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大吃一驚,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他。
樓應雄,畏罪自殺了!
她立刻翻身下牀,坐到宇文曄的身邊,聲音低沉帶着幾分緊繃的道:“真的是,自縊身亡的嗎?”
“……”
“會不會是——”
宇文曄轉頭看向她,眼中也閃爍着一點精光——這話也正是他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所想的,只是他沒有去詢問那前來傳消息的小太監,而是默默的聽完了之後,讓長菀給了一錠銀子打賞,就轉身回來。此刻聽見商如意也這麼問,他想了想,說道:“就算不是自殺,也查不出別的什麼來。”
“……”
“他們做事,不會拖泥帶水。”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
宇文曄說的“他們”就是指的太子,和太子身邊的人。昨天的事讓樓應雄落馬,但皇帝沒有立刻懲治他,而是關入大牢,顯然是要繼續審問,可這樣一來就有了新的問題,除了截殺裴行遠之外,樓應雄身上還有沒有別的秘密?
這些秘密,跟太子有沒有關係?
萬一審出來了,該怎麼處置?
所以,已經失去了皇帝的信任,更不可能再讓其在這一次出征東都中領兵的樓應雄的死,不管是不是自願,都對太子有益,而如果真的是太子讓他死的,不論是真的自願自殺,被逼自殺,還是讓人動手,以太子的手段,都不會留下什麼痕跡授人以柄。
甚至——
商如意突然想到,宇文淵沒有連夜審問,而是關押樓應雄一晚,是爲了什麼?
想到這裡,她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從心底裡升起,一下子浸透了四肢百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急忙問道:“那父皇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宇文曄道:“人已經死了,而且是畏罪自殺,加上‘主犯’在逃,那這件案子也就沒有再查下去的餘地了。”
說着,他輕輕的嘆了口氣,道:“所以這件事是,也就只能,斷在這裡。”
商如意蹙眉:“可是裴行遠,不是就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未必。”
“爲什麼?”
宇文曄笑着搖了搖頭:“你做夢都想的事情,現在卻忘了?”
“啊!”
商如意猛地想到了什麼,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對了,如果這一次真的——”
說到這裡兩人對視了一眼,商如意沒有把話再說下去,可兩人的目光中卻閃爍着一點精光。宇文曄伸手將她肩頭快要滑落下去的衣衫攏了攏,道:“等父皇的旨意吧。”
旨意來得很快。
早朝的時候,宇文淵下旨,任命宇文曄爲陝東道大行臺尚書令,率領三萬精兵馳援慈澗,五日後出發。
一聽到這個消息,這些日子一直壓在心頭的那塊大石一下子碎做齏粉,商如意先是長舒了一口氣,緊接着又歡喜得笑了起來,對着宇文曄道:“太好了!這真的是太好了!”
總算,雨過天晴。
他也總算能領兵出征了!
看着商如意笑得彎成兩條縫的眼睛,宇文曄也笑了笑,這個結果是他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夢寐以求的,可現在真的擺到了眼前,他反倒顯得很平靜,只笑了笑,冷峻的眼中精光內斂:“是啊,太好了。”
初時的欣喜過後,商如意立刻感覺到了他的平靜。當然,宇文曄本來就不是個感情外露的人,而且,越是遇上重大的變故,宇文曄反倒越冷靜。
只是他此刻的冷靜裡,彷彿還帶着一點其他的情緒。
商如意又想了想,然後說道:“不過,五天後再出發?是不是拖得太久了?”
宇文曄看了她一眼,道:“父皇原本下旨,三日後出兵。”
“那怎麼——?”
“是我說,大軍出征需要準備周全,要五天後再出發。”
“嗯?”
商如意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帶着幾分詫異的神情看着宇文曄:“爲什麼?”
宇文曄看着她:“你說呢?”
初時的喜悅如同潮水一般,剛剛洶涌澎湃,現在也漸漸從商如意的心裡褪去,理智再一次佔據了頭腦。商如意再想了想宇文淵的旨意,立刻道:“這一次,只給了你三萬人馬?”
要知道,之前出征扶風宇文曄也只帶了五萬兵馬過去,可另有十萬早已經在扶風等着他了,雖然之後在他們抵達扶風之前就有八萬人馬折在了薛獻的手裡,但至少還留下了幾萬人馬給他調度。
可這一次——從申屠泰發回來的書信上就知道,宇文呈率領的人馬幾乎損失殆盡,僅憑申屠泰和沈無崢保留下來的那些,就算全部跟宇文曄的人馬匯合,也不會超過五萬。
這種情況下,如何去洛陽十餘萬大軍抗衡?
看着宇文曄深邃的眼睛,商如意眉心緊蹙,沉沉道:“你想再跟父皇要兵馬,所以拖延出征的時間?”
宇文曄搖了搖頭,道:“目前朝廷最多也就能調出這批人,如果京師的守衛太弱——”
說到這裡,他的口氣沉了一下。
商如意立刻明白,畢竟如今天下大亂,就算宇文淵已經繼承大統,但此刻還只是在關中一隅稱帝,除了洛陽這個最大的敵人,周圍其實也還有不少的割據勢力,就算不受威脅,也要提防他們趁虛而入。
更何況,還有一個突厥,跟一把刀一樣,懸在他們的頭頂。
回想起之前跟他們交過手的阿史那朱邪,商如意心中的寒意更甚。
所以宇文淵給他這三萬,也已經是朝廷能拿出的家底,但凡這一次攻打東都若再失利,恐怕宇文淵短期內都很難再出兵東進了。
商如意道:“那,你拖延這幾天是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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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曄看了她一眼,道:“我是朝廷陝東道大行臺尚書令,自然是爲朝廷出征,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我宇文曄,也不能次次都爲他人作嫁衣裳,尤其這一次,這是要我拿命去拼的!”
人一上戰場,自然都是要拼命的,可商如意明白,這一次比過去任何一場仗都難打,是要拼命的。
所以——
她睜大眼睛看向宇文曄:“你,你莫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