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的減少,趙懷安不斷的向後面躲去,可惜這人終有看完的一刻,很快,就輪到了趙懷安。
錦衣衛百戶抓着趙懷安的衣服,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看了這麼多人,也沒找到一個,唯一找到的那個稍微有些相像的,居然也不是,這位百戶已經是有些鬆懈了。
趙懷安低着頭,說道,“周淮安!”這是他跟老闆娘說的名字。
“周淮安啊……嗯,周淮安!”這個百戶精神起來,“你姓周?”不是姓趙嗎?
趙懷安點點頭,“是!”
百戶拿出畫着趙懷安圖像的紙張,又仔細的看了一眼趙懷安,嘀咕道,“看起來挺像的……你不會是姓趙吧?”
趙懷安手一緊,右手已經悄悄的摸上了腰間別着的長劍劍柄上,和他在一起的其他人也緊張起來,趙懷安低聲說道,“不,我姓周!”
錦衣衛百戶再次仔細的打量了一下趙懷安的臉,總感覺看起來挺像的,於是,乾脆大手一揮,“拿下——”
“是——”
“我看誰敢——”
“等一下——”
這幾聲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起,最後那句“等一下——”,卻是一直站在錦衣衛百戶身邊的金老闆喊出來的。
只見她抱住這個百戶揮着的手,笑顏如花,千嬌百媚的拿着帕子往這個百戶的臉上揮了一下,才慢悠悠的說道,“大人,奴家看着這畫像中的人,和他一點兒都不像——”說着,似乎還趁這個百戶不注意,伸指也不知道點了些什麼東西在畫上。
小李子站在樓梯上,將這個金老闆的小動作看的清清楚楚的,等到這個金老闆的手從畫像中挪開之後,畫中趙懷安的眉心處,出現了一點兒黑黑的印記,就像是觀音痣一般。
“大人,你看,這個周淮安,和畫像真的是一點兒都不像!”說着還扭着腰,像是沒骨頭一般靠在這個百戶的身上,“大人,這個周懷安,課時奴家好不容易纔招來夫婿,我可是最清楚他的,爲人最是老實不過了,雖然會兩手拳腳功夫,也不過是護着奴家不被客人欺負罷了。”
“大人——,他的來歷我最清楚了,常年都在咱們這個地方走動,不是護鏢就是給人帶路,哪有時間去做什麼朝廷欽犯啊——”
百戶看着趙懷安的臉,還是感覺越看越像,道,“本大人怎麼看着這人就是欽犯……”
“不不不,大人,您肯定看錯了!”金老闆認真的道,“您看您看,這裡,這裡,”金老闆指着畫像的額頭道,“您看,這人的眉心處有顆痣,我們家淮安可沒有。”
“痣?”錦衣衛百戶愣了一下,低頭看向手中的畫像,果然,畫像上那個人的額頭上有個小小的黑點,看起來就像是痣一樣,但是,“以前我怎麼沒看到這個東西呢?”錦衣衛百戶十分的疑惑。
“這黑點這麼小,您不注意是正常的!”金老闆抱住錦衣衛百戶的胳膊,笑嘻嘻的將他拉到一邊的桌子邊坐下,然後連聲的招呼着小二哥上菜,“小川,小川……你死到哪兒去了,還不趕快去端菜——。”
“大人,你先歇一會兒,大早上的,您還沒吃飯吧……”金老闆拿出渾身的手段將錦衣衛百戶給哄得服服帖帖的,其他人看了一會兒,也就各自散開了。
小李子歪着頭,看着好戲已經散場了,貌似現在有這幾個錦衣衛站在這裡,估計也打不起來。乾脆就拉着雨化田,他們現在也還沒吃飯呢,等吃了飯再說。
他們找了一個空閒的桌子,不巧正和曹吉祥相鄰,小李子看雨化田似乎並不在意的樣子,他也不說什麼,只是心裡,卻並不想和曹吉祥坐的這麼近。
客棧看着不大,但是酒菜卻上的很快,雖然做的並不怎麼好吃,但看樣子還是不錯的。
小李子又叫了一小壺酒,被送上來之後,他小小的嚐了一口,立刻被裡面那劣質的味道給噁心住了,乾脆也不喝了,只夾了幾筷子菜吃了起來。
不過他不說,並不代表其他人不說。
這不,菜還沒吃幾口呢,就看到毛宗憲把筷子一丟,腰中彆着的劍狠狠的拍在了桌面上,扯着嗓子就罵,“你們這是什麼酒!”說着,就把手中的酒壺猛然一摔,砸在了店小二的身上。
全場一片寂靜。
“哎呦,這位客官,發生了什麼事兒了嗎?”金老闆正招待着錦衣衛,猛然聽到這一聲,連忙走了過來,看着渾身酒水狼狽的店小二,裝作不知道的問。
毛宗憲向來是橫行霸道慣了的,又怎麼會受得了這種對待,看到金老闆走過來,惡狠狠的道,“我們來這裡喝酒住店,你們就是用這種酒水招待的?”
“這酒怎麼了?”金老闆一臉的莫名其妙,過了一會兒,似乎是恍然大悟一般,委屈的說道,“這位客官,原來您是嫌棄酒水劣質啊……”
“其實這也不能怪咱們。”金老闆委委屈屈的說道,“咱們這個小店兒,本小利薄的,還處在這個地方,更是缺水少糧的,向來都沒什麼人來往。這兩人來着這麼多的客人,還是頭一次見。”
“咱們這兒,什麼都沒有。客人就是洗臉的水,也是小二趕着車從幾十裡外的鎮上買來的,更何況這酒了……”
“客人,您消消氣,這酒就不算您銀子還不行嗎?”金老闆一臉的心疼,然後像是下了大決心一般,“我們這店裡,還有有珍藏的好酒的,只是,只是只有那麼幾壇——小川,你去,把那幾壇酒搬過來,就當是爲剛纔的事情賠罪!”
毛宗憲還想發作,只聽曹吉祥輕哼了一聲,頓時一抖,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小二哥將酒罈子搬了上來,人頭大小的酒罈,上面落滿了灰塵,一看就是珍藏了好長時間了的。酒封還沒有開啓,小二哥將這兩壇酒搬到了曹吉祥的桌前,拿着肩上搭着的布巾好好的將這酒罈子給擦了一遍。
金老闆笑道,“這位客官您別生氣,這雖然不是什麼好酒,卻是陳年的女兒紅,還是奴家父親在奴家出生的時候買來的呢!”
說着親手將酒封給拆開,給曹吉祥毛宗憲等人倒了一碗,才退回到錦衣衛百戶的桌前,此時,百戶的桌子上也已經放着這麼一罈酒了。
“大人……”馬進良看着這兩桌的酒,低聲詢問道。
雨化田搖搖頭,他並不在意喝不喝這酒,不過是幾罈子陳年的女兒紅而已,想要喝,在京城什麼好酒喝不來?更何況,這個金老闆已經是趙懷安一夥的了,她拿出來的就,真的敢喝嗎?
小李子也不在意,他本來就不喜歡喝酒,那種辣辣的滋味真是難受死了,真不知道那些人怎麼喜歡喝。
果然,除了錦衣衛的幾個人,曹吉祥他們根本就沒有動過這酒,即使看起來,這酒是當着他們的面拆封的也是一樣。
錦衣衛的人喝完了酒,佔了幾把金老闆的便宜,搖搖晃晃的騎上馬走了。和他們一起走的,還有昨天住在店裡的,來往的客商,以及押送於廣幾人的官差。雖說和這些錦衣衛一起走,中間肯定會被他們盤剝上一筆,但這也比丟了命強。他們行商了這麼多年,形勢可都是看的清楚的。
雷崇正兩人也想跟着走,好沿途護着於廣於欣幾人,卻在東廠的虎視眈眈下,留了下來——只要看着東廠這些人,於廣他們雖然會受些哭,但也安全的很。
他們一走,客棧裡的氣氛立刻就劍拔弩張了起來。
此時客棧裡的人,只剩下了他們三方的人馬,這三方人,都是熟頭熟臉的,誰不知道誰啊!
曹吉祥首先撕破了臉,卻把矛頭首先對準了雨化田。冷笑道,“雨大人,咱家在問一遍,你不在京城享福,跑到這個地方做什麼?”
小李子剛想把昨天說的話在胡論一遍,不成想曹吉祥猛然瞪了他一眼,嚇得他小心肝顫了顫,剛想出口的話硬是被憋了回去。
“曹公公,你想嚇唬誰呢?”雨化田倒是淡定,握住小李子的手,安慰着他剛剛遭受驚嚇的小心肝,不僅沒有搭理曹吉祥的問題,還反威脅了回去。
小李子癟癟嘴,他也在爲自己剛纔的表現懊惱,他,他怎麼會被曹吉祥這麼一瞪,就被嚇回去了呢!他的膽子,怎麼就這麼小!
他壯了壯膽,心中爲自己打足了氣——他雖然不像練武之人那般,身手敏捷,反應也快,但是他也有他的優勢,他現在的等級也高了,能用的手段也多了起來。想到這裡,他更是有底氣,昂首挺胸將曹吉祥的話反問了回去,“曹公公,咱們也想問問您呢,你不在京城享福,跑到這個地方做什麼?”
皮紹棠站了起來,朝着他們的方向拱手行禮,客氣道,“屬下見過雨大人,李公公。曹大人帶着屬下來此公幹,這是公文。”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卷明黃色的聖旨,展示給他們看。
小李子偷偷的撇嘴,誰不知道曹吉祥曹大公公的聖旨是怎麼來的啊,當那句人人都知道的“要聖旨?來人吶,咱們給他寫一張!”這話,別人都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