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看似很繁華富庶,但是黑道的實力依然很厲害,幾乎每條街都有收保護費的。”聽琴緩緩說,“我的畫廊剛開張的時候,生意很爛,本來就賺不了幾毛錢,房租又那麼貴。雖然駱爸能幫我,可是我就是要強,偏不讓他幫,結果還是被古惑仔給盯上了……”
對此,蘭泉有所瞭解。以成龍的江湖地位,當年拍好萊塢的戲在香港取景,也被收保護費。演藝界裡只有任達華除外,因爲任達華的兄長乃是警界高官,黑道不敢惹。可見繁華之下,香港舊有的許多秩序,依舊暗自運轉着。
“我的車子太扎眼,他們就以爲我很賺錢,三天兩頭來跟我找茬,翻番地往上漲保護費。如果我要講價的話,就要去跟他們老大斟茶……那幫人哪兒安什麼好心,我一個女孩子家如果去斟茶,肯定他們還得有別的要求!”
“可是他們實在是逼得我沒有辦法,那天我就豁出去了,喝了兩杯紅酒壯壯膽,就跟着去他們堂口給他們老大斟茶。那個死老頭子六十多歲了,卻竟然還趁着我倒茶的當兒,伸出雞爪子來摸我的手!”
聽琴咬牙,“就這個時候鴻濤來了。他似乎是那堂口被邀請的客人,進門我只看見他側影,他就被請入貴賓室。我還以爲他沒看見我,我自己那副狼狽的樣子也不想喊他;結果過不了幾分鐘我就聽見鴻濤的聲音,說‘那個丫頭的事兒,我擔了!’”
“當時站在原地就哭出來。他果然是我記憶中那個男孩子,他根本不忍心看我受苦的,他一定就是來救我……”
“可是那個晚上,那老頭子似乎不是很買賬,不過就也放了我走。第二天早上我看新聞,說那裡當晚發生幫派械鬥,那老頭子驚嚇過度,心臟病發死亡……”聽琴轉頭望蘭泉,面上的妝都已經被淚水融化,可是她卻一點不擔心自己的完美形象受損,反而彷彿多年的心事終於傾訴出來,只覺開心。
聽琴深呼吸了下,接着說,“他們藺家的生意在香港正是風生水起,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們忽然決定了要將生意都轉移到內地去。我想應該是因爲內地的前景更爲廣闊,所以我就毫不猶豫結束了自己的畫廊,跟着回到了內地來。”
“我一直在絕望裡,因爲他非但不肯接受我的感情,甚至在內地還在繼續裝作不認識我……可是他明明一次次救我,怎麼可能不認識我!我知道那只是他的藉口,是他拒絕我感情的藉口——因爲他……”聽琴轉頭淚落下來,“因爲他始終愛着你的小桐!”
“那天他在我畫廊裡看見你畫的那幅小桐之後,我就知道我完蛋了……我認識他十幾二十年,可是我卻從來沒見過他那樣的眼神……”
蘭泉也是難過地垂下頭去。平心而論,蘭泉知道鴻濤對小老師的感情,絕不亞於自己。
“鴻濤是這次回來之後突然跟你在一起的麼?”蘭泉將面容隱入越發幽深的暮色裡去,“琴姐你難道沒有半分懷疑?”
“我何必要懷疑?”聽琴搖頭,“我這次看見你跟小桐回來已經結婚懷孕了,就更確認鴻濤是真的接受我了——就算他愛小桐,可是小桐已經是你妻子,更爲你懷了孕,所以鴻濤自然會放棄。”
“而且,退一萬步說……”聽琴在蘭泉面前徹底敞開了自己的心扉,“就算他騙我,就算他不是真的愛上我,可是我也心甘情願。”
“蘭泉你明白麼,他是我從小到大一直在夢想的人。他本來就是我的一個夢,只要他在我身邊一日,就算他只是曇花一現,我也會甘之如飴,當作是一夢黃粱。”
蘭泉與簡桐離開聽濤畫廊,蘭泉還止不住地唏噓。
簡桐輕輕扯着蘭泉的手,“我給你說件好事兒——我想我找到啓櫻了。”
“真的?!”蘭泉一驚。之前簡桐是故意騙菊墨,說她有啓櫻的mail信箱。殊不知因爲啓櫻的身份特殊性,還有啓櫻本就是謹慎的性子,所以那個信箱根本就不存在。蘭泉還擔心怕小老師沒辦法在菊墨這孩子面前圓過這個謊。以蘭泉對菊墨性格的瞭解,蘭泉看出來那個小傻瓜這次是用了真心了,如果知道佳人芳蹤已杳,定會憋出一場病來。
簡桐含笑點頭,“我再告訴你一個驚訝的事兒——我竟然是在琴姐的電腦上看到啓櫻的msn賬號。原來琴姐跟啓櫻是相識的,而且早已姐妹相稱!”
聽了簡桐將之前的來龍去脈說明,蘭泉站在樹影下就樂開,“這個世界好小,原來啓櫻註定了就是我們靳家的人。瞧,還沒跟菊墨正式開始呢,倒是先認了琴姐這個姐姐。更加奇妙的是,她現在做的事情也是文物古董行當,正好跟菊墨是同行!”
“我在想……”漫漫星空之下,簡桐緩緩擡高眼睛,仰望銀河星斗,“很有可能菊墨跟啓櫻就是早就相識的,或者在這個行當裡早已經有過交手,只是兩個人彼此都不知道對方就是那個人——誰能想到,這兩個傢伙竟然都是尚未成年的少男少女呢,原來這兩個小傢伙的身子裡都住着老妖精的靈魂啊!”
蘭泉笑起來,“未來,有好戲看了。櫻花屬於春天,桔花則是秋季,看似春秋不聚首,我就看這倆傢伙自己有沒有能耐自己湊到一起去。”
“那你們靳家豈不更牛叉了呀?”簡桐仰頭,“本就是將門,又出了你這位山田組的龍主,將來還要迎娶格格……就我一平民老百姓啊。”
蘭泉大笑,“真可惜呢,再將門,再迎娶格格,可是未來那個主母的位子,好像也只有你來坐。什麼人都得聽你的,包括你老公我!”
段竹錦醫師診室。清朗天光,裹着遠處海面上粼粼的波光,一同映入巨大的落地窗來,照得整個診室一片金碧輝煌。
蘭泉走進來的時候,竹錦正落寞站在窗邊,定定凝望着一扇玻璃之隔的人間繁華。
“怎了?”蘭泉拍竹錦的肩頭。
竹錦憔悴搖頭,“沒事。”
蘭泉轉頭去看*周心瞳的辦公桌,竟然是空的。蘭泉就是一皺眉,“*呢?”
竹錦還是搖頭,“她要辭職。”
“怎麼了,吵架?”蘭泉也擔心起來,“你怎麼惹人家了?”
竹錦還是眉梢綴滿落寞。
“難道是你又對人家霸王硬上弓?”蘭泉只能故意戲謔。
竹錦沉默下來。
“不會吧?竹子真的是因爲這個?”蘭泉想笑,可是目光撞見竹錦面上的破碎,便也笑不出來。“竹子你別這樣,我覺得*不會真的這樣絕情。”
“她說她不喜歡我。”竹錦垂下頭去,“她說跟我是兩個世界的人,何必強扭在一起。”
蘭泉皺眉,彷彿想起了小老師當初的執拗模樣。蘭泉想着,緩緩笑起來,“竹子你別發愁,這件事交給我們家小老師。小老師也曾經固執認爲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現在卻已經ok。”
“真的可以?”竹子眼睛一亮。
“你想去香港查鴻濤?”竹子聽着一皺眉,“現在小桐身邊需要你,你別去了。”
“我有一個直覺,不知道對不對。”蘭泉望着大塊的水晶玻璃窗外的天地湛藍,“我們現在認識的鴻濤,極有可能不是過去的鴻濤。”
竹錦狐狸般狹長的眼睛一挑,“你說對了,他面上動過刀。此事他瞞不過我這個專業外科醫生的眼睛。不過我從前沒做多想,畢竟這是個流行在臉上動刀的年代。”
蘭泉一眯眼,“他哪裡動過?”蘭泉想起聽琴說過的那句話,“十幾年後,他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變化最大的是氣質和——目光。”
“眼睛。”竹錦緩緩說,“其實只是個小手術,類似於開內眼瞼,或者是割雙眼皮的手術。小到不值一提,所以我也沒說給你聽過。”
蘭泉靜靜凝着竹子。其實竹錦根本就不是靳家人,身上一點靳家的血統都沒有,但是對靳家不熟的人卻都認定竹錦也是靳家人——就是因爲竹錦的這對眼睛。他的眼睛狹長而清光瀲灩,像極了靳家人的遺傳。
可是事實上,照蘭泉自己的說法來說,竹子的眼睛跟靳家人其實不同。靳家人那叫鳳目,竹子的則是狐狸的眼睛,怎麼能相提並論呢?
不過此時竹子的話倒是給了他一個提醒——“小桐說過,第一次看見鴻濤的時候,就覺得他很像靳家人……竹子你說,有沒有可能這便跟這個小手術有關?”
--------------
【啦啦啦,今天給親們加更哦!可能會在下午稍晚點的時間或者是晚上哦~~~~看到這裡,大家明白爲何小桐忍不住鴻濤了吧?眼睛手術雖小,可是眼睛對面容的影響卻很大,都說陌生人第一印象都是對方的眼睛哦~~】