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
宇文愆?!
一提起這個人,商如意的呼吸頓時一窒。
她下意識的想到了剛剛的夢境,頓時感到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又緊張的看向聶衝,問道:“除了這三個字,你還聽到什麼了?”
聶衝道:“請少夫人恕罪,在下只聽到了這三個字。”
“……”
商如意在心裡輕嘆了口氣。
但她也知道,這怪不得聶衝,軍營那麼大,而且宋煜和馬旭所在的營地跟宇文曄帶來的幾股人馬的營地本來就隔得遠,中間的校場又有人操練,尋常人別說聽到對面的人說什麼話,哪怕是對面敲鑼打鼓,都未必能聽清楚。
他能聽到這三個字,已經無愧“順風耳”的名號了。
商如意道:“辛苦你了。”
“不敢。”
“對了,你剛剛說校場上有士兵操練。這些天,他們日日操練嗎?”
“是。”
“他們——”
聶衝道:“看樣子,只怕他們眼下就有出兵的打算。”
商如意的眉頭皺了起來。
那個從大興城來的人,難道就是宇文愆派來的人?一來就去見了宋煜和馬旭,所以,他們果然是聯成一線的?
只是,這個人來,到底是要爲宇文愆傳遞什麼消息?
是要讓宋煜他們堅持出兵嗎?
可是,這是軍事上的事,宇文愆似乎對扶風用兵的事並沒有要插手的意思,爲什麼這個時候突然又派人過來了?
商如意只感到一陣頭昏腦漲。
這時,身後響起了一陣敦敦敦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卻見善童兒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一看到商如意,立刻道:“如意姐姐。”
商如意道:“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善童兒拿胳膊在額頭上擦了一下,道:“剛剛我在後院練功。這兩天不能回營,但功夫不能落下,我還要保護你和宇文二哥呢。”
雖然心頭籠罩着層層陰霾,聽到這話,商如意還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
她拿出手帕來爲他擦了擦耳後的汗水,柔聲道:“快跟你聶大哥一起去吃飯吧,晚點就搶不上了。”
善童兒害羞的嘿嘿一笑,卻又歪着腦袋,認真的看着她。
“如意姐姐,你好像很累的樣子。”
“是嗎?”
商如意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其實想也知道,雖然自己沒有病倒,但這幾天的煎熬,肯定讓她有些面目不堪。
商如意淡淡笑道:“可能是沒睡好。”
善童兒擔心的看着她,說道:“你也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二哥病倒已經讓大家都很難過了,如果你也病倒,那我們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說着,他又嘟囔道:“偏偏,你還一直陪在二哥身邊。”
“……”
一旁的聶衝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商如意的臉色微微有些發沉,但還是立刻笑道:“我知道自己照顧自己,你們快去吧。”
善童兒也不好多說什麼,跟着聶衝一塊走了。
這個院落原本就沒有其他人服侍,周圍也沒有人靠近,善童兒一走,這裡就更安靜得連風聲都聽不到了。商如意看着他兩人的背影離開,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斂起,沉鬱的心思也在這一刻更加混亂了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轉身回了房間。
剛一進門,就看到臥雪從角落裡的巷子裡拿出一個綿紙捲成的紙筒來,那是他們讓官署的人準備的,之前何問竹燎薰的東西都是他隨身帶來的,可那些藥材也只剩下一點,這幾天殷長嶽他們派人在城中搜尋,雖然沒找到能對症治療瘟疫的藥物,但降真香和艾葉等燎薰用的藥材倒是準備了不少,直接送了過來。
一看到她回來,臥雪立刻道:“少夫人,我燒上了。”
商如意點點頭,立刻合上門。
臥雪點燃了那紙筒,又晃動兩下將火焰熄滅掉,立刻,一股濃煙從紙筒中冒了出來,臥雪拿着紙筒從牀邊開始各處晃動,不一會兒,煙霧繚繞就充滿了整個房間。
商如意已經走到了牀邊,輕咳了兩聲。
不過,等薰一會兒,再開門通氣,屋子裡也就不那麼悶了。
可不知爲什麼,咳了那兩聲之後,她又感到一陣頭暈,急忙伸手扶着一旁的屏風,卻見另一邊的何問竹也開始咳嗽起來,而臥雪離得近,更是被薰得兩眼通紅,眼淚直流,不斷的咳嗽。
她說道:“怎麼今天的味道,特別的嗆啊?”
“……?”
一聽這話,商如意和何問竹都下意識的擡起頭來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彷彿都感覺到了什麼。
何問竹急忙走上前去,說道:“臥雪姑娘,讓老朽——”
可他的話沒說完,突然腳下一軟,險些跌倒!
臥雪急忙伸手扶着他:“老先生。”
商如意越來越感覺到不對,今天的煙霧不僅嗆人,更讓她感覺到頭昏腦漲,甚至有些隱隱的想要嘔吐的感覺。
那煙,好像是——
這時,何問竹已經半軟在地上,即便臥雪扶着他也根本站不起來,但因爲離得更緊的緣故,他聞得更明白了一些,一邊咳嗽一邊道:“那,那裡頭好像有,有鉤藤。”
鉤藤?!
一聽到這兩個字,商如意的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
她依稀記得,這種藥雖然有清熱平肝之效,但如果制過的鉤藤燃燒起來,是會致人昏迷的!
爲什麼,他們燎薰的東西里,會有鉤藤!?
但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去理會這個,商如意立刻對着臥雪道:“快,熄掉!”
“啊?好!”
臥雪一聽這話也明白過來什麼,她忍着頭昏急忙將那綿紙筒丟到地上,還用力的踩了兩腳,可濃煙還是在房中不斷的蒸騰着,薰得他們越發的頭昏腦漲。
而就在這時,商如意突然聽到身邊傳來一陣沉重的喘息聲。
一低頭,只見躺在牀上,這些天一直昏迷不醒的宇文曄,此刻臉上浮現出一陣病態的嫣紅,嘴脣更是紅得發紫,他用力的咬着牙,眉心蹙成了一個疙瘩,好像在極力的忍耐着什麼。
這煙,對常人都有害,更何況是他!
商如意急得一下子紅了眼,但這個時候也來不及多想,她立刻扯下蒙在自己臉上的,何問竹用藥汁浸泡過的面紗,給宇文曄覆上。
立刻,他的呼吸變得平順了一些。
但這也是不夠的,即便臥雪踩熄了那綿紙筒,可屋子裡的濃煙仍然沒有散去,而且,不止沒有散去,好像還比之前更濃了一些,甚至讓他們呼吸都感覺到一種灼燒,加上剛剛鉤藤燃燒後所致的頭昏體沉,此刻,房中的三個人都有些行動困難。
商如意一隻手臂遮在自己的口鼻上,對着臥雪道:“快去,打開門!”
“哦,好好!”
臥雪一聽,急忙忍着頭暈衝到門口,立刻就要伸手推門。
卻聽“哐啷”一聲。
一推之下,大門竟然是緊閉的!
臥雪愣了一下,急忙又用力的推了兩下,大門哐啷作響,卻始終打不開,不僅如此,她甚至感覺到一陣比屋子裡濃煙繚繞還燻人的熾熱,從門外透了進來。
她大聲道:“少夫人,大門推不開!”
“什麼?!”
商如意大驚失色,剛剛她進來的時候,明明只是把門虛掩起來,怎麼現在大門竟然打不開?
是被鎖住了,還是有人——?!
這個時候,危險和擔憂一起涌上心頭,更讓原本就被煙霧薰得窒息的商如意感到眼前不斷的發黑,可她還是咬着牙站起身來,看到臥雪又用力的推了好幾下,始終推不開,她也不去門口,只衝到了牀尾正對的窗戶前,這些日子窗戶雖然全都關上了,一直沒有打開過,但也並沒有鎖死,如果門被卡住了,還能從窗戶透透氣。
可一推之下,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窗戶,竟然也被關死了!
有人,往他們燎薰的藥材里加入了致人昏迷的鉤藤,又趁着官署衆人都下去用飯,善童兒也離開了這裡,這個院子只剩下他們屋子裡幾個人的時候,將門窗從外面封住,這樣,就把他們所有人困在了屋子裡。
可是,又能如何?
就算鉤藤的藥效真的讓他們昏迷,但也只是昏迷而已,又不會令人喪命。
難道說——
商如意擡起頭來,看着周圍那已經迷漫得令人快要目不能視的濃煙,昏沉的腦子裡忽的閃過了一道精光,而就在這時,只見臥雪對着那幾次推不動的大門沉下臉來,她後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飛起一腳。
“不要!”
商如意大喊一聲,急忙朝着她衝了過去。
但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臥雪那一腳重重的踹在大門上,只聽“哐”的一聲巨響,那大門發出一陣幾乎連牆壁都快要被震裂的巨顫,硬生生的被她踹出了一個大洞,一大塊門板直接飛了出去。
臥雪臉色一喜。
但下一刻,外面一團赤紅的火焰忽的一下衝了進來,直撲她的面門。
臥雪閃避不及,眼看着就要被那團火焰吞噬,一旁的商如意突然衝了上來,直接將她一把拉了回來。
就聽呼的一聲,那火焰從她的頭頂直掃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