是太醫院的張太醫,據說治療老年人的各種老年病很有一手。
可是,他還年輕,這老頭怎麼會來,還給他把脈?
小李子瞄了瞄自己被張太醫攥住的手腕,腆着臉笑道,“我沒什麼事,就是等得太無聊才睡着的……”這一說,居然顯得自己更無聊了。
張太醫完全沒理他,徑自把了脈,在雨化田的幫助下將他的‘褲’‘腿’拉上去,‘露’出膝蓋,還看了看‘摸’了‘摸’按了按。
小李子也低頭自己看看,沒什麼大事啊,除了看起來比其他地方稍微紅了一些腫了一些,按的時候有點疼之外,完全沒有什麼大問題。
他跪了那麼長時間,而且還是這兩年第一次跪在地上,肯定會稍微紅一點的,一點不紅纔不對。
不過,爲什麼張太醫和雨化田都一臉凝重的,這紅的很可疑嗎?
小李子低頭在看看自己的膝蓋,學着張太醫的樣子‘摸’‘摸’看看按按,他真的看不出這地方有什麼事兒啊!
張太醫開口了,“李公公常年呆在‘陰’暗‘潮’溼的環境中,風寒溼邪侵襲,經絡凝滯,氣血痹阻而發骨痹……”
小李子聽得蚊香眼直冒:張太醫,您能好好說人話不?
這一大串下來,小李子就第一句話聽懂了,好像是說他常年都呆在‘陰’暗‘潮’溼的環境中。這簡直就是廢話,他在牢房裡都住了兩年了,兩年來都沒見過太陽了,能不‘陰’暗嗎,能不‘潮’溼嗎?
張太醫一大串術語下來,成功的把小李子給砸暈了。萬幸雨化田還抗的住,等到張太醫說完,伸手一引,“麻煩張太醫給擬個方子,我也好照方抓‘藥’。”
說着,兩人就一前一後的去了隔間,完全不管還‘露’着小‘腿’的小李子。
小李子一手抓住了張太醫身邊揹着‘藥’箱準備跟着走的一個小學徒,呲着牙,“這位……,不知怎麼稱呼啊?”
“……”小學徒只有十來歲,此時被小李子抓住了衣襬,瞪着大大的眼睛驚恐的看着小李子,讓小李子想起了上輩子初進宮的自己。
訕訕的笑了笑,小李子將手縮了回去,沒話找話道,“那個誰,你進太醫院多久了?”
小學徒看了小李子一眼,小聲道,“我姓張,從五歲去就跟着爺爺學醫。”
小李子點點頭,然後猛然發現,“張太醫是你爺爺?”看着小學徒點頭之後,頓時來了‘精’神,“那你爺爺剛纔的話,你聽懂了沒?”
張小學徒再次點頭,小李子更來勁了,趕忙問道,“那你爺爺剛纔那一大堆話是什麼意思?”
小李子看着張小學徒那更加詫異的眼睛,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是沒聽懂,你用我能聽懂的話跟我說說,我這膝蓋到底是怎麼了?”
張小學徒的聲音脆脆的,“爺爺的意思是說,你常年呆在‘陰’暗‘潮’溼的環境中,有沒有好好的保養身體,心思也重,導致身體裡的筋脈不通。這次出來之後又沒有好好的休養,受了涼,所以你的膝蓋就會痛又腫……以後都會這樣的……”
小李子終於瞭解了,“那這病能治好嗎?”
張小學徒搖搖頭,小李子頓時心一涼,只聽張小學徒說,“我聽爺爺說,這種病是能緩解的,若是照顧的好的話,以後不會很受罪的!”
“……”那就是說以後只要一受涼就會痛了……
張小學徒看到小李子木呆呆的,不知在想什麼,躡手躡腳的背起醫‘藥’箱,在瞧了一眼小李子,一溜煙兒跑到隔間找爺爺去了。
不一會兒,雨化田便將張太醫爺孫倆送走,使喚了一個人去抓‘藥’,才轉回屋子去看小李子。
剛進屋,就聽見小李子自言自語,“不對啊——”
“有什麼不對嗎?”雨化田手中拿了兩個擰乾的熱‘毛’巾,一左一右將熱‘毛’巾敷在小李子的兩個膝蓋上。
小李子看看膝蓋上的兩塊兒還冒着熱氣兒的‘毛’巾,準備辯駁一下剛纔張太醫說的理由,“那張太醫說的不對。坐牢嘛,除了我,‘春’兒和珠子兩人也都一直呆在牢裡,還有趙懷安他們三個,坐的時間比我還長呢!”
要是坐坐牢都能坐出個這個什麼什麼痹,那天下有這病的人多了去了。張太醫身爲太醫院有數的幾個醫術高超的太醫之一,又怎麼會治不好。
雨化田低着頭,看看小李子膝蓋上的‘毛’巾,感覺有些涼了,乾脆起身將熱水盆放在‘牀’邊,絞了一個‘毛’巾給換上。
“喂——”小李子不滿意了,給你說話呢,你不搭理是什麼意思。
雨化田擡頭看了小李子一眼,小李子居然發現眼神里居然含着那麼一絲鄙視,頓時怒了,“我說的不對嗎?”
雨化田嘆氣,他覺得小李子還是要放在眼前看着的好,否則一不注意,就給自己‘弄’出一身的病來。
“趙懷安三人身上有內力,區區一點風寒溼氣,礙不了什麼大事。而‘春’兒和珠子兩人,”雨化田看了小李子一眼,才道,“我猜,在牢裡的時候,你根本就沒有讓他們倆兒閒下來過,對不對?”
“而且,他們年紀還小……”也就是說,小李子李大公公,已經不年輕了!
小李子心虛,雨化田還真猜對了。
“那不是在牢裡真的是太無聊了,我又不想動……”所以說,一切都是他自己作的嗎?
雨化田繼續道,“本來這樣也沒什麼事,出來之後好好的養傷兩年,也就沒事的。這天這麼冷,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在屋頂吹什麼風?還有,不是讓你在密室裡好好呆着的嗎,你幹嘛大清早就穿這一件單衣的跑進宮來,這往地上一跪,地上還結着冰呢,若不是張太醫來的及時,你不想要你的‘腿’了嗎?”
我這不是擔心你嘛!小李子垂着頭,深深的反省,此時,他才發現自己居然穿着一件單衣。
想起來了,昨天晚上發現宮‘門’起火,然後看了一會就脫了衣服準備睡覺,再然後繼學勇來找,再然後自己嫌麻煩,就穿了件單衣開了‘門’,再然後就被打暈,再然後……
可是他不是心急嘛,早上的時候也沒覺得多冷啊!
小李子再次深刻反省,都是他的錯!
雨化田搖頭,再次給他換了塊熱‘毛’巾,此時,譚魯子敲了‘門’進來,看了小李子一眼,趴在雨化田耳邊說了幾句話。
說完站在一邊,等着雨化田的吩咐。
小李子伸手抓住‘毛’巾,道,“若是有事,你先去處理吧,我自己能行!”
雨化田‘揉’‘揉’小李子的頭髮,“我一會兒就回來!”說着就帶着繼學勇出去了。
小李子‘摸’‘摸’自己的頭髮,這動作,怎麼那麼像是哄小孩兒:哥年紀比你大好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