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的淚旋即也落了下來。
森夜是我的藥,可他卻已經不要我了,我只能模擬他的動作,虛擬着往昔他對我的疼愛……
我的腦袋磕在了浴缸邊緣,一下又一下的,藉着那聲聲撞擊掩飾着自己難以掩飾的痛哭聲。
一個聲音在我心頭氣急敗壞地響起:“你這個蠢材!是男人就都可以!只不過是吸取人家的陰氣而已!吸收陰氣對你有好處的,如果不是因爲薛森夜之前給你的陰氣,你以爲你能在幻境中跟那個女鬼抗爭?薛森夜是陰氣多,別的男人陰氣是少,吸乾了就再換一個成了。憑你的模樣身段,你還怕勾不到男人?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那我來!”
這聲音我可認得出來,它就是那隻被森夜封印在我體內的鬼眼!我咬緊牙關忍住:“關你什麼事!這是我的身體,我不會輕易委身於任何一個男人……”
“放屁!”那聲音更怒了,“你還想爲薛森夜守身?如果他真的愛的是你,他爲什麼要把雲岫的臉移植到你的臉上去?所有在第十殿待過的陰魂都知道,他愛的,等着的,都是雲岫!他保存着雲岫當年的遺體,瘋了一般地找雲岫的轉世,而你不過是被他誤以爲轉世的一個替身而已!如果他當真愛你,他爲什麼現在不來?你明知道的,還要再騙你自己!”
這鬼眼說話着實惡毒尖銳,我卻不爲所動:“我沒有爲任何人守身。我和他在一起,是因爲我愛他。我不委身其他人,是因爲我不想那樣活着!”我的手握住了盥洗臺上的剃鬚刀,把裡面的刀片咬牙卸了下來。
如果成爲一個殺人魔,靠吸取男人的陰氣而活下去,那我情願自己在這個時候就死去!我沈眉活着,並不爲苟且偷生!
“你瘋了,你瘋了!”那鬼眼在我體內破口大罵着,“你太令我失望了!你知道玉臨是誰嗎?他是地府最出名的賞金獵人,他願意收你爲徒,是你的大造化!你把自己手裡的一手好牌打得這麼渣,沈眉,你還配當人嗎?找個男人睡一覺,有那麼慘嗎?你閉上眼睛把他想象成薛森夜還不成嗎?男人關了燈都一樣!”
我笑了,心臟傳來的劇痛,不僅僅是因爲降頭。“不,他不會再回來了。誰也不能成爲薛森夜……”我的眼睛漸漸模糊了,面前竟出現了他過往回頭朝我微笑的模樣。
他的眼神依舊深情,俊朗的五官,是我所見過最好看的一副模樣,還有那隻在我面前顯露出的溫柔笑意,一如既往地讓我能夠神獸信任以及依賴:“眉,等我回來。”
他的話彷彿真的響在耳邊,可是他卻再也沒有回來……
原來他已經不要我們了……可是對不起,在有過他之後,任何男人在我眼裡,都只變成了不合格的替代品。我不願意這樣,所以我情願選擇這樣去死……
手中的刀片已經割開了我手腕的肌膚,我閉上眼睛,能感應到血液在汩汩地流出。鬼眼在我心頭大喊着:“你這個笨蛋。不能死啊,千萬不能,你死了我也要掛了!我警告你,你敢死,我,我,我就霸佔了你的身子去當千人斬,睡遍全天下最醜的男人……”
我慘然一笑,手一用力,刀片把我手指都割破了。
一個聲音卻在我小腹處響起,那聲音帶着哭腔:“媽咪,不要!”
那不是童童的聲音,軟軟的,帶着男孩子特有的倔強,不是阿真還能是誰?
我心頭一震。我死了容易,肚裡的孩子怎麼辦?童童,還有阿真……尤其是阿真,他只有這麼一次輪迴的機會,如果又不能出生了……
我動作停了下來,低頭看着自己手腕的傷口,鮮血已經把一缸的水都給染紅了。
我扔掉了刀片,捂住了傷口,咬牙爬了起來。
不能死,不能死!我一邊哭着一邊替自己止血。我不能這麼自私,以爲能一死了之,我死了事小,兩個孩子怎麼辦?他們還沒出生,我不能把他們出生的權利都給剝奪了!我一定要忍住!
我纏繞住了傷口,找來一把椅子,把自己一圈圈地捆綁起來,那鬼眼不敢置信地叫道:“沈眉,我這輩子就沒見過倔成你這樣的女人!你認下輸會怎樣?降頭就是蠱蟲,你越是剋制,它就會越是往你心臟鑽,讓你痛苦不堪,心臟焚燒而死!”
我咬牙,艱難地用嘴給自己打着結,防止自己因爲失去理智而衝出房間去。“早晚是個死,只要能活到孩子出生前的那一天……”我的汗、血、淚都滴落了下來,掉到微隆起的小腹上。
我閉上了眼睛,整個身子往後仰着,儘量想剋制住自己紊亂的呼吸。離開了冰水,我心臟處灼燒的疼痛卻漸漸平息了下來,就連我體內的鬼眼都不敢相信。
“咦,就這樣饒過你了?”它現在反倒不樂意了,“那個降頭師菜成了這樣?”
我剛鬆口氣,門把已經被轉開了,一個女人帶着泰國口音的英文清晰可聞:“哦,寶貝,別這樣,我馬上來。是出現什麼狀況了嗎?”
我愣了一下,黒木已經咬住一個白衣女人的褲腳扯了進來,女人道歉道:“對不起,這隻小貓咪一直纏着我,要我到這裡來,請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看見我反捆在這裡的模樣,女人驚呼了一聲,連忙上前來解繩,這才發現了我手腕處深深的傷口。“我的佛祖啊,是船上有賊嗎?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對方肩上揹着醫務箱,正是船上隨行的醫生,她連忙幫我處理傷口,給我餵了幾口水,我才能勉強應得上話:“沒有其他人,是我自己……拜託幫我處理一下傷口……”
看見我的模樣,黒木顯然也被嚇了一跳。我被扶到牀上包紮傷口,它連忙也跳到了我的牀上,着急地看着我,輕輕地喵嗚叫着。
雖然知道,它主要是任務是守護我肚裡的少主,但我也感激它替我請來了醫生,朝它微微一笑,表示我的命保住了,童童也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