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道:“難道,他不僅要對我哥動手,還要對我舅父——?”
宇文曄搖頭道:“應該不會。”
“爲什麼?”
“你舅父跟你兄長不一樣,尚書僕射也跟記室參軍不一樣,況且你舅父還有擁立之功,他再是想要打擊我,想要報復你,也不可能直接對這樣的重臣出手。”
“可是——”
“再說,你舅父和你兄長都是我這邊的人,而且還是一家人。如果都在這個時候出事,你以爲父皇會完全看不出緣由?滿朝文武又會怎麼想!”
“這,倒也是。”
聽到宇文曄這番話,商如意的心稍微放下一些。
之前在龍門渡,兩位國公一死一傷這件事就傷透了宇文淵的心,這些日子他在大事上的態度,和小事上的變化,不能不說都有這方面的影響,如果又有沈世言這樣的故交好友出事,只怕他就不會像之前那一次只是傷心而已了。
況且,任何皇帝都容不下未登天子位,先置殺人刀的太子。
這麼一想,她鬆了口氣,道:“那我就放心些了。”
“也不要完全放心,”
宇文曄一邊往前走,一邊沉沉的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們倆得打起精神,今天這件事看上去是我們贏了,可皇兄既然出手,就沒有一步退敗的道理。我總覺得,他應該還有後手纔是。”
看着他冷峻的眸子,商如意的呼吸也漸漸緊繃起來:“嗯。”
一轉眼,到了御駕出發的日子。
這天的天氣不算太好,寒風呼嘯中彷彿帶着刀,即便已經換上了厚重的裘衣也有些抵擋不了這樣徹骨的寒意,但在出發的人羣中看到沈世言時,商如意的心裡還是暖融融的,立刻便找機會走上前去:“舅父。”
“王妃。”
在這樣大庭廣衆之下,沈世言禮節周到的對着她行禮,商如意忙扶起他,又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後的高封,輕聲問道:“舅父怎麼不多帶幾個人呢?”
沈世言笑眯眯的道:“帶那麼多人做什麼?”
“可是——”
“你放心,”
不等商如意再說什麼,沈世言微笑着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意味深長的道:“舅父出不了什麼事。”
看着他笑眯眯的眼睛裡閃爍出的溫和卻又智慧的光芒,商如意頓時也安下心來,是了,經歷了那麼多風浪的沈世言又如何看不出這一次秦王監國,太子伴駕的意義。沈無崢此行可能千難萬險,但要說太子敢對他做什麼,那的確稱得上不智了。
商如意想了想,還是說道:“舅父此行一定要小心。”
沈世言笑道:“你放心。”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高大的身影忽的走到了他的身邊,對着他拱手行禮:“沈大人。”
這人動作那麼迅疾,連商如意的眼睛都花了一下,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此行跟隨內史令裴恤一道前往湯泉宮“享福”的裴行遠。沈世言笑着也跟他打了招呼,裴行遠問候了長輩之後,立刻轉頭對着商如意笑眯眯的道:“王妃放心,有我呢。” 看到他,哪怕心上蒙着陰霾,笑容已先浮上臉頰。
裴行遠似乎就有這樣的魔力,哪怕寒冬臘月,只要他一出現,就像一個小太陽似得,讓人覺得心裡暖烘烘的。
商如意笑道:“裴大人,你也要去啊?”
裴行遠道:“原本這福氣是輪不上我這樣芝麻綠豆大的官的,不過陛下皇恩浩蕩,讓親眷也能隨行,我自然就撿這個便宜啦。”
商如意道:“凡事小心。”
裴行遠對着她點了點頭:“王妃請放心。”
他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也是個粗中有細的人,況且自從龍門渡一戰回來之後,沈無崢已經數次提醒他們,太子是一定會對秦王和秦王身邊的勢力動手的,奪權和傷人,一樣都不會落下,所以這一次他爭取隨行湯泉宮,只怕也有跟宇文曄他們同樣的考量。
正說着話,出發的時辰到了,於是衆人便各自登上了出行的馬車,而商如意則退回到宮門口,站在宇文曄的身邊,看着宇文淵慢慢登上御輦。
緊跟在皇帝的車駕之後,便是太子的車駕。宇文愆扶着太子妃登上馬車,可他並沒有立刻上車,而是站定後,突然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令本就站在寒風中的兩人更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襲來。
商如意驀地打了個寒顫。
而只那一眼,宇文愆便轉過身去上了馬車,很快,一切穩妥,隊伍在寒風中慢慢的往前行駛,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中。
可商如意的心裡,反倒愈發的不安了起來。
手指冰冷,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被剛剛那令人心生寒意的一眼給看的,但不等她被這樣的寒意侵襲太久,另一隻溫熱的大手伸過來,將她冰冷的手握住,熟悉的體溫立刻從肌膚相貼的地方傳遞到了她的身上。
商如意擡頭對上了宇文曄的眼睛,他道:“別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這似乎是他一貫的態度。
不過,這也是對待還沒發生的事情最好的態度,於是商如意點點頭,便跟着他轉身往皇宮走去,走了兩步便問道:“對了,東邊有什麼消息傳回來嗎?齊王的部隊到哪裡了?”
宇文曄一邊往前走一邊道:“他沒有消息給我,不過軍中有消息傳回來,他現在離洛陽已經不遠了。”
又往前走了兩步,他道:“算日子,快到慈澗了。”
“慈澗?”
商如意在洛陽生活了很長時間,自然也對周圍的地理位置比較熟悉,但對慈澗也只是有所耳聞。聽說是在洛陽以西幾十裡處,洛水支流澗河邊的一個軍鎮,當初楚暘遷都時設立的,不大,駐軍也不多,據說是爲了防止有人通過澗河攻打洛陽,但因爲西邊有西京的關係,這個地方一直沒有發揮太大的作用。
可既然能讓宇文曄提起,就一定不普通。
商如意道:“那裡,很重要嗎?”
宇文曄的嘴角微微往上挑了一下,道:“對炎劼來說,很重要。”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