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醫院。住院中心,病房。
袁靜蘭坐在病*上,拿起幾本畫冊。在醫院裡悶得慌,跟簡桐說了要看看書,可是杜醫生和簡桐都說她現在不宜太勞累。
說這話的時候,蘭泉也在。第二天就不聲不響地送了基本畫冊過來,袁靜蘭一看就無奈笑開。是漫畫。
漫畫在袁靜蘭這輩人眼裡還屬於少兒讀物的範疇,就像是改良版的小人書,或者是小孩子看的連環畫、看圖識字。所以當蘭泉拿了漫畫來給她看,袁靜蘭就忍不住笑開,以爲這是蘭泉的孩子心性,拿她這個病人當做了小孩子來哄。
其實蘭泉做的沒錯,看圖畫總歸比看大片大片的文字來得輕鬆。袁靜蘭明白,蘭泉那孩子雖然看似年少輕狂,卻着實比一般人都要來得細心周到,很難得。
想起蘭泉,袁靜蘭的心微微沉下去。她不願面對那孩子的那張臉,不光是因爲那孩子是高幹子弟,更因爲那張臉會讓她透過時光的塵煙,想起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也如蘭泉這孩子一般的耐心細緻。
能攻克女子心防的,通常不是男人的多金、瀟灑,而只是他們的耐心和細緻。女人都希望被愛的比重比愛人的比重大一點。耐心細緻的男人,會讓女人感覺到被愛。
思緒又拉遠了,袁靜蘭嘆了口氣將心思抽回到眼前的漫畫上來。
看了兩天漫畫,袁靜蘭此時已經對漫畫的印象大爲改觀。雖然漫畫裡的人物和故事主線也都還放在校園裡,看似還是給孩子們看的;但是實際上,那畫面和文字裡所表達出來的理念,那種勵志向上的精神,早已是給大人看的。
老樑說,這畫冊就是蘭泉那孩子的作品。袁靜蘭凝着那大膽的用色、唯美細膩的筆觸,便覺心底有隱隱的觸動。
都說能窺視一個人真實性格的,並非他外在的表現,而是可以觀其筆跡,觀其畫作。由此看來,蘭泉那孩子恐怕心思也只如畫面表現一般的細膩和唯美,並無外表的狂躁輕浮。
袁靜蘭注意力都在漫畫上,卻忽地感覺呼吸一窒,就彷彿周遭的空氣都凝固起來。
“靜蘭。”
還沒等袁靜蘭擡頭,一個嗓音已經打破了她內心的寧靜!
袁靜蘭輕輕一顫,卻還是握緊了手裡的畫冊。緩緩擡眸,靜靜微笑,“喲,原來是靳總,久違了,請坐。”
靳長空握緊了手裡果籃的手柄。
她每次見他都是這樣該死的冷靜!明明,他都看見她有一刻的遲疑和不知所措,可是不過轉瞬,她又恢復了從容,就彷彿他對她這個人全然沒有一點影響力!
這麼多年,她始終對他如此。
靳長空將果籃擱在袁靜蘭*頭櫃上,然後扶了她肩頭,讓她向後靠在枕頭上,“病了還不好好休息,還偷着看漫畫!嘖嘖,都快五十的人了,怎麼還跟小孩兒似的?待會兒護士來,一準兒給你沒收嘍!”
袁靜蘭也只能搖頭,“你也知道是都快五十的人了?都快五十的人了,又是那樣大機構的老總,怎麼說話還這樣?”
靳長空輕輕一笑,也沒反駁,坐下來,“還好麼?”
不像是老友多年未見,彷彿上個星期剛剛見過面,再見面時不過清清靜靜的一聲,斂去所有的激動。
袁靜蘭輕輕嘆息了聲,轉頭去望窗外。五月春深,已經近夏。醫院庭院裡的玉蘭花開得驚心動魄。本是那樣寧靜的花朵,可是倘若潑灑盡所有的生命力,也會漾起這樣驚人的繁華來。
“好,也不好。”
“怎麼說?”
“說好,是因爲我自己心中早有準備。人各有命,何時該來、何時該去,順應便罷;”袁靜蘭垂下眼簾去,“說不好,是因爲心中還有牽掛。簡單走得早,小桐跟我相依爲命這麼多年;倘若哪天我走了,小桐該怎麼辦……”
靳長空在袁靜蘭看不見的方向裡,攥緊了手指,指節畢現。可是面上卻還在笑着,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我見過小桐了。很討人喜歡的姑娘,跟你當年很像。尤其那雙眼睛,看人的時候那股子倔強特別閃亮。”
聽靳長空誇獎自己的女兒,袁靜蘭卻沒有一絲快樂。她靜靜擡頭望靳長空,“能幫我一個忙麼?”
簡桐拎着飯盒走進住院中心,面上的笑容還沒褪盡。
蘭泉那“紅綠燈”炒的,簡直讓人驚心動魄。“紅綠燈”是東北菜,顧名思義就是用紅綠黃三種顏色的蔬菜合起來烹調,說白了就是西紅柿+青椒+土豆。很家常的菜,食材也簡單好侍弄,結果人家蘭二少做出來的是——一盤子土豆泥+西紅柿醬,上面鑲嵌的幾大塊青椒咬起來還是喀嚓脆的……
就這菜,居然人家也好意思在簡桐裝飯盒準備給媽送飯來的時候,強烈要求也撞進飯盒裡來!
“實在不行……”蘭泉那一刻還咬着指甲做深思熟慮裝,“那就跟伯母說,是你在肯德基買的土豆泥,西式做法,就爲了給伯母嚐嚐新口味;況且土豆泥+番茄醬,好消化,又有營養!”
簡桐帶着笑容走進病房去,看見靳長空坐在媽病*邊,便怔住,手指緊張地攥住飯盒提手。
“媽,我來送飯了。您昨晚睡得好麼?”簡桐走向袁靜蘭的病*,小心地觀察媽的神色。真怕,媽再因爲激動之下而暈倒。
袁靜蘭含笑點頭,“桐桐,辛苦你了。”
“媽,看您說的……”說着轉頭去看靳長空,這纔打招呼,“原來是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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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左後第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